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乖乖地喝完了藥,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了,婉兒守在床邊為他掖好被角,想要陪在他的身邊,但四福晉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出去。


    她們倆坐在西側的暖閣裏,四福晉遞給婉兒一個手爐,因為共同照顧弘暉,她們的關係拉近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軒兒很喜歡這種親近的感覺,和她同依著靠背閑聊了起來。


    窗外稀稀落落地飄著雪花,雖然不大,但讓人瞧得心冷冷的,婉兒不禁又向她的身邊靠了靠。其實,四福晉也是個很美的女人,彎彎的月牙眉,嫵媚的丹鳳眼,櫻桃小口一點點,典型的古典美人,可她的眉間總是掛著淡淡的哀愁,多半是為了弘暉的病,但少半也是為了她的丈夫。


    “婉兒,你知道為什麽四阿哥這兩天沒有到後院來嗎?”輕鬆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婉兒忐忑地側頭看著他,心虛地問,“為什麽?”婉兒不敢肯定,四福晉是否真地已經釋懷,由衷地接受了自己。


    “聽說宮裏出事了”,四福晉若有所思地說著,視線轉向了窗外的雪景,“宮裏丟了一個人,其實,紫禁城裏那麽多的人,少一兩個奴才,誰都不會在意。可這一次卻不同,甚至驚動了皇上和太子。”


    “……”,婉兒震驚得說不出話,丟的那個人自然就是她,被發現了嗎?那麽,會不會查到胤禛的身上?她開始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她真不應該連累他,如果他出了事,她……


    “別擔心”,四福晉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輕輕地牽過她的手,“難道你對咱們聰明的四爺沒有信心嗎?”


    “我……”,婉兒不知道,她不知道這件事會鬧得這麽大,從辛者庫出來時,本打算悄悄地離開,可萬沒有想到會見到他,又無法自控地跳上了他的馬車,從沒有想過,這樣會為他帶來怎樣的麻煩。她從來都沒有為他想過,她真地好自私。


    “傻妹妹”,四福晉看到婉兒的反應卻笑了起來,“你以為我跟你說這些,是在怪你為四阿哥惹來這麽多的麻煩嗎?”她搖了搖頭,溫柔地撫摸著婉兒的手背,“其實,四阿哥瞞著你做了很多事,可你都不知道。他那個人呀,有時候就像個悶葫蘆,很多事情隻是默默地去做,但他不說出來,那個人又怎麽可能了解他的心事呢。”


    她無奈地笑著,沒有絲毫的介懷,似乎她嘴裏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丈夫,隻是一個她認識的外人,“以前,一直怨恨妹妹,怎麽可以讓他動心,我嫁給他快五年了,然而,他對我始終冷冰冰。被自己的丈夫冷落,日子久了,人的脾氣也就變壞了。妹妹,以前我說的那些惡毒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福晉”,婉兒的鼻子一陣陣的酸楚,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您不要這麽說,您也是因為太愛四阿哥了。”


    “我愛他,那有什麽用”,她悵然地歎了一口氣,“不能讓自己的丈夫快樂,我就不是一個好妻子。婉兒,你知道嗎?每當我看到他眉頭緊鎖地回到家時,我心裏仿佛在滴血一樣。我這五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他也不輕鬆,雖然表麵上我們感情很好,相敬如賓,但真地就好像客人一樣,客客氣氣地說話,客客氣氣地吃飯。有時候,我真想大聲喊出來,我究竟要怎樣做你才能滿意……”


    瞧著四福晉臉上的那種落寞,婉兒發自內心地疼惜。胤禛就是那樣一個人,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他們相處了五年,四福晉依然看不透他,而她呢?也許,她根本就不了解他,隻是為他的執著所感動、震撼,她也看不懂他,他是一本厚厚的書,永遠也翻不到最後一頁。曆史上的他,是個冷酷無情,甚至有些冷血的皇帝,這樣的人,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婉兒,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的照顧他,讓他快樂,讓他幸福”


    “四福晉”,婉兒徹底愣住了,驚訝地看著她,她剛才在說什麽?她要把自己的丈夫交給自己嗎?“您怎麽……”


    “婉兒啊,我可不像太子妃那樣,不相信自己丈夫的眼光,四阿哥愛的人一定是與眾不同,從你怎麽對待弘暉我就看得出來,從今以後,你願意叫我一聲姐姐嗎?”


    “啊?”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嗎?可真地得到時,婉兒卻覺得這一聲姐姐怎麽來得這樣悲壯。四福晉的笑容很柔美,可她的心裏呢?她是真地愛胤禛,因為愛他,所以願意放棄他,這才是最偉大的愛情吧。


    “姐……姐”,婉兒哽咽地喚著,眼淚劈劈啪啪地落了下來。胤禛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家裏有這樣一位好妻子,他怎麽可能會愛上她這個壞丫頭呢。而她也真是壞得徹底,居然就厚顏無恥地接受了四福晉的請求。她和胤禛都是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都說難得糊塗,胤禛,你打算要糊塗一輩子嗎?快點擦幹你的眼睛看清楚吧,你的身邊站著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啊。


    經過這次交談,仿佛拔掉了插在她們心頭上最後一根刺,四福晉,她也如釋重負般地找回了原來的那個自己。她是一個溫婉的女子,沒有滿洲貴族小姐的驕橫刁蠻,反而賢良淑德,親切可人。婉兒真為胤禛感到慶幸,娶了這樣一位好妻子,或許這就證明了上天對他格外地眷顧,所以讓他成為天下之主吧。


    如果……太子妃也是這樣一個女人,那結局又會是怎樣呢?唉,她又在胡思亂想了,說好放掉那個人,可這心裏,為什麽總是……總是為自己的莫名其妙而感到不甘,為什麽一切都改變得那麽快呢?原來好好的一個人,卻突然一反常態,難道真地是因為他是個荒淫無度的男人嗎?難道隻是因為出現了一個芷雲,難道她和他的感情就這樣弱不禁風。不要再想了,她對自己說,斬斷和紫禁城所有的回憶吧,可是……為什麽這麽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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