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看錯,不會看錯。(.)那張臉,從八百年前,就已深入心底。


    她清晰的記得,那三年中的每一日朝夕相處。


    那個冬日,黑夜點綴著點點繁星,他笑的及其安然,頭上還帶著點點的雪花。


    為什麽,為什麽?


    八百年來,一直站在她的身後,八百年前,每一次的失落每一次的痛苦,他都陪在身旁。


    隔著那漫天的薄霧,那張清秀的臉龐竟恍若初見。


    浩軒。


    浩軒啊……


    身後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破之聲,再次回首,那誅仙池竟泛起了一層明晃晃的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那剛剛還癱軟在地的鬼兮,不知何時已經站於那金光之上。


    朦朧之間,他的雙眼依舊蔚藍深邃,眼角下依舊帶著那彎蔚藍的月牙,肌膚如雪,眉眼如畫。換了一身黑色的袍子,衣襟處繡著大朵大朵的墨菊,綻放著。


    微微眯起的眸子透出了一抹狠厲。


    終是要結束了嗎?


    還在打鬥的無痕突然停下手來,望著那從誅仙池上向著自己走來的鬼兮。


    “你這樣子,看著叫人心煩。”手指輕輕一閃,鬼兮的聲音仍舊是冰冷的好聽。飛沙走石之間,無痕那張屬於沈林澄的臉蕩然無存,取代的是他自己那張清秀如故卻透著絲絲狠絕的臉。[.超多好看小說]


    “就算至此,我也從未對你忘情。”


    在鬼兮俯身去摟唐樂之時,無痕突然冷然笑道。


    那些天兵已經死傷大半,還有些拚命掙紮的被鬼兮袖手一揮,隔絕在外。


    他這一聲從“未對你忘情”讓唐樂驚了一跳,定了定神,冷冷的嘲諷一笑。


    “無痕,你不是從未對他忘情,你這一生永遠追求的都是那失去或求不得的東西,一旦你得到了,我想,你也絕不再會珍惜了吧。”


    他眼中竟溢出淚來,然而讓唐樂看著卻在生不出同情來,又是良久,整個空氣除了血腥的氣息就隻有壓抑。沒有任何的聲音。唐樂已經忘了哽咽,忘了哭泣,隻是安靜如一隻小貓般,蜷縮在鬼兮懷裏,卻是不住的顫抖。


    他澀然一笑:“你這麽說,隻是為了少些殺死我之後的心中愧疚罷了。”轉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閃閃星光。


    “我再問一次,隻問一次,你是不是從未愛過我,是不是早就對我厭煩至極了。”


    胸中那好不容易平複下的血氣立刻又湧了上來,抬頭看向鬼兮那棱角分明的側臉,隻聽他咬牙冷笑道: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說出來,平添傷心不是?”


    無痕臉色頓時蒼白。


    唐樂攀著鬼兮的手臂,隻覺得心中好似被什麽捅了一下,眼皮吃力的難以睜開。就連氣息也不穩了起來。


    修長的白皙的手指緩緩伸出,將唐樂緊緊圈在懷中,一麵麵無表情的冷冷道:“拿來吧。”


    無痕立在原地,沒有做聲。


    他是死心了的,唐樂想。


    這場戰爭終究引來了天帝,可唐樂此時竟無絲毫力氣再睜開眼。


    朦朧間,隻記得無痕將巧果交給了鬼兮。


    隻記得,鬼兮用一把帶著寒光的劍捅入他的胸膛。


    隻記得,他是笑著死的。


    隻記得……浩軒死了。


    身體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托起,難以承受的眼皮突然又飛快的睜開,在無痕死的那一瞬間,整個珠仙池閃爍出藍色的幽暗光線,緊緊拖著唐樂,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朦朧間,浩軒溫和的眉眼突然展現在唐樂麵前。


    “浩軒。”


    像是失了全身力氣般撲到了他的懷裏。


    手中卻被一冰涼之物沾滿。


    “這是什麽。”緩緩張開手心,望著那閃著寒光的匕首,唐樂疑惑的問道。


    小手猛的被他握住,他溫和的笑了起來:


    “你還記得嗎?八百年前,你從我的婚禮上逃走,用你全身的靈力救了鬼兮,挽回他一命。”


    “我……對不起。”想起自己八百年前的莽撞,唐樂無力的垂下頭,攥著匕首的右手卻突然被他抬起。


    藍光中,他如絲如縷的發絲清揚,姿容秀美,藍衣翩翩,那雙湛藍色的眼眸啊,望著唐樂,深切而溫柔,那好看的唇,也勾起一絲笑容。


    “我從來不怪你啊。”


    頓了頓,他嘴角的弧度越發的增大,將唐樂的右手抬到自己的胸前,那冷寒的刀刃,正對著他那單薄的胸膛。


    “殺了我。”


    他的聲音堅定而從容,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你說什麽?”唐樂下意識的想收回右手,卻被他狠狠摁住,刀劍已經穿過衣袍,幾絲豔紅的血珠緩緩滑落。


    “殺了我,我願用我千年靈力換你一世安生。”


    不等唐樂回答,那攥著她右手的手再度用力,鮮紅的血立刻從他的胸膛間湧出。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唐樂幾乎是瘋了的尖叫,拚命的往後抽著右手,“你停下,停下。會有其他辦法的,你停下。”


    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


    殺了他,她做不到。


    怎麽忍心下手,那是一個愛了自己八百年,愛了自己兩世的人,那是八百年兩世都為自己付出的人。


    那是在最後一刻,替她跳下誅仙池換取鬼兮靈力的人。


    如今,眼前這就是他的一抹魂魄。


    腦子片刻的恍惚,那握在手中的就是奪魂刀啊。


    一刀滑入心髒,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自己的生命需要這麽大的回報,她寧可去死。


    一定有其他辦法的。


    寧可去死,也不要殺了這個帶著沈林澄魂魄的浩軒。


    “噝。”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抽出,眼前的那張臉越來越模糊,模糊的唇瓣輕啟:“你知道嗎,那日,你說心裏有我的名字時,我是多麽的開心。”


    “你知道嗎?我活了近九百年,然而最開心的,卻是和你隱匿山中的那三年。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非常的近,他清爽溫和的氣息打到了她的臉上,突然的,他抱緊了她,而那一直掙紮著的奪魂刀,狠狠的穿過了他的心髒。


    “終於解脫了。”他突然如釋重負的笑了笑,唇邊笑容好看如蓮。慢慢冰涼的手指將她奪眶而出的淚水擦幹。


    “我在不用追趕你的腳步了,再不用望著你的笑卻觸不到了。”


    “我會遇到像你一樣的女子對吧,有著墨黑的發,有著藍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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