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實話實說。


    由於性格使然,老郭的音調曆來都不算高。


    但他的聲音在此時落針可聞的會議室內,卻顯得清晰異常。


    這番話剛說完。


    李覺等人的臉上便不由浮現出了一絲異色。


    過了片刻。


    一位一直沒說話、從頭到尾都在抽煙的中年人開口了:


    “郭工,冒昧問一下,您說的韓立....是首都新來的專家?還是其他地區調來的精英學者?”


    說話的這位中年人圓臉闊耳,容貌相對普通,顏值上沒什麽亮點。


    但很有意思的是他的一對眉毛即便在不說話的狀態下,都呈現著【^^】的樣式,所以看起來相當和藹。


    此人叫做程開甲,與老郭一樣,都是目前九院的副所長。


    不過他目前在金陵方麵還有一些項目在帶隊研究,昨天上午才秘密返回了221基地。


    因此他雖然知道今天要討論的事兒,但對徐雲的存在卻不算了解。


    實際上。


    類似程開甲這樣的基地負責人還有不少。


    比如說一些分廠的廠長、與後勤沒什麽交集的純理論研究團隊負責人等等.....


    畢竟眼下徐雲的存在還處於觀察階段,李覺並沒有刻意把這事兒在常委會上提出來。


    目前基地的留學生說多不多,說少倒也不至於少到孤本的量級。


    基地4000多位理論研究人員中,大概有400人左右的留學生。


    用後世學校的情況來做比喻。


    差不多就是個普通年段的40到50名吧。


    這種區間的學生肯定能算尖子生,但知名到整個年段的老師都知道他?


    那顯然也不太至於。


    除非你是那種物理數學天天滿分,英語語文二三十的究極偏科怪物。


    甚至現在知道徐雲存在的那些負責人也大多隻了解個大概,也就是老郭撿回了個燒焦的劍橋留學生,至於他現在是七分熟還是六分熟就壓根不清楚了。


    於是老郭便花了些時間,比較詳細的給眾多領導介紹了徐雲的來曆:


    “......他是我從貴德縣救回來的傷員...接著...後來.....”


    “......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情況,之前讓瞭望塔可以保持平穩的阻尼器就是他給出的方案。”


    “原來如此......”


    程開甲摸了摸下巴,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郭工,您是說那個韓立他在提出了方案後,還和姚老師詳細的解釋了阻尼器的原理?”


    老郭點了點頭,眼中浮現出了一絲感慨:


    “沒錯,根據姚笑林同誌反饋回來的消息,我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在理論上的造詣很高。”


    “這也是我認為他有可能再給我們帶來小驚喜的原因之一——他的能力應該要遠遠超過普通的劍橋大學留學生。”


    說到最後。


    老郭的語氣甚至有些嚴肅。


    因為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阻尼器的原理涉及到了聲速流體的知識範疇,而這恰好是老郭的主攻專業。


    同時他的老師還是世界頂尖的流體力學專家馮·卡門,也就是卡門渦流的提出者。


    可以這樣說。


    國內沒誰比老郭更懂流體力學。


    而即便是他這樣的頂尖流體力學大老,在得知阻尼器的原理後,都被驚訝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因一是因為這個理論確實相當精妙。


    二則是......


    老郭在留學階段幫馮·卡門做過很多研究,因此他可以百分百確定,即便是馮·卡門此前都從未發現過阻尼器原理的任何邊角。


    一個連馮·卡門都從未踏入過的方向,居然已經有人走出了一條完整的路?


    這令老郭在震驚的同時,也比所有人都更加確信了一件事。


    那就是......


    那個叫做風靈月影的神秘團體,一定存在!


    否則壓根沒法解釋徐雲的所作所為——如果他隻是發現了這個現象那還好說,可是他連原理都告訴了姚笑林,這就不是妙手偶得所能解釋的了的了。


    唯有背後有一個頂尖科研團體在支撐,阻尼器的原理才可能被解釋的如此清晰。


    至於徐雲自己發現並且解釋原理的可能性.....


    老郭直接忽略了。


    因此在葉篤正告知數據量最少要翻十萬倍後,老郭便立刻想到了徐雲的身上。


    “韓立嗎.....”


    在老郭介紹完徐雲的情況後。


    神劍將軍對徐雲也有了個重新的認識,不由轉頭看向了李覺,對他問道:


    “老李,你怎麽看?”


    李覺思索片刻,猶豫著道:


    “我覺得可以試試,畢竟這事兒沒什麽成本,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話術上應該包裝一下,畢竟現在他還不知道咱們是幹啥的呢.....”


    李覺話沒說完,老郭便打斷了他:


    “這事兒簡單,就直接和他說咱們廠子參與了國家重大項目唄——反正這話過四五個月也得和他說。”


    “就像我剛才說的,這年頭國營大廠負擔重大項目很正常,氣象數據的收集本身也不涉及更深層次的泄密。”


    “他這人我分析過,從阻尼器和之前的交談來看,多半是個比較理性的人。”


    “他應該很清楚一個道理——火災不是基地引發的,但他的命卻是基地救的,怪誰都怪不了基地。”


    “所以話術要是合適,我個人認為他多半會正常接受這個現實。”


    李覺想了想,好像是這道理。


    之前基地沒有告訴徐雲他被限製了行動,很大部分原因在於徐雲現在本身沒有行動能力。


    所以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省的提前告訴他引發焦慮。


    但如果事關氣象測量,那麽提前告訴徐雲某些事也就沒什麽問題了。


    當然了。


    那種口徑頂多涉及國家重大項目範疇,肯定不會告訴徐雲核武器的事兒。


    想到這裏。


    李覺不由看向了神劍將軍,對他說道:


    “張主任,我沒意見。”


    “不過這事兒勉強算是涉及到基地政務,我看就讓大家來投票表決吧。”


    神劍將軍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隨後他環視了現場一圈,從桌上拿起根煙叼在嘴裏,說道:


    “既然如此,現在大家就舉手票決吧。”


    “同意詢問韓立並且對口徑無意見的同誌請舉手,反對的同誌雙手保持放平狀態。”


    “同時本次投票無關重大事項,不存在棄權機製,我個人因為身份問題不參加投票,現在大家開始表決吧。”


    唰——


    話音剛落。


    老郭便舉起了手。


    接著是李覺和陸光達。


    過了片刻。


    陶詩言、程開甲等人也舉起了手。


    再然後是遲疑了一會兒的葉篤正,彭夢熊.....


    但也有幾人一直沒有動作,例如陳能寬和另一位負責保密事宜的幹部。


    陳能寬等人反對的原因很簡單:


    他們認為徐雲壓根就不可能解決這個問題。


    為了一個不可能有答桉的問題去提前告訴對方真相——即便隻是部分真相,也很可能引發對方的抵觸心理。


    既然如此。


    多一事兒還不如少一事。


    五分鍾後。


    投票結果最終出爐:


    與會21人,神劍將軍不參與投票,最終11人同意,9人反對。


    提議較為艱難的通過。


    ...........


    不過徐雲並不清楚發生在廠辦會議室內的這一輪投票,此時他正齜牙咧嘴的看著麵前的主任醫師林宇:


    “嘶....痛痛痛...癢癢癢癢.....”


    “癢就對了。”


    林宇將掀開的被子重新蓋回了徐雲身上,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看起來相當有範兒:


    “這代表你的傷口在恢複,身體在自我迭代更新,是件好事兒。”


    “你現在才處於恢複初期,隻是大腿這塊有點癢,等過兩三月全身進入恢複階段,那時候才有你受的。”


    “......”


    聽到林宇這番話,徐雲忍不住呲了呲牙。


    這也太tmd折磨人了......


    眾所周知。


    皮膚愈合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為凝血止血的階段。


    第二階段為白細胞聚集在傷口處,處理細菌、病毒等感染的階段。


    第三階段為締結組織的增生階段。


    其中最危險的是一二階段,但持續時間最久並且最難熬的,還是第三階段。


    在這個階段。


    皮膚的新生神經會和結締組織相互摩擦,彼此擠在一起。


    這些新生的神經非常敏感,一受到這種碰觸的刺激,就會產生癢的感覺。


    眼下徐雲剛剛脫離第二階段不久,隻有左邊大腿一塊巴掌大的區域產生了癢感。


    等接下來進入大麵積的愈合階段,這股癢感將勢必會覆蓋到全身。


    徐雲甚至很懷疑到了那時候,自己會被林宇給綁在床上,以此避免自己伸手去撓......


    而就在徐雲腦補著那時候的痛苦之際。


    一旁的喬彩虹忽然問了個問題,對林宇問道:


    “林主任,那韓立同誌現在算是完全脫離生命危險了嗎?”


    林宇聞言推了推眼鏡,在這個時代的簡易病例報告上再看了一會兒,點頭道:


    “基本上可以說脫離了生命危險,隻要他自己不找死問題不大,不過想要下床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畢竟他到咱們基地也就一個月不到,恢複成這樣已經算是相當喜人了,隻是......”


    說道這裏。


    林宇忽然止住了嘴,暗自搖了搖頭。


    雖然目前徐雲的恢複情況遠超他的預期,但徐雲的毀容情況依舊沒有任何回轉的可能。


    如果單純從顏值角度上來說。


    徐雲這輩子算是廢了。


    不過考慮到這樣說可能打擊到徐雲的自信心,因此林宇還是將這句話收在了心裏。


    “哦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


    也不知道是想緩和氣氛還是真的想起了某些事,林宇忽然一拍腦門,對徐雲說道:


    “韓立同誌,你的獎勵已經下來了,按照你的要求全都換成了牛肉罐頭。”


    “罐頭一共有五罐,都是毛熊那邊生產的優質罐頭,比我當年在海對麵留學時候吃的斯帕姆好吃多了。”


    說完,林宇也下意識舔了舔嘴角。


    在如今這個時期,即便是他這樣的大醫師,想要吃到牛肉罐頭也不容易。


    而在聽到斯帕姆這三個字的時候,床上的徐雲也不由跟著眉頭一揚。


    他想到了後世的某些事兒。


    斯帕姆罐頭是二戰時期海對麵的一種肉糜罐頭,當時海對麵由於物資充沛,所以有些海對麵戰士吃這玩意兒吃到了快吐的程度。


    但對於很多他國戰士和民眾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比如說棒子。


    當時的棒子們的戰士們沒啥好物資,就很喜歡把海對麵戰士吃剩下的斯帕姆罐頭混上苦椒醬煮湯喝。


    說句實話。


    這個行為本身無可厚非,物資貴乏的時代都這樣。


    兔子們在艱苦的時候吃的比這可慘多了,爺爺倒也沒必要笑孫子。


    但難以理解的是。


    這個行為在後世,居然衍生出了一種所謂的棒子部隊火鍋文化——其實哪怕到這一步,事情也還是兩說。


    比如倘若把這種文化當做是憶苦思甜的愛國訓練那也挺好的,甚至還值得誇讚。


    但某些國內的二極管卻把這種部隊火鍋視為珍寶吹捧,在某紅書上把本土火鍋貶的一文不值,這就相當離譜了。


    縱觀各國的火鍋或者類火鍋文化。


    它們最早的起因基本上都是源自食材亂燉,大多屬於平民階層,但這裏的食材真沒多少是別人剩下的食物。


    火鍋這玩意不說吹國內的吧,你哪怕吹吹壽喜鍋也行啊,人家的昆布汁也是有些說頭的。


    但去舔棒子的部隊火鍋還鬧上熱搜就是真的一言難盡了.....


    視線回歸現實。


    隨後徐雲想了想,對林宇問道:


    “林主任,罐頭的話多久可以發到手裏?”


    “時間麽.....”


    林宇這方麵的經驗還真不算豐富,聞言下意識雙手環在胸前,說道:


    “獎勵的接收單位我報的是我們醫院,應該會和下一批員工物資一起過來吧——具體不太清楚,不過應該一個禮拜左右就會到了吧。”


    結果林宇話剛說完。


    病房入口便響起了一道爽朗的笑聲打斷了他:


    “林主任,這次可用不著那麽久,韓立同誌,你的獎勵已經到了。”


    “?”


    林宇和徐雲下意識一愣,回過神後同時順勢看去。


    隻見此時此刻。


    徐雲許久沒見的老郭正笑吟吟的站在病房門口,一手拎著個裝著蘋果的小籃,另一手則拎著個小袋子。


    見到幾人朝自己看來。


    老郭還將袋子拎到了麵前,朝他們晃了晃。


    見此情形。


    林宇最先回過神,幾步迎了上去:


    “郭工,您怎麽來了?”


    老郭笑著跟著他走進屋內,將水果和小袋子放到了桌上。


    接著將小袋子開口打開,從中取出了幾個小罐頭放到桌上,同時邊取邊說道:


    “今天總廠有個會,離職工醫院這兒就幾百米,幾步路就到了。”


    “散會後我聽說物資處那邊要把韓立同誌的獎勵交接給醫院,就把它帶了過來。”


    “順便......”


    說道這裏。


    老郭意味深長的看了徐雲:


    “來看看韓立同誌。”


    ........


    注:


    第一個小高潮要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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