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書房的大門,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柔和的光線射在她的臉上,如同在精美的瓷瓶表麵罩上了一層淡黃的胎釉,一張冰冷得毫無生氣的臉霎那間多添了幾分人氣。他蹙眉望著天穹中的那輪明日,可奇怪地是,她的眼皮卻很不吉利地跳動著,突然枝頭飛過一隻烏黑的神鴉,並沒有發出粗啞的喊叫,而隻是詭異地瞪著豆大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一種強烈的不詳預感遊走在她的全身,似乎……


    “軒兒”,身後傳來了皇帝雄厚的聲音,打破了她的胡思亂想,草草地收拾起自己紛亂的心神,轉身走進屋內。


    康熙穿著雪緞的內衣坐在床帳子的後麵,慵懶地吩咐道,“為朕更衣。”


    “是”,軒兒輕輕地掀開帳子,別在床幫的銅鉤上,卻發現康熙一直微微地笑著,目光始終不離她的臉。軒兒尷尬地低下頭,彎下腰,小心地為皇帝穿上了靴子。


    而康熙的手很溫柔地扶在她的頭上,如同愛撫著自己疼愛的寵物,一遍遍地摩挲著她頭頂烏黑的發絲,不禁撇了撇嘴,“你這丫頭可真不像宮裏其他的女人呀!”


    軒兒不解地抬起頭,問,“奴婢哪裏不像了呢?”


    “瞧瞧你的頭發”,順著她鬢角的發絲,康熙的手一路向下撫摸著,直到輕輕地揉搓著她的耳垂,憐愛地歎了一聲,“宮裏的女人哪裏會像你這般寒酸,每一個人都爭著打扮的花枝招展,而唯獨隻有你,頭上連支發簪也不插,甚至連耳朵上也是空空的。(.好看的小說)”


    軒兒苦笑著,打扮得那麽美給誰看呢,便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為他提上了靴子。


    “這可不行”,康熙忽然一把將軒兒拉了起來,對著門外的奴才喚了一聲,“去拿一些女人化妝用的東西和首飾來。”門外一人應聲迅速地離去了。


    康熙牽著軒兒的手,坐到銅鏡前,親自解開了她的發髻,取過篦子輕輕地梳順她如瀑布一般筆直的長發。軒兒的頭發很黑,像一匹剛剛蠟染過的絲綢,又順又滑。這還是康熙第一次為一個女人梳頭,可就是第一次,他就已經上癮了。望著銅鏡中軒兒那張茫然無措的臉,他卻開心地笑了,低下頭貪婪地嗅著軒兒頭上淡淡的發香,情不自禁地說,“這味道好熟悉啊,似乎在哪裏聞過,這是什麽花香呀?”


    軒兒緊張得屏住了呼吸,低聲地答道,“那是曇花的香氣。”


    “曇花?”康熙頓時一愣,忽然想起了一個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以前朕曾經和一個人一起欣賞過這種花,那個人傻乎乎的樣子確實讓朕忘不了。”


    聽到他提起此事,軒兒的腦海裏也不禁浮現出初入宮時的自己,確實如康熙所說的那樣,傻乎乎的,但卻過得很開心。(.好看的小說)盡管現在變得聰明一些了,可再也找不回昔日的快樂了。


    “軒兒,你怎麽了?”注意到她一臉的憂傷,康熙心疼地摟著她肩膀,輕輕地托起她的下巴,“告訴朕,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無論是任何事情,朕一定替你做主。”


    她的心事又怎麽能和皇帝說呢?若是讓康熙知道她此刻心裏裝的是另外一個人男人,那麽,一向無所不能的皇帝又會有如何的反應呢!


    軒兒強顏歡笑地說,“奴婢在想,皇上竟然為奴婢親自梳頭,奴婢就是立刻死掉也死而無憾了。”


    “胡說”,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嘴唇,康熙不慍地挑了挑眉毛,“以後在朕的麵前,不許提這個字,你救過朕的命,不論你犯下怎樣滔天的大罪,朕都不會殺了你。”


    “真地嗎?”軒兒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哪怕是欺君之罪呢?”


    “這個……”,康熙遲疑了一下,他今生最痛恨的就是欺騙他的人,可是,“既然是欺君,就永遠也不要讓朕知道,朕不知道,自然也就不會殺了你。”


    軒兒感動得鼻子一陣酸楚,能夠做到這一步,他已經是過分地縱容自己了,哽咽地說著,“謝謝皇上”,她不禁靠上了康熙的肩膀,真正感受到被人寵愛是怎樣一種滋味。盡管對於他,軒兒更多的是一種尊敬與崇拜,甚至是對父親的一種相望與憧憬,然而,能夠伴在他的身邊了此殘生,不失為一個最好的結局呢!


    康熙緊緊地抱著她,低下頭,輕吻了一下軒兒的額頭,這個小丫頭,就像一株長在天邊的仙草,明明已被他攬入了懷中,可是,他依然覺得是如此地虛幻,仿佛隻是一場毫無真實感的夢境。如果哪一天,夢境打碎了,隱藏在背後的真實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不知道他是否還有那個力量能坦然地麵對呢?


    不一會,五六個太監托著各式精美的首飾及妝奩走了進來。


    “來,讓朕為你畫上一對柳葉吊銷眉”,打開妝奩,康熙取出一支黛筆,他實在不懂得如何拿這種女子用來畫眉的細筆,隻當和日常寫字一般,然而描上一兩筆後,他才發覺,好好的一對細眉竟然被他畫成猛張飛。尷尬地對著軒兒笑了笑,“看來,朕更適合為軒兒畫京劇扮相呢!”


    “撲哧”笑了一聲,軒兒把過他的手,將黛筆放到他的中指與食指之間,扶著他的手,在自己的眉毛上又重新描了起來。


    “噢,原來是這樣呀”,康熙像個孩子似地笑了起來,頑皮地在胭脂盒裏蘸了一下,輕輕地點著軒兒的眉心,“這樣就更美了。”


    軒兒抿著嘴笑著,瞟了一眼那托盤裏的首飾,忽然一隻淡黃色的雛菊簪吸引了她的目光,隨手取了過來,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簪子的設計很簡單,但那一朵雛菊確實栩栩如生,仿佛在她的眼前一點點綻放。


    “喜歡這一支嗎?”康熙接過簪子在她的發髻上輕輕地一插,對著鏡中的軒兒仔細斟酌了一番,“朕終於明白你為什麽不喜歡打扮了,軒兒的美就應該是這樣簡簡單單的,清秀嫻雅,這才是真正的你。而朕就是喜歡這樣的你。”說著,康熙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情欲,微微地低下頭,唇一點點地在向軒兒靠近著。


    軒兒心慌意亂地想要躲閃,可她要躲到哪裏去呢?


    “皇上,皇上,您一定要救救太子爺呀!”突然,一個女人瘋了一般衝了進來,好不容易推開身前的奴才,但她一個趔趄就重重地摔在了門檻上。


    康熙皺著眉頭,看著她,嗬斥道,“成何體統!”


    “皇上,皇上,太子,太子……”她一路向前跑著,身上的疼痛使她每說出一個字都是那樣的艱難。


    軒兒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芷雲,是將胤礽從她身邊搶走的芷雲。如今她不顧一切衝進皇帝的寢室,難道是太子出了什麽意外。軒兒連忙攔住了即將發作的康熙,“側妃娘娘一定是急火攻心,才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來,不如就讓奴婢扶側妃娘娘回去吧,若真有什麽事情,奴婢再回來稟告皇上。”


    康熙厭煩得瞪了一眼芷雲,才懶得理會她們女人之間的破事,擺了擺手,說,“帶她回去吧。”


    “是”,軒兒連忙拉起芷雲,猛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以防她再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壞了大事。匆匆地拉著她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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