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祈貉臨時作為據點的廢墟裏,被派出的部下正開始陸續歸來。


    一間僅存的泥屋中,巨大的赤色鎧甲被數根粗壯的鐵鏈固定在牆上,那是被抓住的尼婭,那柄常年不離身的巨劍被靜靜安置在角落中。


    祈貉探出腦袋,看到了鎧甲裏空空如也,明明沒人穿著的鎧甲卻憑著自己的意誌力在行動,“千寶之具——縛靈魔甲,我聽說這件鎧甲可以讓人類的靈魂寄宿在上麵,現在看來竟然是真的。”站在祈貉背後的是完成任務凱旋的李颯,寬敞的袖子互相卷在一起,隱藏了那雙滿是血腥的手。


    “這算是給我的驚喜吧,千寶之具可以賣一個令我們都滿意的價格。”說著,俯身撿起了被放置在鎧甲旁邊的頭盔,從頭盔裏,發出了女性的呐喊:“伊芙在哪裏?”“伊芙,那是什麽,現在我對你比較感興趣,如果可以將寄宿在縛靈魔甲上的你驅逐掉就好了。”祈貉隱約聽說李颯還帶回了一個狼人女孩,在地下黑市,也相當的值錢,隻可惜,今天還有更好的收獲。


    “哼……”尼婭不再詢問,她知道從眼前的男子嘴裏問不出什麽。


    “好好保管起來,下半年的經費說不定都在這東西上了。”祈貉帶著李颯離開了泥屋,外麵已經聚集起了不少人。


    這一次,祈貉的好臉色開始慢慢消退。


    “我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悟能,我不是讓你去接衛寧嗎?”來到一名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麵前,和外貌平凡的祈貉相比,被稱為悟能的男子顯得清秀幹淨許多,一副黑邊框眼鏡架在鼻子上,不時伸手扶住。


    “衛寧死了。”回答的很簡短,聲音也異常平和。


    赤月軍團的成員們卻沒有悟能那麽好的承受能力,一個個臉色劇變,誰都知道衛寧是首領祈貉最喜歡的部下,而且本身就具有不俗的實力。


    祈貉邁出的腳步微微一滯,懸浮在了半空,嘴裏問道:“是祈語殺的?”“不確定,致命傷是胸口的一道傷口,看起來是被利刃刺穿造成的,除此以外,還有一處傷口,應該是陽炎擊穿後留下的。”悟能用右手的食指輕輕頂住了下滑的鏡框,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陽炎,那是隻有黃金之龍才能使用的力量。


    “祈語身上有一半大哥的血脈,並不奇怪,再怎麽弱小,她終究還是繼承了那份力量。”腳再次落地,可祈貉真的那麽冷靜嗎?也許不然。


    “在現場,我還發現了墨菲的屍體。”悟能壓低了聲音,“我不確定公主是否和赤炎之龍的部隊聯手了。”“不可能,這應該是墨菲自己的作法,你認為赤炎之龍的族長會容忍祈語存在嗎?我太了解它們了,不會的……”揮手製止了悟能繼續的報告,祈貉感到了久違的煩惱。


    隻不過是一群區區的人類。


    “追蹤英法聯盟國的人都回來了,圓桌騎士沒那麽好對付。”悟能撇了一眼躲在人群後麵的幾名成員,似乎是害怕祈貉的斥責,但可能是因為衛寧的死造成了太強烈的影響,以至於祈貉幾乎都忽略了這個小小的錯誤。


    “還有……”


    “又怎麽了?”


    “我們派出了阿彪負責追蹤肯思特要的女人,似乎也失敗了。”悟能察覺到祈貉躁動的情緒,額頭上青筋正誇張的鼓起,可職責所在的它依然認真的匯報著所有接到的情報,“而且是全軍覆沒。”“元昊!”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怒火被最後一句話點燃,祈貉惡狠狠的瞪向了站在角落的裏一名瘦長男人,仿佛是長期營養不良形成的,骨瘦嶙峋的軀體可以清晰的看見皮膚下的骨頭形狀,它是負責統帥赤月軍團所有血族士兵的首腦。


    “我剛剛確認過,的確是被幹掉了,抱歉,首領。”元昊深陷的雙眼裏浮起了一抹駭然,原本以為是追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結果卻賠上了自己一支部隊,部下的強弱會直接影響到在赤月軍團裏自己的地位,所以,這位活了大約兩百年的血族此刻也沒什麽好臉色。


    “是誰幹的?別告訴我是兩個不具備戰鬥力的女人。”祈貉來回走動著,試圖用這樣的行動來緩解,“阿彪可是從無數戰場上活下來的精銳。”“我知道這樣回答很可笑,但從它們致命的傷口來看,對方應該是在一招之內結束戰鬥的。”元昊不由想起了那些部下最後的樣子,臉上表情各異,簡直像是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瞬間就被全滅了,“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那兩個女人身邊有人在保護!”“夠了,毫無根據的解釋,能說服誰?現在,還沒歸隊的就隻剩下無麵一組了,希望他們不至於那麽沒用。”祈貉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對口中的那位無麵,看起來還是充滿自信的。


    山嶺的另一處,羅允修背著劍鞘疾步行走著,在他身後,還跟了十多名獵龍人的成員。


    這應該算是最尷尬的組合,羅允修對他們的首領羅翰充滿著敵意,是非常明顯的,可同時,羅允修也是那位首領的兒子。


    “喂,盧敏,現在怎麽辦,首領不在,還遇上了赤月軍團,加上那位繼承了首領血脈的小鬼似乎不怎麽喜歡我們……”獵龍人裏,一位強壯的黑人湊近向他們臨時的指揮官,四十出頭的中年劍士。


    被稱為盧敏的男人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頭發,示意同伴們稍安勿躁。


    同時走到了前麵羅允修身邊。


    “有事嗎,盧老頭。”沒好氣的撇了一眼,羅允修當然認得這個家夥,當年,羅翰為數不多的朋友裏,盧敏就是其中之一,在小鎮上開了間武館為生,隻是沒有想到,連這樣的家夥都拋棄了安逸的生活,追隨羅翰成為獵龍人。


    “武館破產,所以改行去獵殺那些大蜥蜴了?”對羅翰身邊的人呢,羅允修不會給予任何的好臉色。


    盧敏苦笑不已,想起了羅允修從小就是一個讓人不省心的小混球,唯一的改變大概就是如今日漸冰冷的目光而已,轉念之間歎息道:“沒辦法,你的父親很容易腦子發熱,需要我在旁邊提醒他。”“那麽,他親手毀掉修羅道的時候,你有提醒嗎?”對話直接被打斷,羅允修最後一絲溫度都不複存在,尖銳的目光迎上了盧敏,後者神情複雜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件事情……我很遺憾。”欲言又止後,盧敏扭開了頭,看起來很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雙手悄悄緊握。


    “那麽,我也很遺憾,你們既然是羅翰那老東西的部下,就是我的敵人,在殺了他以後,不會放過你們的。”羅允修並不介意在這裏就開戰,哪怕結局是自己戰死。


    不少獵龍人臉上浮現慍色,可沒有一個人動手,因為盧敏沒下達命令,在整個團隊裏,羅翰和盧敏正是核心人物。


    羅允修回過頭,發現了那群獵龍人都在默契的望向自己身邊,不禁嗤笑起來:“真沒想到,你還挺有威信的。”“允修,有些事情,很難解釋,但是見到你活得那麽精神,總算是放心了……難得見麵一次,其實並不想談論沉重的話題,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小心某些人……”“啊……”話音未落,後方傳來了一聲短暫的慘叫聲,盧敏和羅允修一起回過頭來,在隊伍的最後,一團灰色的影子正踏過一名獵龍人的屍體,從身體到頭部,都被卷入了灰色的繃帶中,遠遠看去像是詭異的木乃伊。


    “你是在讓那位小少爺小心我嗎?”木乃伊歪起腦袋,唯一露在外麵的雙眼中充斥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色光芒。


    “無麵……”盧敏迅速的拔劍在手,將羅允修擋在身後,“你可出現的真不是時候,想找你的人沒在場。”“羅翰那種廢物,我隨時都可以解決,你們也一樣,隻不過,你們比我想象中更煩人。”無麵說話的同時,身體也在詭異的移動過來,想要擋下他的兩名獵龍人在兩道衝天而起的劍芒下,變成了四瓣……


    “我已經厭煩了……被你們追蹤的日子,獵龍人將在今天,成為曆史。”下一刻,血花四濺,就連羅允修都忘記了動彈,眼前這些獵龍人雖然不是頂級的a級武修,可他們各個身經百戰,從無數生死中活下來,但在這個名為無麵的男人麵前,他們顯得如此的不堪一擊……


    “走!”盧敏抓起羅允修扭身就跑,而僅存的幾名獵龍人拉開了衣服,在他們每人的胸膛上都綁著十多枚炸彈,沒有任何命令,也沒有多餘的遺言,他們義無反顧的撲向了無麵,隨後,羅允修的耳邊被巨大的爆炸聲所填充,隱隱作痛,後方,化為一片火海……


    不知道逃出了多遠的路,盧敏終於停下。


    “哈……哈……”急促的喘息著,羅允修還敏銳的發現,盧敏的雙腿在不正常的顫抖,那不是疲勞造成的,他是在害怕。


    害怕無麵。


    “那些人不是你的部下嗎?就那麽輕易的放棄……”


    “如果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這是一個無奈的選擇題,正麵對決我們根本贏不了。”盧敏試著調整心情,蒼白的指關節用力的握緊舒展,來回重複著這個動作,“聽好了,去找你現在的同伴,離開這裏,不要被無麵追上。”“剛才那個男人說你們在追蹤他,可你們不是獵龍人嗎?”羅允修察覺出盧敏不正常的焦躁,仿佛是在交代最後的遺言。


    盧敏正要張口說什麽,又停下了動作。


    良久以後,這名曾經也飛揚跋扈過的劍士露出了落寞和無奈的神情,沙啞的說道:“允修,我和羅翰,想要殺死的並非是龍族,而是一個集團,甚至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的黑暗,那一份黑暗,毀掉了你們,奪走了你母親的生命,將修羅道變成了曆史,是一切的根源。”


    “我……聽不懂你想說什麽,害死母親的,分明就是羅翰那老家夥!”


    “你確定?”


    “當然,是我親眼所見,羅翰突然回來,打傷了母親,不然,在後來的動亂裏,以母親的身手怎麽可能會死!”


    “那麽,你的母親臨終前有和你說什麽嗎?”


    “她讓我去尋找父親,雖然沒有說完,可我知道,她是想要我親手幹掉羅翰!”


    “你所看到的,所聽到的,如果是虛假的呢,允修啊……你真的可以肯定,那天回來和你母親決鬥的人,是羅翰嗎?”盧敏意味深長的反複重複了這個問題,在羅允修看來是非常愚蠢的。


    “你不覺得,那天回來的羅翰,使用的招式還參雜了別的東西嗎,很像某一個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羅允修眼前不禁閃過了剛才無麵的動作,總覺得很眼熟,那一天,父親羅翰突然歸來,和母親展開決鬥,的確使用了修羅道意外的招式……那是和無麵很相似的動作。


    “在你母親和那個所謂的‘羅翰’決鬥當天,真正的羅翰因為重傷躺在醫院裏……你知道嗎,允修,你的敵人,並非是自己的父親……”


    沒有回答。


    羅允修木然的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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