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龍門看守所。


    軍統內部戲稱為“小學”,有小學,自然就有中學和大學了,大學是息烽集中營,中學是白公館。


    至於渣滓洞集中營,現在還在建造中呢,排不上好。


    軍統內,把進望龍門看守所戲稱為“入學”,還有一套黑話,“留級”就是繼續關押,“退學”就是釋放,而“留學”就是處死了。


    一般進了望龍門看守所,能出來的就不多了,當然,有些人不一樣,有些人犯了錯,就是關進去反省一下的。


    戴雨農可不傻,隻要不是背叛他,背叛老頭子,他是犯不著下狠手的,當然僅限於一些他覺得有用的人。


    基層小蝦米,都沒資格進望龍門。


    像餘傑這樣的人,關在裏麵,那都是一個人一個單間的,不用戴手銬腳鐐,夥食也有保障,還可以讀書看報。


    每天還有固定的放風時間,不用幹活兒。


    當然,條件再好,也比沒有自由強。


    自由可比任何都寶貴,在這麽一個地方,能吃得下,睡得好,待罪之身,那終究不是事兒。


    一個多月下來,餘傑瘦了將近二十斤,從裏麵走出來的時候,都快變了一個人。


    “老師。”羅耀眼圈泛紅,雖然分屬兩個陣營,可餘傑在軍統內對他的關照那是真心真意的。


    若無餘傑,他斷然不會這麽快就能走到這一步的。


    “攸寧來了。”沈彧在裏麵也沒得理發的地方,胡子也是老長,整個人憔悴的就像是老了十歲。


    除了羅耀,沈彧帶著餘傑的夫人興姐一起過來了,丈夫恢複自由,作為妻子自然是非常高興,幾度忍不住落淚。


    羅耀把與餘傑說話的位置交給了興姐,人家夫妻半年沒見麵了,那肯定有很多話要說的。


    師生關係雖然親密,可終究比同床共枕的夫妻要差一些的。


    “阿傑,你瘦多了。”興姐幾乎是捧著餘傑的臉頰,眼中飽含著淚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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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傑感慨萬分,自己能這麽快恢複自由,居然是因為小舅子要成親了,當然,其中關節他很清楚。


    若不是羅耀把江萍萍從湘城調過來,沈彧想要完婚,那可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而且也找不到這樣一個借口,讓戴雨農就坡下驢。


    畢竟,他把戴雨農頂的夠嗆。


    任務沒完成,又把頂頭上司得罪了,這能落個好?


    為了把他弄出來,羅耀和沈彧沒少想辦法,但這個辦法是代價最小的了,而且也是最快的。


    “四哥,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先回家吧?”沈彧上前提上沈彧的隨身行李箱道。


    “對,回去說話。”


    ……


    興姐沒有在山城買房子,而是租了一套公寓,因為她也不知道餘傑出來後,還會不會留在山城。


    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買房置業,就沒有必要,何況大轟炸後,山城城區的房子價格是一泄千尺,這日本人的飛機天天來。


    弄不好那天房子就給你炸沒了,所以,很多人都往渝都跑了,山城反而並不是置業和置產的首選之地。


    餘傑的孩子都在老家,他這個工作,注定不能在一個地方駐留太長時間,讀書學習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留在老家,也跟更安全些。


    隻有興姐跟著餘傑。


    當然,若能穩定下來,她們也想把孩子接到自己身邊。


    隻是條件不允許。


    推子,剪刀,梳子,圍裙……


    “老師,您喜歡什麽樣的發型,成熟穩重的,霸氣外露型的,還是咱們板寸頭?”羅耀客串了一回理發師。


    “普通一點兒就行,別整的花裏胡哨就行。”餘傑嘿嘿一笑。


    “好吧。”羅耀考慮了一下,迅速運剪如飛,餘傑那一頭齊肩的“秀發”紛紛落了下來。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嶄新的餘傑出現在三人麵前。


    再把臉刮一下,胡須處理一下,一個帶著憂鬱氣質的中年帥哥形象躍然而上,走成熟,頹廢風。


    “老師,您這形象,走出去,肯定迷倒萬千少女!”羅耀開玩笑的道。


    “攸寧,你就別拿你老師開玩笑了,我現在這幅德行,不被人當成叫花子就不錯了。”餘傑自嘲的一笑。


    “吃飯了,你們好了沒……”興姐叫了一聲。


    “好了,就來。”


    “老師,走吧,吃飯去吧,我可是好久沒吃師母做的飯菜了,在臨訓班的時候,沒少去您家蹭飯。”羅耀嘿嘿一笑,響起那段蹭飯的日子,“別說了,我現在一想到師母做的剁椒魚頭,我就直流口水。”


    “你呀,就是嘴饞,走吧,吃飯去。”餘傑也很高興,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能夠跟家人,學生一起吃飯,這可是大半年都沒有了。


    餘傑過去是每頓無酒不歡的,羅耀自然知道他的這個習慣,特意弄了一瓶茅台,二十年陳釀。


    這酒可是他找關係買來的。


    “老師今天恢複自由,應該喝上一杯!”餘傑站起來給餘傑、還有沈彧倒酒,就連興姐也倒了一小杯。


    “嗯。”餘傑點了點頭,高興,怎麽能不喝點兒,何況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帶來的酒,這份心意他得領。


    “老師,恭喜您,否極泰來!”


    “謝謝攸寧,這一杯酒,我喝了。”餘傑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飲下,笑道,“好酒,痛快。”


    “四哥,小弟也敬你一杯。”沈彧這端起酒杯敬了餘傑一杯酒。


    餘傑來者不拒,一口氣連喝了三杯,臉不紅,氣不喘,臉上還泛著一絲紅光,他此刻的心情真是很舒暢。


    “阿傑,吃一口菜吧,酒慢慢喝。”興姐心疼丈夫,夾了一筷子才放到他碗中,提醒一聲。


    ……


    三個人,兩瓶茅台,吃完飯,羅耀幫著興姐收拾碗筷,這以前就是他的活兒,很自然的就搭把手幹了。


    沈彧跟餘傑在小書房說話,談的什麽,羅耀沒有偷聽,當然,如果他想聽的話,就這公寓的隔音效果,根本沒用。


    “攸寧,你還是陪你老師說說話吧,他這這些天關在裏麵,肯定沒有人說話,憋壞了。”興姐對羅耀道,“不就洗個碗,用不著兩個人。”


    “那興姐,我就過去了。”羅耀一看,也確實湊上不去,隻能摘下圍裙,擦了一下手說道。


    “去吧,他肚子裏有怨氣,你們的事兒我又聽不懂。”興姐嗬嗬一笑。


    羅耀點了點頭,擦了一下手去小書房了。


    書房門虛掩著,羅耀伸手敲了敲門,聽到餘傑回應一聲,讓他進去,他才推門走了進去。


    “攸寧來了,坐下說。”餘傑紅光滿麵,“剛才沈彧都跟我說了,你領導的密研組短時間內不斷破譯出日軍的密電碼,真是厲害了。”


    “那都是老師您過去教導有方。”


    “你這話就謙虛了,我雖然懂一點兒密電碼通訊,但那隻是皮毛而已,這些你都是自己努力的成果。”餘傑嗬嗬一笑道。


    羅耀訕訕一笑。


    “攸寧,你在山城也算是站穩腳跟了,當初我就不願意你去江城,可戴老板選中了你,我也沒辦法,現在好了,在後方也能建功立業,事實證明,你的本事比不一定要去一線幹外勤工作。”餘傑道。


    羅耀目光掃過沈彧,這家夥一定是把他還想去一線工作的想法跟餘傑說了,不然,餘傑也不會突然提起這個。


    “老師,我雖然現在幹的這個工作有點兒成績,可是我還是喜歡去一線跟跟日本人真刀真槍的幹,那才痛快!”


    “我看那是皮癢了,還痛快,一線的工作多危險,你不知道嗎?”


    “就是因為危險,才得有人去做,大家都選擇呆在大後方,那還怎麽獲得我們想要的情報和破壞敵人的行動?”羅耀道。


    “你呀,先安分守己一點兒,我估計,戴老板不會輕易放你去一線的。”餘傑道,“你就在現在的位置上好好幹,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四哥,別光說我們,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沈彧忙插進來,把話題岔開道。


    餘傑歎了一口氣:“我現在是待罪之身,那還能有自己的打算,看戴老板給我一個什麽工作,能讓我發揮一下餘熱就夠了。”


    “老師還年輕,還不到退休的時候,戴主任不會放著您這樣一位訓練專家不用的。”羅耀說道。


    餘傑笑了笑,他心裏很清楚,戴雨農最忌憚的就是他在訓練方麵的專長,要不然,他又怎麽會將他從黔陽班調去河內執行任務?


    他在臨訓班的學員中威望太高了,許多學員嘴上隻有餘副主任,而沒有戴主任,這讓視臨訓班如同自己禁臠一樣的戴雨農如何高興的起來?


    將餘傑調離特工訓練工作,打擊他的威信,減少他在軍統內部的影響力,這是必然的結果。


    這一次就算繼續啟用他,也隻能是個不太要緊的部門,投閑置散,或者找個位置養老。


    目前來說,他在軍統內還有些影響力,他也沒犯多大的錯誤,而且軍統內跟他交好的人不少,不少人都身居高位。


    戴雨農若是做的太過了,那難免不會有人心生兔死狗烹的想法,或者,會覺得自己的今日會是他們的明日。


    這樣的局麵可不是戴雨農想看到的,對待有功之臣都這樣,那其他人會怎麽想?


    “還是說說沈彧成親的事兒吧,這來的賓客的名單定下來沒有,怎麽接親,時辰都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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