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的黑馬在陣陣抽打下,越發賣力的跑動起來,蹲在馬車僅剩木板上的數名革命者成員個個身披相同的藏青色鬥篷,遠遠望去,根本無法辨別誰是誰。


    距離馬車最近的是洪鑫,人已經半蹲在自己的馬背上,手中的長槍被他反手舉起,看著前方滾動的車輪,突然間擲出,被注入強化後的長矛在空中旋轉前進,巨大的破空聲叫人聽了牙齒發酸。


    “鏘鏘,要墜機嘍~”戲謔的哼了起來,本來就顛頗不平的馬車被長槍直接貫穿了車輪,頓時整個傾倒地上,在與地麵一陣摩擦後,最後的幾塊木板也紛紛斷裂開來,車上的人全部狼狽的跌落在地上,等待他們的可不是溫柔的慰問,而是一群騎在馬上的地藏門成員拔劍刺下的終結。


    戰鬥結束的很迅速,經過檢查,沒有發現岑菲伊。


    洪鑫掃興的撓撓因為狂奔而淩亂的頭發,從馬車的殘骸上拔起長槍,右手指尖輕柔的按在了冰冷尖銳的槍尖上,喃喃自語道:“真想知道是誰運氣那麽好,能夠殺掉那位魔女。”


    同樣的畫麵在另外兩路也在上演。


    沒能逃出太遠,就被地藏門的瘋狗們追上,撕咬成碎片,隻是,三路人馬中,都沒有岑菲伊的身影。


    空無一人的荒野裏,岑菲伊氣喘籲籲的向前奔跑著,身後還跟著蹣跚前行的鶇,他的左手正死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可血水依然在不停往外湧出,最後雙腿無力的停了下來,“小姐……”前麵奔跑的身影停了下來,看到岑菲伊本來銀色的高跟鞋已經染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鶇用力的咬住了嘴唇,“小姐,馬蹄聲接近了,他們沒有追丟我們……”“我知道。”岑菲伊的臉色有著不正常的蒼白,遠比武修要虛弱的她雙腳都已經磨出了血,可從她臉上絕對看不到半點痛苦的神色。


    倔強的她,不會向痛楚低頭。


    “我來斷後,小姐。”勉強用劍插在地上,支撐住隨時要倒下的強壯身軀,鶇認真的說道。


    岑菲伊在微微的發愣後,果斷的點點頭,轉過身,繼續奔跑起來。


    什麽都沒說。


    鶇眼眶酸澀的用力伸手去擦,什麽都沒說,意思便是有話活著回去再說,可是小姐啊,我可能已經沒辦法再回到你身邊了。


    找了一塊岩石,靠了上去,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地上,馬蹄聲越來越近。


    最後,六名黑衣刺客停在了鶇身前,陰冷的眼神仿佛要射穿鶇的靈魂,這位侍奉岑菲伊多年的男人搶在了他們之前開口說道:“小姐不在這裏,她丟下我走了。”馬上的眾人沒有接話,隻是那樣沉默的注視。


    “我投降。”鶇聳聳肩,用盡力氣放大了音量。


    “岑菲伊朝哪邊去了?”


    “想知道,除非你們答應不殺我。”用力吞下一口唾沫,鶇緊張的觀察者眼前這群人的反應。


    良久以後,其中一人輕蔑的笑了起來:“可以,我們答應。”“等等,這個家夥可是革命者裏的老人,不能輕易相信。”“放心吧,這家夥過去就有臨陣逃脫的前科,對吧,膽小鬼。”最先答應下來的黑衣刺客嗤笑的用力夾著身下的黑馬,靠近過去。


    “你……”聽著口氣,對方似乎認識自己,鶇記憶力卻沒有對方的存在。


    “很湊巧,過去我是其他軍團的人,有在戰場上見過你,像你這樣沒用的男人能夠成為魔女的護衛,足見那女人沒傳說中那般有眼光。”鶇正想說什麽,馬上的男子突然拔槍,“砰”子彈打穿了小腹,而且是擊中在流血的位置,“啊……啊啊……”整個人癲狂的蜷縮起來,鶇本來就沒有了血色的臉龐現在看起來更加白的可怕。


    “那女人去哪了?”“朝仙朵拉方向去了……”“很好。”槍口再次瞄準鶇的額頭。


    “說好不殺我的!”“可是帶著你,我們很不放心,對了,不如先廢了他。”六人同時拔槍,“砰砰砰砰”三枚子彈被鶇的硬化彈落在地上,可還有三枚都打入了他的體內,殷紅色的鮮血在漆黑的夜色裏沿著凹凸不平的地麵向周圍擴散開去,“你們……”鶇已經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人魚肉。


    “留下一個看住他,其他人去仙朵拉的小路上追魔女。”


    “不,他在騙你們。”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夜行服裏的男子悄然出現在了六名刺客眼前,臉上還戴著一塊猙獰的白色鬼麵具。


    “是您!”六人立刻恭敬的在馬上行禮,黑衣人是四位頂級武修之一。


    鶇卻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


    戴著麵具的男子轉向這邊,看著隻有微弱呼吸的他,開口說道:“在最後時刻,你做出了令我意外的抉擇,舍棄一切都要保護那個女人,當初如果你有這份心的話,想必我早就對你另眼相看了。”“你……不會吧,杜輝?”試探性的喊出聲,鶇本來已經閉起的雙眼猛然睜開,鼓動的喉嚨發出了奇怪的音調,“是你嗎?”“好久不見,鶇,我們失去了祖國那麽多年,你還是沒有變,沒有鶴為你們斷後,怕早就全軍覆沒了。”當年那位意氣風發的指揮官,如今卻成為了地藏門的走狗。


    早有耳聞,國家滅亡後,軍隊的人都被神州政府充入各地部隊,還有很多人被丟進地藏門,當成了刺殺的消耗品。


    “連你都……過去的你……”杜輝在記憶中,是位使用率不過25的a級武修,更多時候,他都在指揮的位置上,在這些年裏,他究竟是懷著何種心情一路突破到70以上,鶇在這一刻已經了解了。


    “岑菲伊去的方向是這邊,我的嗅覺不會錯,那裏是永夜林的方向,真是狡猾的女人,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所有人都知道獨自進入a級領域隻有死路一條,她卻偏偏走向那裏,我去追她,你們把這個男人處理掉吧。”身影很快融入黑暗之中,杜輝已經追了上去,鶇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真是失敗,本來想在最後時刻幫忙拖延下時間的,還是失敗了。


    “媽的,竟然敢騙我們!”那位開口嘲笑鶇當逃兵的刺客怒不可遏的跳下馬,上前一腳踢中了鶇已經皮開肉綻的傷口上,“啊……啊……哈哈哈哈……”滾動在地麵上的他卻在一陣痛苦的嘶喊中變為了大笑,“休想抓到小姐……”張開的牙齒上沾滿了沙石,還有血絲,可就是這麽一副垂死的模樣,鶇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笑什麽,你這個垃圾!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我們才淪落到如此的地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失去了國家的我們還失去了該有的尊嚴,你這個逃兵卻在外麵世界過的那麽滋潤,像你這樣的人,早就該死了!”舉起槍,怒罵的刺客顯得很是激動,鶇從他眼裏讀到了深深的絕望……


    這些人,隻是害怕抗爭而已。


    失去國家的那天,他們也失去了最後的血性和反抗之心。


    “真可悲……”不知道在說他們還是自己,鶇再次合上雙眼。


    “閉嘴,給老子閉嘴!”歇斯底裏的刺客用力扳下扣擊,可是有人正從前方快步走來,一位年輕的男子,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逼近,他是如何靠近的,他是誰,有什麽目的?


    太多問題經過刺客的腦海,最後匯聚成一句老套的台詞:“什麽人?”


    “引渡人……最強的自由領域引渡人。”白燁拔出了誓約之牙,猛然加速,輕輕沿著刺客的咽喉劃過,隨後血花飄零……


    倒下的畫麵如同美麗的畫卷,緩慢的展開在其他人麵前。


    “動手。”馬上的其他人異常冷靜的做出了反應,對於同伴的死,早就麻木不仁,每天身邊的同伴都會換上好幾張臉,死亡在地藏門是最不值得驚訝的事情。


    三人拔劍,從馬上跳起,身影重疊,一起刺向白燁,剩下兩人接過他人丟來的手槍,四管槍口瞄準這邊,“哎呀,怎麽說都是專業的殺手,反應值得稱讚。”白燁反應誇張的鼓起掌來。


    “砰砰砰砰”子彈飛來,然後頭頂又是三人的聯合出劍。


    但是……


    太慢了。


    融合了祈語的血液,又被那個可惡的艾莉絲悄悄在體內注入了血族女皇的鮮血。


    白燁的身體早就超出了舊人類的概念。


    四枚子彈在前進的軌跡上,顯得是如此緩慢,還有空中的三人,看似默契的合擊,落在白燁眼裏,卻充滿了破綻。


    對付他們甚至不需要動用艾莉絲和祈語的契約能力。


    “契約武裝——天籟歌姬,神風歌謠。”身體搖擺在子彈之間,任由子彈擦過耳畔和發鬢,左手緩緩舉起,袖子中的袖珍手槍猛然彈出,對著離他最近在半空的刺客扣下扳機!


    “唔”麵門被擊中的刺客向後仰去,身體不由的撞在了身後兩人身上,右手上的誓約之牙一陣抖動,分裂出了黑色魔劍影之刃,快速準確的被左手捏住,捅向前方,將動作有刹那停止的三人一起串在了刀刃上……


    “糟糕!”馬上的兩人紛紛丟掉手槍,準備換劍,但白燁已經跳到他們眼前,翱翔於半空的身軀擺出了好似大鵬展翅的動作,“太慢了。”話音才落,兩人的頭部都離開了脖子,先後滾落地上。


    戰鬥結束。


    站在了奄奄一息的鶇麵前,白燁毫不掩飾臉上的嘲弄神色。


    “是你?”黯淡的雙眼中閃過最後一抹驚訝的光芒,鶇用力睜開嘴,但隻能喊出含糊的詞匯,“小姐在永夜林,拜托你了。”不給白燁任何拒絕的機會,鶇閉上了雙眼,一動也不動。


    “岑菲伊那女人來這裏湊什麽熱鬧,喂,你不要一副全部托付給我,可以放心去死的反應啊!”白燁向前靠近過去,發現鶇已經垂落腦袋,安靜的像是睡著了般,身上千瘡百孔的傷痕中早就流幹了血,將手指放到鼻尖前,感覺不到呼吸。


    鶇死了。


    白燁表情複雜的退開幾步,不滿的咂嘴道:“一個個都是這樣,那女人的部下果然也一樣的任性,我還有必須還給岑菲伊的恥辱,在那之前,不會讓她被別人殺掉的,所以……就算你不這麽做,我也會去救她的。”收起誓約之牙,轉身朝著永夜林走去。


    等到白燁遠去,鶇才艱難的睜開眼瞼,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誰又能想到,當初自己看不起的舊人類會成為小姐的救命稻草,但隨即從喘息不定的胸腔裏硬生生的擠出了幹澀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小姐,真的說對了,那個小子會變成非常厲害的人物……剩下的一切,都隻能依靠他了……”好困,身體好沉重,這一次,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嗎?


    朦朧間,垂落在地的指尖前,好像多了一雙小腳,吃力的微微抬頭,眼前一位嬌小可愛的少女正站在麵前,帶著熟悉的笑容,凝視自己。


    那是第一次見麵時的岑菲伊。


    “跟隨我吧,無論是強大的哥哥,還是弱小的弟弟,我都會接納……你們也想看見神州被顛覆的那天吧?”稚嫩的聲音,很是好聽,但實在缺乏說服力。


    那天,才從戰場上逃下來的鶇和追上來的鶴遇到了岑菲伊,一位不到十歲的女孩。


    孩童的戲言,卻令兩名傷痕累累的男人不由自主的跪倒。


    這個孩子一定會說到做到,有了這種毫無根據的想法,現在想來,原來人類真有類似第六感的東西。


    “小姐……我要稍微休息一會,之後便會追上來的,所以……要活下去啊……”安詳的睡去,身體變得輕巧起來,飛向了飄渺的雲間,飛向了遙遠的過去。


    飛向了那個遙遠的夏日,在家裏的院子中,和哥哥,母親還有父親一起度過的夏天。


    “將來,你們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要成為勇敢的戰士,守護國家!”那是鶴的回答。


    而躲在哥哥背後的鶇轉動著眼珠,最後小聲的回答:“那我也要變成戰士,和哥哥一起守護國家。”


    那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又一次變得清晰起來。


    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永遠的定格。


    戰場上的鶴突然停下了動作,朝著永夜林方向楞了數秒,堅毅的臉上好似有一瞬間的悲傷神情,百裏賢搓了搓雙眼,確定自己肯定是看錯了,鶴依然還是那位冷酷強大的戰士。


    “在戰場上分神,可是會被幹掉的。”甩動著脖子的百裏賢正準備邁出的左腳忽然收了回來,在剛才準備踏入的地方,多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那是鶴手中大刀留下的,再遲一秒,百裏賢就會失去一條腿。


    “我已經厭倦了,說起來,那麽大的陣勢,意味著你們的首領東宮絕,也在附近嗎?”鶴旋轉大刀,最後將其佇立在身邊,雙速的環視起周圍,除了一群蠢蠢欲動的刺客,壓根看不到別的人。


    “那位地藏門首領可是超怕死的,想要殺他,你恐怕沒有機會,除非你能活著抵達雞鳴山。”


    “他在雞鳴山?還真是選擇了一個相當安全的距離……”全身的力量又一次凝聚在雙手之上,輕輕提起的大刀帶起了一陣狂風,鶴眼神驟變。


    “謝謝你的提醒。”


    “不客氣。”百裏賢攤著雙手,好像沒意識他剛才不小心“說漏了嘴”,“轟隆”鶴的大刀猛烈的砍在身前的地麵上,整座莊園的地麵都伴隨著這一擊晃動起來,同時還有漫天的塵土卷起,當眾人再次睜眼,鶴已經不在了。


    “竟然逃走了?追上去!”刺客們四散開去,除了三個人沒有動,反而目光陰冷的盯住了百裏賢,其中一人指住一臉笑容的百裏賢,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百裏賢,你這個家夥是想借鶴的手來殺掉首領?”“喂喂,熟歸熟,可我照樣還是會告你們誹謗的,你們什麽時候聽到我說過類似要求了?”在這三人麵前,百裏賢就連演戲的想法都沒有,而且,自己並不想掩蓋想要東宮絕死的想法。


    “你的行為已經可以視為背叛,在出發前,首領有吩咐過,這種情況,我們可以……唔……”帶頭的男子還來不及將那段壞人味十足的開場白說完,就被百裏賢踢飛了出去,“百裏賢,你要造反嗎!”剩下兩人快速的拔出短刀,可都沒能揮出,百裏賢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已經狠狠刺穿了他們的肚子,“不僅東宮絕要死,你們也必須要掉死掉才行,放心吧,之後我會好好照顧這個組織的。”紮入兩人體內的手刀捏成拳,下一刻兩人同時彈飛出去,拳的衝擊力足夠粉碎掉他們體內的器官。


    徐徐吹來的夜風中還帶有揮之不去的濃鬱血腥味,百裏賢眯起眼,愉快的嗅了嗅。


    “今天的月色,真不錯。”摘下手套,丟在屍體之上,很快,手套自燃起來,連同屍體一起化成了灰燼,與真相一起被掩蓋在了無盡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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