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以前,在岑菲伊的秘密書房中,鶴站在書桌前,前方是將全身後仰靠在柔軟轉椅上的大小姐。


    那雙白瑩無暇的手正捧著一隻墨綠色的茶杯,輕輕抿起嫣紅的雙唇,吹動著漂浮在表麵的茶葉,美眸朝著鶴微微掃去一眼,然後說道:“我這次的出行路線已經宣傳出去了嗎?”“幾位幹部應該都知道了,但是小姐,我依然不讚成這麽做。”鶴與其他人不同,平時沉默寡言的他隻有在關係岑菲伊安全的問題上據理力爭。


    岑菲伊早就料到這位忠心的部下會反對,搬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他們雖然很無能,可想要維持住眼下的舒適生活,就要保證我還活著,這個簡單的道理幹部們都清楚,沒人會對我動手的。”微微停頓一下,岑菲伊眼中的平靜一掃而空,取代的是狡黠,“但是,也有一個可能令他們不顧一切的想要鏟除掉我。”“完全的投靠神州政府?”“畢竟我的人頭很值錢,拿來做投名狀再合適不過了。”說完驕傲的笑起來,岑菲伊得意的樣子讓鶴微微皺眉,小姐最近行事有點太過瘋狂了。


    “我得到的情報裏,有提到幹部中有人徹底叛變的消息,看來上次的大掃除在令他們畏懼的同時,也產生了不該有的叛逆想法……想要將他們揪出來,最快也是最方便的辦法就是由我來做誘餌。”瘋狂這個詞匯在岑菲伊的字典裏幾乎隨處可見,但這一次行動是不同的,鶴深深明白這點,以往看似瘋狂的行動都有岑菲伊精密的計算作為保證,這次雖然也同樣進行了無數次的計算,但有一種說不出口的不詳感始終不能揮去。


    本能和不安的想法,類似如此的理由當然不可能說服任性自負的岑菲伊。


    所以才有了眼前的局麵。


    摒除雜念,鶴正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眼前,與其去後悔當初沒能阻止小姐的冒險,不如在眼下的情況下,找出勝機。


    相隔不到幾十厘米的位置,百裏賢甩動著右拳,數次的碰撞後他已經領略了鶴那無堅不摧的怪力,“使用率不過相差2,卻有著那麽大的區別,不過,隻要牽製住你,就等於粉碎了岑菲伊身邊的盾。”雙腳快速的挪動,身體也跟著晃動,百裏賢放慢了呼吸節奏,突然間,加速向前,右拳已詭異的旋轉方式揮出。


    “蛇形拳!”


    纖細的手臂像是一條出水毒蛇,繞開了刀尖,纏上了長柄,接著快速的貼近身來,百裏賢的另一隻左手化作了最銳利的利刃,準備劈砍出去,“哼。”要說使用率的差距,兩人並沒距離太遠,可是比起死戰的經驗,鶴有信心甩開眼前百裏賢一條街,這個時候,他沒有後退,就算被百裏賢的手刀砍中,也不可能突破自己硬化後的身軀。


    不夠。


    僅僅是沒事,僅僅是防禦住,是不夠的。


    “起。”將手中的大刀挑起,連同一條手臂纏在刀柄上的百裏賢,動作輕鬆愜意的叫人咋舌,身體飛到半空的百裏賢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發展和自己想象中的畫麵背道而馳,不等他脫身,鶴已經用力向地麵揮下大刀,“轟隆”那是他每天重複了上萬次的動作,簡單而無聊,多次被鶇暗地裏笑為最傻的練武方法,可就是每天上萬次的重複,這一個簡單的劈砍動作深深烙印在了鶴的靈魂和身體上。


    地麵被震裂出一個巨大的坑洞,百裏賢整個人半貼著刀柄,狼狽的趴在其中。


    一片花瓣落下。


    然後是數不清的花海。


    桃花雨。


    百草出手了,藏身於一片花海之中,手指輕輕舞動,每一片花瓣都成為了無孔不入的刀刃,從四麵八方聚攏,將鶴層層疊疊的包圍,趁著短暫的空隙,百裏賢終於抽回手,從坑裏跳了出來,之前苦心經營的瀟灑模樣已經在鶴的那一刀揮動下蕩然無存。


    “哢嚓”洶湧而去的花海,鶴還是用同樣的一招來應付,劈砍,最簡單,也是最暴力的攻擊。


    身後,傳來了一陣亂鬥聲,兵器的碰撞,其中夾雜著短促的鳴槍。


    “嘖……”鶴揮舞起大刀,又一次撞上了百裏賢的雙拳,“現在的你可沒時間分神了,岑菲伊的忠犬,你們全部都要死在這裏!”不斷有慘叫聲傳來,有革命者的同伴,也有地藏門的刺客,但他們始終都沒能碰到岑菲伊。


    穿著與岑菲伊幾乎一樣的李靜站在了刺客們的中央,麵對四麵八方飛來的武器,她靜靜的舉起雙臂,黑暗中,五花八門的暗器已她為中心,朝著四周反抗般的彈射出去,倒下的是地藏門的成員。


    “我可是為了守護小姐被挑選出來的戰士,和你們這群躲藏在黑暗中的老鼠不一樣。”


    “真是威風啊,李靜那女人,但隻要有她和鶴在,小姐就不會有事。”張庭用帶傷的手臂揮起那柄跟隨了他五年的長劍,將一名刺客沿著頭顱向下劈開,在三輛馬車周圍已經陸續堆積起了恐怖的屍體數量,可地藏門的成員像是殺不完似的還在蜂擁而來,這是神州暗殺部隊的全軍出動。


    “漏了一個嗎?”一位打扮與其他刺客明顯不同的藍衣男子越過了屍堆,落在了距離張庭不到一米的位置,比起那些渾身血腥味的殺手,眼前男子有著清爽的麵貌,還有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


    “雖然竭力掩飾,但你身上的屍臭味是怎麽都掩蓋不掉的!”張庭雙手一起握住劍柄,轉身衝向前去。


    “咳。”藍衣男子眉心微皺的咳嗽起來,右手卻毫不遲疑的拔出腰間的長刀,掠過了張庭的眼前,“你說的沒錯,真臭。”向前走去,背後,張庭的頭顱旋轉在半空,然後一路滾落到了李靜的腳邊,曾經最熟悉的男子正帶著一臉愕然的表情,停在自己腳下。


    隻剩下一個頭顱。


    “啊……啊啊啊啊!你竟然敢!”怒火,燃燒了理智,李靜雙手之上,放出了恍如暴雨的暗器雨,還想前進的藍衣男子迅速回身拔刀防禦,可還是不斷有暗器穿過他的刀刃,硬生生的釘入到他的體內!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眼前閃過了破碎的畫麵,一起在戰場活下來,一起保護著岑菲伊,一起……約定要永遠在一起,如今,都結束了。


    憤怒的李靜沒注意到身邊的刺客數量正在積聚增加,他們很清楚,想要殺掉岑菲伊,首先要解決掉這個身上暗器怎麽也用不完的女人。


    “李靜,注意!”眼前的變化自然不可能逃過岑菲伊的雙眼,但連她也很意外自己替身的反應,多年的相處,一直都以為李靜是比自己還要冷血的女人,其實並不是,她隻是將那份熾熱的感情隱藏的很深,“不要被幹擾了判斷!”說話間,又有兩名部下被撕開了身體,其他方向刺客正突圍進來。


    “快撐不下去了嗎?”不斷有地藏門的成員越過牆壁調入戰場,自己這邊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被圍困在中央的李靜每一次釋放完暗器後,都會有停頓,那些刺客像是嗅到了血味的瘋狗們,沒有錯過時機的撲了上去,“噗嗤”終於有一柄長劍刺穿了李靜的左腿,她的硬化被打破了,緊接著是小腹,肩膀,右腿,左手,油眼,越來越多的利劍刺入她體內,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麵孔都在渴望李靜的鮮血。


    但每一次刺入,都會付出一名刺客的性命。


    直到,李靜渾身上下都插滿了利器,終於做不出任何動作,視線模糊的她望向了馬車上的岑菲伊,那位高高在上的小姐,她依然安然無恙,血肉模糊的臉突然扭曲起來……


    李靜她想笑。


    因為張庭讚美過她的笑容。


    李靜她想哭。


    因為她做錯了一件事。


    “小姐……對不起……”最後的力氣化為了道歉,李靜終於倒在了地上,還伴隨著一陣鐵器的摩擦聲。


    僅剩屏障坍塌了。


    刺客們的攻擊卻在這時候停了下來。


    這絕對不是什麽突發善心的要放岑菲伊一馬,隻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咚咚”黑色的人群如浪潮般分開,一名背著長槍的男子甩出了兩個表情猙獰的首級,丟在了革命者們的眼前,人群裏的鶇還有打退了百裏賢的鶴同時變了臉色,這兩個頭顱的主人都是為了預防萬一,從組織裏挑選出來的使用率高於70的a級武修,作為暗樁潛伏在附近,他們也被殺掉了?


    “你還記得在柳城我警告過你的話嗎,岑菲伊。”遠處的百裏賢搓揉著自己的手腕,跟鶴正麵碰撞實在不是件輕鬆的差事,但眼下,終於大局已定。


    “我從來不會去記自己討厭的男人所說的話。”看到最後兩名可以依靠的戰力被別人像垃圾一樣丟出來,岑菲伊自信的笑容始終不曾改變過,“另外,想要殺我的話,就趁早使出全部手段,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我說過,神州不會再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藏門為了這次的伏擊,帶上了整個組織除我以外唯一的四名使用率70以上的a級武修,可以想象,這次的行動是賭上了地藏門的全部家當。”百裏賢沒理會岑菲伊的挑釁,他在嚐試用言語先瓦解那些革命者成員的鬥誌。


    人群裏,拔掉身上的暗器的藍衣男子掃了一眼地上的兩顆頭顱,用那張看似無害的笑臉評價道:“那麽久才收拾掉他們嗎?一對一的話,恐怕就是你被幹掉了,洪鑫。”“那麽你呢?被一個使用率不到70的女人給打退,太丟臉了吧,鄭則?”背著長槍的洪鑫與單手握刀的鄭則互相狠狠瞪了一眼,而另外兩名在黑暗中的武修沒有顯身,因為接下來的收割已經用不到他們的出場。


    鶇的身上已經沒有幹淨的地方,盡是粘稠的汙血,連擦去的時間都沒有,隻見他全身緊繃的守在岑菲伊身邊最近的地方,最強的戰力鶴被百裏賢無賴般的纏住,剩下隨便什麽洪鑫鄭則,來一個就夠殺光眼下自己這邊的革命者成員。


    “小姐……”聲音有點發顫,已經有好多年沒有這種絕望的感覺,鶇很擔心下一波攻擊來臨之前,自己就會先崩潰掉。


    岑菲伊什麽都沒說,她知道自己的手下正在漸漸崩潰。


    她在等待時間。


    百裏賢又一次回避了鶴的大刀,輕巧的落地,將視線再次投向岑菲伊,淡淡的說道:“你在等待那支軍隊嗎,岑菲伊?”第一次,鶇在岑菲伊臉上看到笑容凝固的畫麵,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冰冷。


    “軍隊,什麽軍隊?”有人不解的發出了疑問,革命者的眾人不約而同的望向了他們的領頭人。


    “東尼國唯一一支裝備了槍械和裝甲車的正規軍部隊,駐紮在仙朵拉附近的營地裏,大約是兩千人,他們的首領是你多年前就埋下的棋子,在進入這個村莊的時候,我想你已經發出了信號,命令那支軍隊前來救援。”百裏賢如數家珍的述說著連革命者成員都不了解的秘密,而唯一知道這張底牌的鶴跟鶇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究竟是誰,泄露了這個秘密?


    不可能是神州的人調查出來,那是隱藏在最深黑暗的棋子,如今卻被百裏賢很隨意的擺在了陽光下,令人心悸。


    “你們做了什麽?”岑菲伊並不關心這個秘密是如何泄露的,去計較已經發生的事情,在她看來是很愚蠢的,掌握情況,製定下一步,才是眼下最很重要的。


    這次,百裏賢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的丟出了最令人絕望的答案:“被全滅了。”“不可能。”岑菲伊頭一次不確定的否定了,“這次你們出動的應該隻是神州的地藏門,一群暗殺者怎麽可能正麵抗衡軍隊?你們……”說到一半,忽然沉默了。


    岑菲伊咬住嘴唇,好像在思考。


    思考她漏掉的東西。


    越是思考,越是心寒。


    “我們的人,借用了你的名義為他們帶路,引入了早就準備好的陷阱裏,當然,地藏門的首領為此還使用了一張禁忌的王牌,是狼騎帶隊的。”狼騎,那是神州青龍門的成員,但早在崔俊成為總統之前,這個家夥就因為行事過於殘忍,被判無期徒刑,關進死牢,這一次為了對付岑菲伊,不得不再度將這個瘋子釋放出來。


    “你的人很有軍事素養,他培育的部隊也的確很優秀,我剛剛接到消息,他們在頑強抵抗後,全部戰死。”百裏賢身邊的百草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男人宣布道。


    “當然了,這一次的伏擊如果沒有你身邊的人配合,我們也是難以成功的。”百裏賢的目光落在了鶇身上,笑容燦爛,不再掩蓋那份惡意。


    “不,不是我……小姐,我怎麽可能出賣你呢?”鶇驚恐的搖著頭,手足無措的轉過身去,而迎接他的,是岑菲伊居高臨下的目光,比起平日裏滿是惡作劇的可愛樣子,眼前的女人很是陌生……


    陌生的令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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