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廷裏,你方唱罷我登場,鬥得不亦樂乎。舒榒駑襻胤礽的受賄案還沒有處理,胤禟的舞弊案又被搬上台麵,阿哥們接連被查逞,朝中大員們自然知趣地閉嘴不參與,靜觀其變。暗潮洶湧間,始終保持冷靜的康熙當然懂得,一旦真地要發落誰,那背後牽連出的人將是一大串的名單。並非是不想徹底糾正這些不正之風,但是京中決不能出大的波動。睜一眼閉一眼,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啊。


    最後,胤礽與胤禟各“打五十大板”,不僅要禁足一個月,還要各出一百萬兩銀子,用以江南潰堤的災民撫恤一用。這樣的懲罰,對於犯下滔天大禍的兩人來說,已經是最輕的了。


    清溪書屋裏,軒兒準備了午膳,領著宮女們在擺膳桌,忙中偷閑地抬頭瞟了眼內閣裏,見康熙坐在書案前,似是很疲憊地靠著背椅,閉目養神中。軒兒將手上的活兒交給其他人,輕著步子走進屋裏,小聲喚著,“皇上,該用午膳了。”


    康熙含糊地嗯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乏累地看著她,“朕沒有胃口,不想吃了。”


    “皇上是哪裏不舒服嗎?”軒兒緊張地走過去,細瞧他的臉色確實不好,擔憂道,“奴才宣太醫來給您瞧一瞧吧。彖”


    康熙搖搖頭,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將他拉到自己身邊來,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的腰,頭靠在她的胸前,又閉上了眼睛,“讓朕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軒兒有些尷尬地不知兩隻手該放哪裏,隻好輕輕地也摟住他的肩膀,靜靜地不說話,任由他這樣抱著自己。


    過了一會兒,康熙突然開口道,“朕是不是罰得太輕了?酈”


    “嗯?”軒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奇怪地低頭看著他,正看到他鬢角霜白的頭發,似乎這段時間,他的白頭發又多不少了。時不時地就會有骨肉相殘的戲碼在眼前上演,他怎麽會不憔悴呢?她溫柔地撫著他的頭發,輕聲道,“皇上,您最近太累了。別想那麽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朕也想啊。可是處在這個位子上,朕歇不下來”,康熙長歎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坐正,卻依舊緊緊地拉著她的手,“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著一件,讓朕有些應接不暇了。”


    “那皇上不如去塞外打獵吧!眼下已經入秋,正是秋獮的時候呢”,軒兒建議道。


    康熙點了點頭,“朕正有這個打算。不過,得等到武舉殿試之後。”


    “武舉殿試?”軒兒聽著新鮮,還從沒有見過呢。


    “是啊”,康熙見她對這個有興趣,不禁也提起幾分精神來,“再過幾日,各省的武舉人就會進京,朕到時會命兵部安排殿試。地點就在九經三事殿的前庭上。”


    “常聽說十年寒窗苦讀,進京考取功名。原來,這學武之人也可以考試啊!”軒兒並非是不知道有“武舉人”這麽一說,隻是故意裝作懵然不懂,引得康熙給她解釋了一番。聽他講完了,又笑道,“那奴才就先預祝皇上能多找出幾位武藝出眾的舉人來。”


    這時,外麵擺桌的宮女在門口暗暗向軒兒使個眼色,告訴她膳桌已經準備好。軒兒點了點頭,對康熙道,“皇上這會兒可有胃口吃飯啦?”


    此刻,康熙才恍然大悟,白她一眼,“剛才說了那麽一大堆話,可不是餓了嘛。伺候朕用膳吧。”


    “是”,軒兒笑著扶起他。


    …………………………


    武舉的殿試在九經三事殿的前廣場上進行,天才亮時,各省的武舉人已在太監的引領下走進了暢春園。


    “姐姐,姐姐,前麵的比武已經開始啦”,太監小杜興奮地跑進軒兒的房間。


    秋蟬一聽,立刻吵著也要去看看。軒兒本不想去湊那個熱鬧,可是經不住秋蟬與小杜的“左右夾攻”,隻好點頭道,“去,可以。但咱們隻能遠遠地看著,可不能被人發現了。”


    “那是當然”,小杜拍胸保證道,“我帶你們去的那個地方,視線又好,又不會被人發現。”


    “那還等什麽呀”,秋蟬迫不及待地拽起軒兒,跟著小杜就朝九經三事殿的方向走去。


    小杜領著她二人來到正殿的側麵,正好有一處高台,因位置在角落處,不易被人發現,而又地處高處,廣場的情形都一目了然。秋蟬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家夥,這次找的地方還真不錯。”


    “難得難得,秋蟬總算是誇我一回了”,小杜嗬嗬傻笑著。


    軒兒可沒心思理會他們在那兒逗笑,隻是好奇地望著場上正比武的兩個人。[]不一會兒,那個體型彪悍的舉人就將另一個摔翻在地。雖然看不懂他們使的招數,但最後一記的蒙古背摔,她還是看懂了,不禁抿嘴笑了笑,果真,這力氣大就是好使。


    失敗的人灰頭土臉地下了場。又一人站了出來,健步走向場中。軒兒望著正進場的人,瞧著十分麵熟,忽然身旁的秋蟬激動地拉住她的手,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軒兒奇怪地看看她,又回頭看著場中,這下,她終於認清那人是誰了,“丙三?”


    “咦?”小杜搖頭道,“姐姐認錯人了吧。那人我知道。昨兒才聽李公公說,那是湖廣巡撫年遐齡大人的次子,好像叫什麽……年……”


    軒兒驚訝地看著他,不禁脫口,“年羹堯!”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小杜點著頭道,“姐姐怎麽會認識他呢?聽說,也就是這兩日才進的京啊?”


    軒兒沒有回答他,隻是定定地望著正在比武的人。她絕不會認錯,那就是丙三,是胤禛最信任的心腹隨從。可他怎麽突然變了個身份,而且這個身份還是這麽一個響當當的名字。莫不是……她忽然想起胤禛前不久出京辦事,去得那麽匆匆,難道就是為了辦這件事嗎?


    “軒兒姐姐,你怎麽了?”小杜瞧著她的神情驀地嚴肅起來,不知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麽。扭頭去看秋蟬,見她也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秋蟬……”軒兒剛要吩咐她去辦一件事,卻聽她立刻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我現在就去辦.”


    她知道自己的意思?軒兒疑惑地看著她小跑著下了高台,暗想怎麽連秋蟬都這麽反常啊。


    丙三的功夫,軒兒是知道的,看他輕鬆地就將之前的粗壯武舉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心中就已經明白了,這殿試第一名非他莫屬。可奇怪地是,他勝了幾場之後,眼見便可以進入一甲之列,卻莫名地被打倒在地。瞧他從地上站起來時,仍舊一臉輕鬆,之後,卻又似體力不支地挨了幾拳,草草便認輸下了場。


    “哎呀,好可惜。我還以為他會成武狀元呢”,一旁的小杜也惋惜地歎了一聲。


    軒兒麵無表情地看著場中,隻是覺得丙三是故意“認輸”的。得一甲三名的狀元、榜眼、探花,會直接入軍營為官,而二甲和三甲中,會挑取部分人入宮做宮廷侍衛。丙三參加武舉殿試的目的,怕是為了這個吧?


    比武正酣,已到了最後三名爭奪狀元的關鍵時刻。這時,秋蟬悄悄走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軒兒點了點頭,對小杜小聲道,“你陪著秋蟬在這兒看吧,我那兒還有點事情處理”,說完,就貓著腰,快步走下了高台。


    出來九經三事殿,她匆匆地穿過殿後的二宮門,趁著無人注意,便溜進了春暉堂。堂前是一大片的杏花海,雖然已近仲秋,但是杏花在宮中花匠的養護下開得依舊燦爛如春。正是有這片花海的遮掩,春暉堂中的一切反而在外麵看不真切。


    軒兒走過花海,正要往院子裏進,忽然身後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趁她不備,在她腮邊輕輕啄了一下。軒兒立刻猜出這人是誰,也不驚恐,抬手就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腦門。


    身後的人嗬嗬一笑,鬆開了她。軒兒轉過身,冷臉道,“你膽子也太大了,萬一被人瞧見可怎麽辦?”


    胤禛笑著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放心,我命人在外麵守著,若是有人靠近,他們會通知我的。”


    許久不見他,軒兒原本繃著的臉,卻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來,嬌嗔著,“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想法兒通知我一聲,好讓我放心。”


    胤禛上前拉著她的手,兩個人邊朝屋裏去,邊道,“我也是才回來幾天,因還有些事情處理,所以一時沒來得及進園子給皇阿瑪請安。”


    “還有事處理?”軒兒偏頭看著他道,“你說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丙三的新身份啊?”


    “你已經知道了”,胤禛謹慎地把門關上後,才對她解釋道,“這事我原本就沒打算瞞你。你既然問起,我就告訴你。我前一陣子出京,去了一趟我心腹外臣的家……”


    軒兒很認真地聽他說著,畢竟丙三所冒認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


    “……這些年,我一直苦於軍中沒有自己的人,若是能有軍權在手,對於我將來的大事必有助力。所以,我便有心把丙三培養成軍中重臣。可是,在他的身份背景上我需要好好做一做文章才行。後來,我得知年遐齡的次子羹堯已考取了武舉,隻是前幾日卻突患重疾病故。我正好借此機會,以丙三充任,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入仕途。”


    雖然,這冒充他人的事情,在軒兒看來並不驚奇,隻是,丙三冒充的竟是日後顯赫朝野的年羹堯,不得不讓軒兒倒吸一口氣,“可讓丙三考中武狀元,不是對他日後進階更要幫助嗎?為何現在卻隻讓他考個二甲呢?”


    胤禛會心一笑道,“他若以狀元身份入軍營,眾人隻會以為他是我的人。若是他先進宮做幾年侍衛,待日後由皇阿瑪親自安排他入軍營,到時,他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軒兒佩服地點點頭,也隻有胤禛才會想得如此周全,怪不得日後年羹堯為將後,可以說是一步青雲。


    “軒兒,我有一事還需要你幫忙?……”


    話未說完,軒兒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讓我想法子使皇上多多注意到丙三,對嗎?”


    “知我者莫若軒兒也”,胤禛笑得一下子摟住了她,“我的心思,隻有你明白。”


    軒兒有些害羞地輕捶了他一拳,“你這像什麽樣子,萬一……”


    “不會有人看到的”,說著,胤禛低頭又親了她額頭,“你我難得單獨相處,難道你就不想和我親近嗎?”


    是啊,每每,他們都隻能遠遠相望,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他就站在她觸手可摸的地方。她抬起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臉龐。多麽熟悉的臉,午夜夢回中,她不知已摸過多少次。隻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下巴處已微微長出了少許的胡須。快要三十歲的人,已近而立之年,如果她沒有記錯,他的生命也走過了一半了。在大清最盛年時期的皇帝裏,他是最短壽的一位,每日裏這樣殫精竭慮地,過早地耗盡了他的心神。


    “胤禛”,她心疼地靠在他的胸口,多希望他健健康康地長命百歲,哪怕她不能陪著他,哪怕是用自己的陽壽去交換,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胤禛自然不知道她心裏想著什麽,隻是用力地緊緊抱著她。秋風拂過,把院外的杏花吹飄進來。隨風輕揚的花瓣飛得如花雨般夢幻美麗,胤禛癡癡地望著外麵的美景,隻願這樣能相互依守的日子,能早些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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