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岩50號,戴公館。


    一大早起來,秘書就送過來一張報紙,作為一個情報機關的負責人,他自然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非常關注。


    尤其是報紙上的信息,但凡有異常的,秘書會第一時間篩出來,上報給他。


    特務虐殺五歲幼童?


    誰特麽敢這麽寫?哪家報社,活膩味了!


    第一眼,戴雨農一看就怒了,在山城提到“特務”,下意識的帶入的就是軍統。


    但等他一看內容後,他麵色古怪起來,這上麵說的事兒顯然不是軍統幹的。


    軍統雖然也幹沒良心的事兒,但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對一個五歲的幼童,過分了!


    這特麽隻有日本人才能幹得出來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判斷不是軍統,那就隻有中統了。


    一看報頭。


    戴雨農瞬間明白了。


    這晨光通訊社被中統派人扔了一顆手榴彈這事兒,整個山城都知道,第二天他們自家的《霧都早報》都刊登出來了。


    這家報社也真是膽大,這樣的新聞也敢刊登出來,新聞檢查局的人都嚇了嗎?


    也對,新聞檢查局針對的是共黨創辦的那幾份報紙,重點審查,其他報紙,估計就鬆多了,再者說,這晨光通訊社背後也不是一點兒能量都沒有。


    你把人家報社給炸了,人家還不毛了,報複你那是正常的。


    就是這上麵沒提軍統還是中統,估計就是混淆視聽,保護背後搞事的人才故意這麽寫的。


    這能瞞得過有心人嗎?


    徐泰來呀,徐泰來,這一次,看你這一關這麽過,戴雨農心裏不禁一絲得意。


    本來徐泰來把那位搬出來了,他不得不給個麵子的,現在好了,中統自己作,那就跟自己沒關係了。


    “先生,吃早餐了。”餐廳內,一道忙碌的倩影走了過來,淺淺的一笑道。


    戴雨農一伸手,將佳人狠狠的往懷裏一拽。


    “哎喲!”於淑衡尖叫一聲,整個人都被戴雨農抱在了懷裏,“戴先生,別這樣,大白天的……”


    “我就喜歡大白天。”戴雨農哈哈一笑,將於淑衡橫抱起,快步上樓,一頭紮進臥室!


    ……


    “戴先生,聽說政府有個代表團要去美國?”完事後,於淑衡蜷縮的跟一隻貓兒在戴雨農的臂彎處問道。


    “你想說什麽?”戴雨農閉著眼睛問道。


    “我想去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於淑衡略微有些緊張忐忑的問道,她太了解戴雨農了,這個男人的占有欲太強了。


    “哦?”戴雨農睜開雙眼,有些驚訝,於淑衡居然有出國的想法,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於淑衡是他第一眼看上的,無論學識,背景,都跟那個人很像,唯一還欠缺的就是一點兒留學背景。


    如果他也能有一點兒海外關係的話,到不失一個不錯的選擇,於淑衡本來英語就極好,充當翻譯都沒有問題,如果,她再無國外留學一圈回來,那麽有些領域就不再是問題了。


    這對自己沒有壞處,問題是,這人一旦去了美國,線就斷了,她還會乖乖的回來嗎?


    軍統在美國也需要更深的布局,這時候送於淑衡去美國留學,倒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借口。


    “你真想去?”


    “嗯,我出去鍍一層金,回來也可以更好的幫先生你呀。”於淑衡撒嬌道。


    “好,我安排一下,可以給你一個翻譯的身份隨團去美國。”戴雨農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了下來。


    “謝謝戴先生。”於淑衡歡喜萬分,服侍起來更是倍獻殷勤。


    ……


    《霧都早報》這一篇報道一出,各團體和民主人士紛紛表達憤慨之一,但凡有渠道的,那是通過各種渠道打電話給當局施壓,要求徹查案子,嚴懲凶手!


    甚至報道出來的當天下午,就有人組織上街遊行,要求當局嚴懲殺人凶手!


    群情洶湧!


    不知道誰把消息傳了出去,這被虐殺的幼童正是被誣陷的“共黨”分子嚴楓之子。


    這一下,更是烈火澆油。


    一股風暴悄然在醞釀之中。


    而點燃這場風暴的那個人卻悄悄的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了(前後兩篇報道的記者江琳,筆名:白蓮)。


    不光是中統的人找她,很多人也在找她,誰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而譚佩玲也下令報社全部放假休息三天。


    也就是說,這三天內,《霧都早報》暫時停刊。


    晨光通訊社暫時關門,就連印刷車間都搬走了,不接活兒了,幹幹淨淨。


    中統想報複都找不到人。


    他們當然知道譚佩玲住在暮光大廈,可他們敢去暮光大廈嗎?不敢,也不敢去質問軍統包庇譚佩玲,要知道軍統根本不鳥他們,中統實驗區的好多人都還被軍統扣押著呢!


    徐泰來本來一點兒都不怵朱家驊的,但是現在他被朱家驊罵的跟孫子似的,偏偏還一句話都還不了。


    可以預見,這次“中統特務虐殺幼童”案影響會非常大,而且背後還有人有心推動,要對中統致命一擊。


    當然,取締中統肯定不可能,背後那二陳也不會同意的,要是沒了中統,還怎麽掌控黨務?


    特務機關是掌握殺人執照的國家暴力機關,這樣的權力一旦擁有,誰想輕易的放手?


    朱家驊罵完,老頭子又傳話過來,讓他覲見。


    徐泰來差點兒沒哭出來。


    隻能兩股戰戰的跑了過去。


    ……


    上清寺附近,遊行的隊伍被警察攔了下來,但是,揮舞著嚴懲中統特務和殺人凶手的旗幟的市民和學生們把口號喊的震天響!


    老頭子麵無表情的站在窗口,遊行對山城來說,並不是新鮮事兒,以前在金陵城也是常見。


    但是這一次遊行不光有學生,還有普通市民,工人,甚至還有衣衫襤褸的乞丐,各色人等都有。


    而且,這一次遊行不涉及主義,老百姓隻是求一個公道,老頭子也清楚,這是民意,他若是硬攔,鎮壓,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這裏麵必然有他討厭的那群人的組織和鼓動,可他能怎麽辦,至少他現在沒有理由下令驅趕和鎮壓。


    除非……


    “先生,中統的徐副局長到了。”侍從秘書敲門進來,匯報一聲道。


    “請他進來吧。”老頭子冷冷的一聲,他現在是又一肚子火沒地方撒呢。


    他今天接到的電話比任何時候都多,有些電話,他想推都推不掉,甚至還不能衝對方發火,這憋在心裏有多難受,可想而知了。


    就在剛才,孫夫人也來電話了,詢問此事,他就是再不滿,也不敢對那位不敬,不然家裏那位都不會讓他好過。(孫夫人40年從香港回山城居住)


    還有那馮大炮,那罵起娘來,他都隻能忍者,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好歹也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


    徐泰來微微低著頭跟著侍從副官進來的,他今天是真怕了,剛才進來的時候,差一點兒腿一軟就出洋相了,還好,及時反應過來,不然,傳出去,他非被人笑話一陣子不可。


    “委座,徐泰來向您報到!”


    “去,站在窗邊兒,往外看。”老頭子連抬眼看他一眼都欠奉,直接手一指道。


    “是。”徐泰來邁開有點兒發軟的腿走到窗前,透過貼滿“米”字的玻璃朝外頭望去。


    即便是這邊的距離夠遠,他還是能聽到大馬路上遊行的隊伍裏高喊著“嚴懲中統特務”,“還小凳子一個公道”的聲音,一瞬間,他是前心後背哇涼哇涼的。


    “聽到什麽?”


    徐泰來囁嚅幾聲,沒有說出來。


    “大聲點兒,你是沒聽見,還是不敢說?”老頭子一抬頭,眼神銳利如刀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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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嚴懲中統特務,還小凳子一個公道……”


    “一個五歲大的孩童,你手下的人是土匪嗎,這樣也下得去手?”老頭子抄起桌上的硯台就砸了過去。


    徐泰來沒反應過來,即便是有反應,他也不敢躲,硯台還有上麵的墨汁兒一起砸向了他的額頭!


    嘭!


    徐泰來的額頭被擊中了,鮮血混合著墨汁兒掛了下來,那叫一個狼狽,好看極了。


    老頭子也沒想到會把徐泰來給開瓢了,有些一愣,怒火消了不少,畢竟這事兒不是徐泰來幹的,但他馭下不嚴,才造成這樣嚴重的後果,責任是跑不了的。


    兩統的特務,良莠不齊,這是曆史遺留問題,總不能完全把怒火撒在他身上。


    “來人!”老頭子喊了一聲。


    “把徐副局長帶下去把傷口處理一下!”


    “是!”


    片刻後,徐泰來包紮一下,再一次過來了,雖然臉上清理了,可身上的墨汁還沒來得及,看上去髒兮兮的,有些可憐。


    “你說,怎麽回事兒?”老頭子質問一聲。


    “委座,卑職了解了一下,案情基本屬實,可這個虐殺應該還不是,誤殺……”


    “誤殺,你去跟外麵的民眾去說,他們會相信嗎,就算抓共黨,你的人為什麽要抓走一個五歲的孩童?”老頭子質問一聲,誤殺和虐殺已經不重要了。


    徐泰來額頭上的汗水下來了,看來,這一次不斷尾求生是不可能了,不死人是不行了,要怪就怪命吧。


    “委座,中統出了此等殘忍虐殺孩童之凶犯,當嚴厲處置,以儆效尤,平息民怒。”徐泰來忙道。


    “你的責任呢?”


    “屬下馭下不嚴,才釀成大禍,有負委座和黨國,懇請委座責罰。”徐泰來低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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