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漆黑的槍口瞄準住的夏洛克靜靜站在那,對於百裏陣怪異的問題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如實回答就行了,喜歡女人或者是男人……”扣響手指,從百裏陣背後走出兩人,那是一對麵貌神似的少年少女,少年穿著與百裏陣同樣的黑色西裝,過分俊美的容貌充滿著叫人不舒服的妖豔感,身旁和他有著一樣容貌的少女則是一身黑色連衣裙,銀色的長發被梳成雙馬尾懸掛左右,兩人朝前一站,就像是造工精美的人偶,要說為什麽的話,夏洛克從兩人身上幾乎感受不到人類的氣息,有活著的生機,但卻沒有靈魂。


    “什麽意思。”一直看不起人類的夏洛克,不喜歡百裏陣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頭有趣的珍獸。


    “簡單來說,你也算是黑旗的幹部,作為曾經風光一時的人物我決定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當然,說到底,像你們這種鄉下混混如果要我來親自動手,那未免有損神無家的顏麵,哦,不要誤會,我並沒侮辱你的意思,隻是單純的想說明,你這樣的垃圾沒有資格和我們相提並論。”百裏陣攤開雙手,指向身前的兩人,“這兩個孩子年紀輕輕,但已經是神無家優秀的管家一員,地位也都淩駕在被你們所殺的德剛之上。”“意思是,讓我選擇殺掉我的人嗎?”裸的侮辱,但夏洛克根本沒有反駁的資本,如今的他隻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屠夫唯一的仁慈便是讓他自己來挑選劊子手。


    “如何,有了決定嗎?”百裏陣好整以待的問道,整個人更是懶洋洋的向後仰倒下去,幾乎將身體都陷進了那張柔軟的椅子裏。


    夏洛克陰鷙的目光從那對少年少女身上掠過,心中有了決定,右手上那細不可見的傷口裏湧出了紅色的液體,然後凝固成鞭子,在那些神無家衛兵感慨的刹那,他已經快步跑動起來,目標赫然是那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少女。


    “你們要為那份自負付出代價!”


    “哎呀,選的是我嗎?好高興哦~”少女眼中滿是欣喜,那身黑色的連衣裙在主人輕盈的動作下翩翩起舞,眼看著修長的血色長鞭沒有規則的甩來,但少女那充滿美感的動作更加的令人詫異,“不可能!”夏洛克抱著必死氣勢發動的突襲落空了,少女從容不迫的走在鞭子的空隙間,逼近而來,最後,伸出那潔白無瑕的右手抓住了從夏洛克傷口裏延伸出來的鞭子。


    “抓~到~你~了~”令人心裏癢癢的童音,少女愉快的笑了起來,殊不知這陣甜美的笑聲讓夏洛克全身都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真沒意思啊,哥哥,那家夥竟然選了你。”一直在後麵觀戰的少年頗為無趣的抱怨起來,聲音和眼前的少女一樣悅耳。


    等等。


    剛才少年說了什麽?


    “哥哥?”夏洛克詫異的重複了這個稱呼。


    “嗯……原來你是喜歡男人呢,不錯的癖好。”椅子上的百裏陣一副惡作劇得逞的表情,前仰後合的大笑起來。


    “月詠,我說過好幾次了,不要那麽稱呼我。”眼前的“少女”不悅的擰起了眉頭,擺出了青澀少女的惱怒表情。


    神無家的龍鳳胎兄妹。


    女裝癖的哥哥林星詠,男裝癖的妹妹林月詠。


    才十五歲的兩人已經位列管家的行列,兩人的實力毋庸置疑。


    “那麽,好好的陪我玩一下哦,哥哥,希望你不要像別人一樣,崩潰的那麽快。”近在眼前的林星詠咧開嘴,露出那口白亮的牙齒,“你……”夏洛克才張開口,對方的小手已經刺進了自己的腹部,撕裂了自己的內髒。


    “啊……啊啊啊……”月色下,本該是夜間貴族的血族男子發出了淒厲的慘叫,看著眼前那對外表純潔美麗,內在卻是嗜血野獸的兄妹,百裏陣失去興趣般的站起身來,揮了揮手,“進城吧,從今天起,柳城就屬於我們神無家了。”黑旗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然後,是又一個時代。


    一場屠殺,在神無家彈指間的動作下被消弭。


    另一邊,沉睡的白燁做起了夢。


    夢到了遙遠的某一天。


    那一年,鎮裏的桃花開了。


    “這是鎮裏最後一棵桃樹了。”精靈古怪的女孩站在遠遠高於自己的大樹下,很是珍惜的向身邊的男孩介紹起來。


    “遲早也會枯死吧。”男孩心不在焉的聳聳肩,結果換來了女孩狠狠的敲腦袋動作,“不準說那麽不吉利的話,白燁!”“我隻是說實話嘛……”“哎……”想起數年前來到流雲鎮的時候,漫山遍野的桃樹,可如今卻隻剩下孤樹一棵,女孩的笑容無法再強裝下去。


    “舞,你不高興了?”男孩有點小心翼翼的湊過頭去,想要觀察女孩的表情,隻有一刹那的陰霾,女孩立刻恢複了興高采烈的表情,“呐,白燁,你知道嗎,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存在著桃源穀,裏麵到處都是桃樹,一年四季都盛開著美麗的桃花。”雙眼閃爍著期待的小星星,舞對那地方的存在深信不疑,“怎麽可能存……”剛想取笑舞,但在迎上對方那氣鼓鼓的表情後,白燁識趣的閉嘴了,“一定存在的!”舞加大了聲音,似乎是為了堅定她自己的想法,“傳說有一位自由領域引渡人發現過它的存在,所以一定存在的!”說到最後,已經淚眼汪汪,大概是看出白燁根本不相信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好啦好啦,一定存在的,我相信。”眼看著舞要落下眼淚,早熟的白燁頭疼的應和起來,他可不喜歡看女孩子哭泣,“等我們長大了,去找到它吧。”“真的?”轉哭為笑的舞頓時來了精神,“嗯嗯,長大以後去找吧,我來當新的自由領域引渡人不就好了,我會帶你去那邊的,桃源穀。”白燁無心的說道,但在舞心裏,那是必然要實現的約定。


    “嗯,約好了,長大以後,我們一起去那裏……”


    張開眼,才無奈的發現,那是一個遙遠的夢,令人心痛的夢。


    “我……還活著……”眼前是昏暗的天空,全身上下傳來了撕裂般的劇痛,白燁用盡全力坐起身來,光是這麽一個動作,就讓他大汗淋漓了,隻是,為什麽自己還活著?身體被黒木涯那麽嚴重的破壞,就算是新人類也不可能活下去,低頭望去,胸口的傷口不見了,“怎麽回事?”腦子裏滿是疑慮,這時遠遠的聽見了另一個虛弱的聲音:“你醒了。”朝著聲音來源望去,祈語正靠在一棵大樹下,從聲音來判斷,她的狀況也不怎麽理想。


    “這裏是……”“柳城外的樹林,多虧你的解毒劑,讓我及時的恢複了一部分力量……”背著白燁離開了柳城,中途還遇上了兩波想要攔截他們的黑旗成員,這些事情都被祈語無意的帶過。


    “我的傷口是怎麽回事?”白燁伸手按在胸膛上,感受到自己的心髒無比健康的跳動,“總不至於是我的超能力覺醒了吧?”再望去時,祈語的眼神變得躲閃起來,不自然的扭開頭去,“祈語……”“啊?”“說吧,我知道是你做了些什麽。”白燁好奇的詢問著對方,不明白祈語為何要回避這個問題,“告訴你的話,不可以罵我……”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低下頭,不安的提著條件,“你救了我的命,我還罵你,那我不是瘋了?”白燁指住自己的腦子,好笑的反問起來,“我……在你的傷口中混入了我的血……”抬起手,能夠看見祈語的手腕上綁著被染紅的繃帶,“輸血?原來如此……龍族的血,等等,這麽說來,我體內現在混合了龍族的血液?”“嗯……”祈語有點不安的觀察著白燁的反應,龍族和人類向來是勢不兩立的存在,人類看不起龍族,龍族自然也看不起來人類,更別說輸入對方的血,在祈語想來,白燁再怎麽灑脫和奇怪,都會抗拒這樣的事情,可想不到的是,接下來白燁竟然是暢快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真幸運,想不到還有這招……總算是活下來了,嗯,說起來既然我有了你的血液,會不會提升自己的力量呢?”在一陣得意的自我想象後,白燁發現了祈語吃驚的表情,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幹嘛那麽驚訝的表情?”“不,沒什麽,我本來以為……”“以為我會責怪你嗎?我既然連龍族的向導都當了,還會怕你輸血給我嗎?”白燁說著便要起身,可發現身體還是虛弱的很。


    “隻要能夠活下來……就沒事了。”對白燁而言,最恐怖的事情,便是複仇未完成的現在失去性命。


    “活著,就能做更多的事情!”複仇也好,變強也好,成為引渡人也好,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自己活著的基礎上。


    回過頭,能夠看見柳城的輪廓沉浸在夜幕之中,奇怪的是預想中的火光衝天沒有出現,那些傭兵出了意外嗎?


    但對於現在的白燁而言,這些已經不重要,經曆了幾乎死亡的一次遭遇,自己仿佛改變了什麽。


    “祈語。”“嗯?”“多謝你,救了我。”沒有了往日的虛偽狡詐,第一次真正的坦然道謝,白燁的表情真摯的令祈語不自在起來。


    “說什麽呢,分明是因為你先來救我才差點害你死的。”想起朦朧間,爬向自己的人,那是從不向別人敞開心房的白燁,祈語不由的笑起來,“如果不是你那樣拚死來救我,我也不會將血分給你。”“那麽說來,是扯平了……”“嗯,就當是扯平吧。”夜風中,坐在地上的兩人莫名其妙的相視而笑。


    “那麽,我有話和你說。”白燁好不容易站了起來,走到祈語身邊,然後脫力的坐下,“現在算是生死之交了,那麽,是時候讓你做出選擇,是否繼續讓我成為你的向導,不要急著說什麽,聽我將,你應該明白的,我並不是那麽單純的人類,滿手鮮血,內心更是被憎恨所填滿,祈語,如果你繼續跟我們在一起,說不定有一天將連累你。”“過去發生了什麽嗎?”這些日子的接觸經驗來看,雲依和白若嫣避而不談的過去將是白燁內心黑暗的關鍵。


    “是一個無聊而漫長的故事,就當是姐姐們找到我們之前,打發時間用的聊天資本好了。”八年,整整八年了,一直在逃避回憶那段過去。


    “我也想知道呢。”祈語肯定的點點頭。


    “我和姐姐在八歲之前,都過著流浪的生活,不知道父母是誰,兩人相依為命,直到某天,遇到了一個歌舞團,歌舞團的團長是位漂亮的女人,她說她是我們母親的好朋友,受到了委托來找我們,並將我跟姐姐帶回歌舞團,給了我們住的地方,食物還有……一些活下去的技術。”在那裏,是白燁人生最為平靜的一段回憶,團裏的大姐姐們對自己都很好,這讓老姐白若嫣不高興了好久,但後來,漸漸的,連白若嫣也接受了這個大家庭。


    “初次看到雲依姐的時候,她的雙臂都還在,也不是現在這幅摸樣,雖然老是叼著煙管,可她的確是團裏數一數二的美人,每到一個城鎮都會有不同的追求者來件她,嗯……有一次印象很深啊,大概是什麽紈絝子弟吧,說要把雲依姐弄上床,然後第二天,雲依姐獨自一人闖進了對方的家裏,把那小子狠狠的揍了一頓,聽說還在胯下來了痛快的一腳,那時候連老姐都很崇拜雲依姐,她是團裏最強的人,毫無疑問。”


    “我認識了年紀跟我差不多的舞,嗯,她是團裏表演飛天舞的成員,也是個孤兒,不知道名字,所以就用了一個簡單的舞字,她老是拉著我玩,大概是因為我們是團裏唯一的孩子,老姐對她可警惕了。”


    “舞很喜歡桃花。”


    “直到剛才,我才突然想起來,我要成為引渡人,並不是單純的為了一個便於複仇的身份,更深的原因,大概是那遙遠的約定……”


    “還有會變戲法的蘭姐,喜歡喝酒,性格如男人的歡姨,老喜歡勾引我這個小毛孩子的雙胞胎姐妹,和姐姐老是吵嘴,內心卻十分關心我們姐弟的琴姐……”如數家珍,那些深藏在自己腦海深處的記憶,禁忌,卻又感覺溫馨。


    “然後……”沒有了然後,白燁沉默起來,祈語沒有催促,隻是默默傾聽。


    “都死了,一夜之間,被一個強盜團夥殺光了。”驟然的沉重,白燁閉起雙眼,耳邊還在回響那群野獸的殘忍笑聲。


    除了碰巧去隔壁鎮辦事的雲依和白若嫣外,其他人都死了。


    蘭姐被割下了舌頭,隻因為那些強盜在侮辱她的同時,她不肯配合的發出叫聲。


    歡姨保護著自己和舞逃走,卻被對方抓住,強盜們驅使著流雲鎮那些膽小的男人們一個接一個的撲在歡姨的身上,笑著,哭著,各種各樣的表情,那些不敢保護家園的男人最終變成了和那些強盜一樣的野獸,發泄著他們的獸欲。


    一群畜生。


    白燁咬破了嘴唇。


    那對雙胞胎姐妹勾引了幾個強盜,然後用暗藏的小刀砍在他們的下半身上,最後自盡。


    琴姐,還有許許多多愛護著自己的姐姐們,為了藏起最年幼的自己和舞,用身體擋下了利劍,每個人都發出著一樣的呼喊,讓白燁和舞活下去。


    好可怕,也好害怕……


    自己和舞一路狂奔,最後和自己還有舞在一起的是團長,可對方根本隻是在玩著狩獵遊戲,本以為逃出生天的三人,被黑壓壓的強盜們包圍,他們一人一劍的刺下,用遊戲的心態看著獵物的垂死掙紮。


    團長姐姐抱住了自己和舞,鮮血滲透了衣衫和皮膚,但團長姐姐沒有發出過一次哀求,用最後的聲音告訴自己,要活下去。


    隻要活下去,就有好事會發生。


    自己哭了,身邊的舞也哭了……


    當那群畜生們劈開團長姐姐的身體後,白燁感覺到自己體內的什麽東西徹底的壞掉了……眼淚化為了火焰,自己咆哮著要跳了出去,想要守護身邊同樣滿身傷痕的舞,可是對方首領隻是輕輕一個耳光便將自己扇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老姐和斷掉了兩條手臂的雲依姐守在自己的身邊。


    大家都不在了,舞也好,團長也好,都死了。


    什麽都沒了,那一天起,白燁明白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自己還剩下什麽?


    兩個姐姐。


    和一條複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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