“你說什麽?”步悠然一驚,“他買大麻?”


    “……是。”


    “幾隻?是每日都來?”步悠然言語已經不知不覺帶著一絲憤怒。


    “……是。”下人從未看到步悠然這般表情過,心內莫名膽顫。


    “是阿三賣給他的?”


    “……我、我不知道……”趁著步悠然手鬆,連忙抽身退開,“步、步姑娘,我真不知道了,您別問我,拜托您要是去找老板也別說是我說的……”


    步悠然怒氣衝衝地直奔向煙館內,看到阿三正坐在櫃台前,看到步悠然進來,驚訝,“今日來得怎麽這麽早?”


    “你不覺得有什麽隱瞞我的嗎?”步悠然質問。


    阿三緩緩站起身,手合上賬本,“你是指楚瑾瑜來煙館?”


    “明知故問!”步悠然斥喝,“他才多大,怎麽能賣給他?大麻啊,又不是香煙,他一旦抽了,這不是要誤一輩子?”


    阿三眯眼,戲笑,“若不是跟你熟悉,聽完你這一番話,還以為你是楚瑾瑜家親戚。”


    “我……”步悠然語塞,是啊,她幹嘛要這麽生氣?怒其不爭?怕他自甘墮落?似乎……就算是排到這條街的巷尾也輪不到她。


    步悠然意識到此,情緒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他不認識你,但是,”阿三看到步悠然抬眼,一笑,“我感覺他應該是想認識你。”


    所以三番幾次來買大麻?


    這裏產品這麽多,為何偏偏是大麻?


    是真心想買,還是隻是一個托詞?


    步悠然越想越煩悶不安,從煙館走出來,不知不覺走到宋家門口,正巧和剛出門的宋亦凡碰個正著。


    “您找誰?”宋亦凡目光打量向步悠然。


    “我……”


    “我們公子問你話呢。”宋亦凡身邊的小廝沒好氣逼問。


    步悠然突然覺得自己很荒謬,怎會這般衝動?隻是想一想就去做了呢?這並不像平日的她!


    她搖了搖頭,自嘲道,“我想,我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這裏了……”轉身欲向回走。


    “姑娘留步。”宋亦凡走上前,“你是要找瑾瑜嗎?”


    步悠然驚詫。


    “瑾瑜兩個月以前已經搬走。”宋亦凡看著步悠然,“至於現在在什麽地方住,恕在下不能告知,不過,你若放心,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碰見他的話一定轉告。”


    步悠然笑了笑,“多謝。”說完,掉頭便走。


    “公子,這人好奇怪。”


    “奇怪嗎?”宋亦凡像是自問一般,“我倒覺得她的神情比起以往任何一個找瑾瑜之人都顯得真誠。”


    “既如此,公子為何還……”


    “噓!”宋亦凡轉身,看到一身穿墨色緞子衣袍中年男子走來,“父親!”


    ……


    步悠然回至怡紅院,正好碰到老鴇劉萬娘,她頭上別著一朵大紅花,看到步悠然笑道,“怎樣?和郡主提了嗎?”


    步悠然搖頭。


    “還沒提?”劉萬娘叫道,圍著步悠然身邊兩側轉悠,掰著手指,“你看看,這馬上開春兒了,西邊洚藝坊辦了一場葵花大會,東邊芳香樓開了一次詩選大賽,一場下來,賺得是金盆缽滿,讓人分外眼紅,現在就剩下咱們怡紅院,這都等著看咱們能拿出什麽重頭大戲,若是拖到年中還沒有,這不就要叫人笑話了嗎?”


    歩悠然幽幽歎了口氣,“再等兩日,要沉住氣。”


    “沉住,沉住?”劉萬娘拔高了音量,看到歩悠然還依舊不緊不慢地坐在椅上,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抿著,氣焰縱使再高也隨之落了下來,她忍不住歎了口氣,“你說說我這是為啥?我……”


    “媽媽,外麵有人說找步姑娘。”一小丫頭走過來,向劉萬娘說道。


    劉萬娘目光轉向歩悠然,而她卻依舊悠然地放下茶杯,揚起唇角,“我想著,今日也差不多了。”揮手讓進來。


    一瘦小男子拿著一張看起來像是信箋的東西走了進來,恭敬地向歩悠然點頭,遞過信箋。


    歩悠然緩緩拆開,登時通體的金黃色字跡在屋內光線的折射下令人晃眼。


    “這是?”劉萬娘湊過半身,眼睛一瞟,頓時為之一亮,“莫非這是請帖?”


    歩悠然甩給劉萬娘,她忙小心接住,仔仔細細,反反複複,用手摸著,咋舌不斷,“歩悠然,歩悠然,老娘我活了半輩子,遇見了你才是真正地長了見識。”


    歩悠然笑著站起身,“慢慢看,上麵都是純金,小心別丟了。”說完,上了樓梯直奔二樓而去。


    原本是想回自己屋,但路過韓晴的屋子,想著已有多日未見著她,於是腳尖轉變方向,推門而入。


    韓晴正在梳妝,透過鏡子看到是步悠然走進來,笑著說道,“正巧,幫我把這個簪子別一下。”


    步悠然接過,“累嗎?”


    毫無任何頭緒的一句話蹦了出來,令韓晴有些莫名其妙。


    她轉過身,仰頭看著步悠然,笑問道,“你是問我,還是在問你自己?”


    步悠然目光迎視,不由歎了口氣,向旁邊的椅子上坐去,“可能在問我自己吧。”


    韓晴隨之站起身,走至步悠然身後,一雙細嫩雙手撫向她的肩膀兩側,輕輕地揉了起來,“你若隻是為了賺錢,現在就可放下,不論是怡紅院還是那個煙館,給你的銀子相信這輩子是充足的。但,若是為名和利,我倒認為一個女孩子家,做到這樣很不錯了,你已經比媽媽做的還要多,隨時都可以抽手。也或許,前兩者都不是,你隻是為了一個人……”


    步悠然右手突然按住韓晴揉捏的左手。


    韓晴低頭看向步悠然側臉,唇角微揚,“被我說中了?”


    步悠然扯下她的手,讓她坐在了椅上,與她麵對,“你何時這麽會猜測人了?”


    韓晴努嘴,“別人我懶的猜想,與我無關。”


    步悠然笑了笑。


    “你笑,是因為我猜對了?”韓晴目光緊縮在步悠然的臉頰上,“那人是誰?男的還是女的?我……”


    “好啦,”步悠然站起身,像是姐姐疼愛妹妹一般地揉了揉她長至及腰的發絲,“還是簡單一些吧,不要想太多,三千煩惱絲亦不是那麽簡單就落下的。”


    韓晴聽到腳步聲離去,心裏莫名地有些空落……


    ……


    步悠然沒法像是守株待兔一般守在煙館的前頭等著楚瑾瑜過來,她隻能讓阿三那邊人再遇到時一定把人留住。


    而她,一如往日,入了宮。


    今日已經是第八日,其實基本上已經完成,隻需要擺一擺,東西找地方放置便好。


    她坐在屋內桌前,目光及遠地望著門外。


    “你們都下去,下去!”從門口走進來的趙彥華一臉怒容,對著下人叱喝,“都滾出去!”


    所有人立即向外腳步飛快挪去。


    步悠然亦站起身,想著此時還是躲避為開比較好,於是亦打算跟隨下人退下。


    “你,站住!”趙彥華看著步悠然的背影。


    步悠然腳步停下,“郡主不是讓滾出去?”


    “我是叫她們,又沒有讓你!”趙彥華半吼半嬌。


    步悠然一笑,轉過身,“那不知郡主留民女在此處有何事?”


    “有沒有事,我說了算!”趙彥華故意拿身份壓人。


    步悠然一聽,連忙識趣地跪下,“民女遵命。”


    “什麽遵命?”趙彥華又吼道,“我要的不是這個,你起來,起來啊!”


    步悠然又緩緩站起身,眼前的彥華郡主似乎大變了性子,完全就是一個刁蠻公主,難伺候。


    她坐在椅子上,大喘著氣。


    空氣似凝結了一般。


    許久。


    “有些話我不想和人說,可我心裏好憋悶,我想再找個人吐露,可是放眼宮內,根本就沒人敢聽我說這些話。”


    步悠然眉頭一動,宮人都不敢聽她說這些話?那一定是大逆不道的!如若她聽了,豈不是?


    她剛要彎身,拱手。


    “那個皇帝就是一個幾歲小兒,你說多可笑,國家交給一個孩子?要不是我皇祖母這些年在後麵把持,這國家早就亂了。”


    步悠然定住身體,心中了然,原來要議論朝政。


    “兩個月前,那皇帝竟然下詔讓我去和婚?哈,”她冷笑,“他是誰啊?皇祖母那麽疼我,都不舍得打我一下,憑什麽他一紙之書就定了我的人生?”


    步悠然低垂著腦袋,不妄加評論。


    趙彥華手攥成拳頭,用力地捶打在桌麵上,像是泄憤一般,“幸好老天有眼,讓他得了怪病,必須要喝那下流之人的血才得以維持!”


    步悠然一聽,怪病?喝人血?行屍嗎?身子一凜,鬥膽插話問道,“不知,郡主知道那是什麽病嗎?”


    趙彥華似意外,沒想到步悠然不僅聽她說了這番話,還給予她回應,不由喜出望外,“要麽說是怪病,就連皇宮禦醫都沒轍,這病說來就來,一來就渾身抽搐,像是鬼附體,還口吐白沫。”


    “彥華郡主,親眼見過?”步悠然蹙眉。


    “我當然……”趙彥華理直氣壯,頓時又頑皮一笑,“沒見過。”


    步悠然隨之情緒變得輕鬆,看來她的火氣也消下去了。


    “不過這些都是八九不離十。”她挺直了腰板,“原本是無藥可解,現在發現唯有喝了一人的血,病立馬就好,聽著也很邪門。”


    “喝血?”步悠然揚聲,“喝誰的血?”


    “哦,這人或許你也聽說過,就是原來宋家收養的,楚瑾瑜。”


    步悠然身子一凜,“你、你說誰?”


    “就是被廢的小侯爺,楚瑾瑜。”趙彥華以為步悠然沒有聽清楚,再次重複道,“這個人也真夠下賤,先是當男寵,然後皇祖母壽宴不請自來,自己不嫌丟人,還要汙別人。但誰知道他怎就是一味藥材呢?”


    步悠然眉峰緊縮。


    “皇帝原本是幾日犯一次,最近是日日,那位”藥材“也是日日進宮,不過,我看這日子也撐不了多久,人身上能有多少血?日日供給,食物都有斷絕的時候,血就沒有?”趙彥華譏笑。


    步悠然拱手行禮,“郡主,請恕民女無禮,因想起煙館還有事情,所以要先行離去。”說完,不等趙彥華話語阻攔,快速離開了翰雨軒。


    越走越快,後麵幾乎是跑的。


    步悠然坐上了馬車,終於明白為何他會受到那麽高的“待遇”,出入宮門都沒人敢查,因為他隻是一味藥材。


    想起來都很令人心痛。


    難道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嗎?難道他就願意這般拿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嗎?他,有這麽偉大?


    步悠然當然不會相信!


    他知道他走這條奸臣之路會很艱難,尤其是於他一個毫無權勢又毫無地位的人,況且此時的他更是令人如同見到瘟神一般躲之不及,他未來的路充滿了崎嶇,可想而知,他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可步悠然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是用血來換自己的一條平坦之路。


    在宮門口等了許久,步悠然也想了許久。


    直到聽到一輛馬車“嘎吱嘎吱”而來,步悠然知道,他來了。


    想也沒想,她跳下馬車,站定在他的馬車之前,直到停下,立即爬了上去,掀開車簾,直奔馬車座位上那人而去。


    她不顧車夫的驚訝,撩起寬大的衣袖,翻開他的手掌,仔細地察看著每一根如女人一般纖細而瑩潤的手指,沒有?


    再翻看另外一支,依舊沒有?


    怎會沒有?


    怎會?


    “你要看的是這個?”從頭頂上方傳來一道調侃之聲,袖子撩起,白皙的手腕處露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割痕,其中還有一道還有鮮紅的血漬,一看就是剛割的。


    步悠然驚詫,其一是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麽衝動,其二是真正看到和腦海中想的那些割痕又不一樣,很觸目,很驚心。


    她思緒萬千,猛地抬起頭,正欲數落一番,不料與他那雙狹長、卻又充滿玩味的雙眸相對視,唇色微蒼白,卻一如往初向兩側上揚,身體向車內的角落倚靠著,看似有些倦怠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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