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佳肴的禦膳房太監魚貫進入清溪書屋,在東暖閣的膳桌上擺上一道道精心烹製的菜品。(.好看的小說)舒骺豞匫李德全將康熙請到膳桌旁,剛遞上一幅銀箸,卻聽皇帝突然問了聲,“她還沒回來嗎?”


    她指的是誰,李德全心知肚明,恭聲,“已經回來了,想必是在自己屋裏待著呢。”


    聞及此,康熙不免撇了下嘴,心中算算日子,都半個月了,這脾氣要鬧到什麽時候,微惱道,“她是真不打算繼續留在朕身邊了。”


    皇上何時對哪個人肯有這樣的好脾氣,忍了半個月,怕也是到了極限了。李德全不敢再為軒兒說話,隻好附和著連連點頭,“奴才一會就去好好說說她。”


    “你說她管用嗎?”康熙瞪了他一眼,“她是跟朕賭氣呢。什麽話也不說,天天就往園子外跑。真是不把朕放在眼裏了。遴”


    “是是”,李德全賠笑著,“軒兒是有些過分了。”


    嘴上雖是牢***抱怨,但心中還是長長歎了一聲,誰讓他愧疚了她呢,也不好再多加責問。隨手夾了幾筷子菜,卻食不知味,早早就讓人把滿桌子的菜撤掉。瞧著窗外日色將落,便斌退了所有人,獨自朝後湖邊上散步去了。


    昏黃中的夕陽墜在地平線上,柔和的光線灑在湖麵,原本青黛色的湖水便被染上了一層胭脂紅,康熙沿著湖岸的石堤慢慢地走著,望著不遠處六七隻白天鵝悠然地撩動著水波劃遊,不禁想起兒時為了避痘搬離宮外,那時住的宅子外麵也有一片湖泊,夏日煩悶,他唯一的消遣就是扒著窗戶,看著湖中各種野禽恣意玩耍苞。


    轉眼間,都快五十年過去了,孩童的單純心性,似乎隻逗留在了避痘的那年夏天,回宮後,他便穿上龍袍,成為了睥睨天下的帝國之君。這一生,他竟然從沒有任性地做過一件事,哪怕當他還是個無知的孩子時。誰讓他早早地就背負起沉重的擔子,一舉一動都受盡著帝王框架的管製。


    背手佇立在岸邊,已顯老態的皇帝輕輕地歎了口氣,疲憊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羨慕,連水鳥都可輕易擁有的自由隨意,而他卻不能。諾大的皇城之中,怕也沒有幾個人能真地看淡世間浮雲。神思遠飄,一張倔強而不肯示弱的臉竟闖入他的腦海中——軒兒,軒兒,軒兒……


    情不自禁地,低聲呢喃著這個名字,仿佛這個名字已不僅僅代表著一個人,更是代表著一種隨心地生活,由心地堅持。她始終按照自己的心,一步步地走在不同於別人的路上。他眼中的她,從不為那些世俗的框架所禁錮,她有她自己的固執,哪怕是麵臨著死亡的威脅,卻仍是不肯退步。


    想起過往,她執拗的神情,異類的想法,以及不顧後果的執著,皇帝心中的羨慕更是抹上了濃濃的一筆,喜歡她在自己的身邊,看著她去做他永遠也不能做的事情,即便她犯了錯誤,他還是會偏心地維護著她。因為,看著她去做,就好像自己也體會到了隨心不拘的真實。


    是啊,天下人都忠於他,而他卻無法忠於自己的心。他隻能從別人的身上去感受那種真實,霍然發覺,原來,他已經將那丫頭視為了自己的影子了。


    “軒兒啊,軒兒,朕該拿你怎麽辦呢?”苦笑著搖搖頭,康熙無奈地微揚起了嘴角。


    “皇上是在叫奴才嗎?”


    忽然,身後有人應了一聲,康熙打了個激靈,驀地轉身,沒想腳下的苔蘚過於濕滑,腳跟歪劃一下,身子失控就朝湖麵撲倒,他急忙伸手想要抓住身後的人,卻連同她一起拉進了湖裏麵。(.)


    自小在馬背上錘煉的人,卻從沒有學過遊泳,康熙立刻慌了神,胡亂地在水中折騰著,可湖底的沉泥越陷越深,轉瞬,他的頭已經沒進了水下,他甚至連喊一聲“救駕”都來不及,喉間窒悶的氣息像是一雙大手牢牢勒住了他。


    然而,就當他要絕望地放棄時,有人緊緊地抱住了他,他難受地睜大眼睛,渾濁的湖水中,她的臉近在咫尺,他激動地翕動嘴唇,最後一股氣也從口中噴了出來。她抱著他,吃力地向上遊,他不再掙紮,似乎那一霎找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心,他隻是緊緊地摟住她,竟然微微笑了起來。


    噗地一聲,衝出水麵,她大口地粗喘著氣,急忙問,“皇上,皇上,你沒事吧?”


    康熙有氣無力地靠在她身上,輕聲,“軒兒,有你在,朕很好。”


    軒兒費力地劃到岸邊,這時岸上聽到落水聲的人都擁了過來,見水中的人竟是皇帝,趕緊小心地把他拉了上來。李德全聞訊,也匆匆從清溪書屋趕了過來,急得命人立刻去請太醫來,自己護著康熙在岸邊的涼亭坐下休息。後麵的人也把軒兒拉上了岸,康熙顧不得自己滿身濕噠噠,關心道,“軒兒,你怎麽樣?沒嗆到吧?”


    軒兒筋疲力盡地癱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狼狽得發髻也亂,容妝也花了,還沒來得及回皇帝的話,就打起來噴嚏。


    李德全見狀,趕緊讓人給康熙和軒兒披上衣服取暖,小心護送著二人回清溪書屋。皇帝落水,自然不是小事,太醫院的人來了五六位,各個擠在內閣裏為康熙把脈。康熙換過新衣,躺在床上剛剛恢複暖意,又是不放心地問起軒兒來。


    李德全笑著回道,“皇上放心,已讓太醫去瞧了,說是著了點風寒,並無大礙,吃幾副藥便好了。”


    康熙聽他這麽說,才放下心來。一陣折騰後,便漸漸睡著了。


    另一邊,軒兒房內,太醫寫好方子,命小太監去抓藥。秋蟬千恩萬謝地送太醫出門後,立刻奔坐到床邊,擔心地摸摸軒兒的頭,又摸摸她的手。


    軒兒打趣地拍了她一下,“你當我是紙糊的,被水一打就化了嗎?”


    秋蟬鼻聲澀澀,“聽說姐姐落水,我急壞了。賽大人說過,姐姐身體不好,受不了一點傷害的。”


    提起賽倫,軒兒的目光不禁一暗,輕輕地“嗯”了一聲。


    秋蟬見她如此,趕緊轉了話題,“皇上這麽對姐姐,姐姐本不該親自去救的。喊來人,讓他們去救便是。想來姐姐也不稀罕做這種討好皇帝的事。”


    “誰說我不稀罕”,軒兒別有用意地笑了笑,抬頭看了眼房門,見是緊緊地扣著,才小聲道,“皇上本來是不用掉下去的。他離著湖邊還有不到兩尺的距離呢,摔下去也不過是跌一跤罷了。”


    “這麽說……”秋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姐姐是故意的?”


    軒兒抿嘴冷笑一聲,“我不過是借力送了他一下。秋蟬,你信嗎?當我看到他在水裏撲騰著,我竟然心裏很解氣。我當時,真想把他丟在那裏不管他,看著他……”


    秋蟬忙用手按住了她的嘴,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聽來都很可怕,秋蟬不敢再聽下去,“可最後,姐姐還是不顧自己的身體,跳下去救了皇上。”


    軒兒輕輕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沉吟了片刻,好讓自己心中的恨意平複下來,才慢慢道,“我是恨他,可我也必須要討好他。我不能總跟他這麽僵持下去,我將來還要找德妃討回這筆賬,就算心中恨,也要和他緩和關係。”


    “所以,這一次就是姐姐故意製造的一個機會”,秋蟬點了點頭,“也可以小小地懲治一下皇帝,誰讓他傷了姐姐的心。掉水中,算他活該的。”


    聽她這麽說,軒兒忍不住笑了笑,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這宮裏,隻有你最懂姐姐的心。而姐姐能信任的人,也隻有你了。”


    “你放心,姐姐,秋蟬一定會幫著姐姐。傷害姐姐的人,都是秋蟬的敵人。就算他是皇帝,秋蟬也會永遠和姐姐站在一起的”,秋蟬俯下身,靠在她胸前。


    軒兒抬手抱著她,“以前一直覺得,大樹底下好乘涼。可原來,這棵大樹也不是那麽輕易就能依靠的。”


    秋蟬的耳朵貼在她的心口,覺得她的心跳聽起來是那麽的沉重,不由輕歎著,“姐姐,做了皇帝是不是都會像康熙爺那樣,為了自己,誰都可以傷害,哪怕是最親近的人?”


    軒兒知道她擔憂著什麽,而她又何嚐不是呢?一旦胤禛登上皇位,隻怕會比康熙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情不自禁地握緊了秋蟬的手,以後的事情,她不願去想,隻要顧好眼前就行了,“妹妹,在這深宮之中,我們隻能靠自己,將來會怎樣?也隻能逆來順受了。”


    “無論這‘逆來’的是什麽,妹妹都願意和姐姐一同承受”,秋蟬認真道。


    軒兒感動地抱緊了她,忽然有了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心中默默下了決定,無論做出再大的犧牲,她都要守護她最在意的人,再也不要讓他們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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