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燁離開凜冬城後的第七天早晨,一匹雪地戰馬馱著一名重傷的騎士敲開了凜冬城的大門,然後,迅速驚動了這座蟄伏中的城市,那名騎士來自後方的避難點,這意味著,各個村莊被安頓在那裏的老弱婦孺可能遭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攻擊。


    “聖少女大人!”議事廳的大門被打開,聖少女,亞瑟,柔馨還有法斯特等人從裏麵魚貫而出,第一眼便看到了被人扶著勉強站立在那的騎士,“是魯卡特麾下的騎士,我認識。”法斯特迅速的核對了對方的身份,然後走近到聖少女身邊低聲說道。


    麵紗下的少女不明顯的皺起眉頭。


    “發生了什麽事?”這次,被詢問的是那名虛弱不堪的騎士。


    “咳咳……聖少女大人,我們被襲擊了,是冰雪族的狼人,本來躲在山裏麵的畜生,似乎受到龍族招攬,在戰爭開始的同時,進入我們的後方,直到找到了避難營……我們被分派的人手太少,好不容易才擊潰了它們的攻擊,但是,損傷很嚴重……”說著,騎士的手掌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這一個動作引來了亞瑟的目光變化,“進去說吧,其他人回去自己的崗位,不能鬆懈。”“等等,亞瑟大人,我們想知道家裏人的情況!”預備軍中的士兵已經有人開口,這也是許多人想要詢問的,但亞瑟根本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幾乎是強硬的命令眾人退下,然後帶著受傷騎士進入了封閉的議事大廳。


    冰冷的房間裏,隻剩下諸位幸存下來的圓桌騎士還有聖少女,受傷的騎士坐在地上,神情中帶著幾分猶豫不決,“說吧,剛才暗示我們有軍情,應該不是在開玩笑才對。”法斯特當然也看見了騎士的動作,那是軍隊中騎士級別的戰士才能知曉的暗語,“被冰雪族進攻後,你們到底如何了。”


    良久,騎士才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從避難營地裏撤退了,聽聞了勝利的消息,想要到凜冬城來匯合,其實,在和冰雪族正麵對抗中,我們損傷的並不算多,反而是撤退路上,有許多老人和小孩頂不住寒冷死了……再然後,我們遇到了從首都來的軍隊。”語氣莫名的一變,大約是想起了什麽痛苦的回憶,用雙手按住了麵龐,“首都來的軍隊?”柔馨歪著腦袋,滿是疑惑的表情,身邊的法斯特和亞瑟也是如出一轍的反應,難道是援軍?


    “我們並不知道那支部隊是來幹嘛的,也沒有多想,就上去尋求幫助,可……”騎士突然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哽咽到無法連續完整的說下去,“他們突然對我們展開了攻擊,我的好幾個同伴開始還想嗬斥和質問,但立刻就被殺了……接下來,則是無差別的屠殺,婦女,老人,小孩,你無法想象,他們遠比龍族更凶殘……”一片死寂,法斯特死死握緊雙手,急促的呼吸證明了他的心情,倒是一邊的艾克賽西拍了拍老搭檔的肩,顯然,他倒是很冷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屠殺嗎……那群家夥,是來幹什麽的。”亞瑟其實已經想到了答案,在這個勝利的節點上,出現在附近的首都軍隊,恐怕就是來撈取功勞的貴族爪牙,而且,他們可能還會天真的想要去追擊撤退的龍族。


    “要和首都聯係下嗎?”亞瑟提出了一個穩妥的建議。


    “你覺得,首都會如何回答,亞瑟。”聖少女搖搖頭,首都那群大人物們才不關心前線死了多少人,他們想要的隻有那份特權不被奪走,“知道帶頭的人是誰嗎?”“屬下可以確定,是獨狼!”這又是個不算陌生的名字,曾經因為惡跡斑斑,而被亞瑟踢出圓桌騎士的一名a級武修,但是緊接著就被首都神秘的貴族買下,成為了死士,這次竟然是由他來率領部隊?


    聖少女扭過身,背朝著眾人,過去,每當有事情發生的時候,都可以全部委托給風羽去思考,自己要做的就是同意和行動,如今……他已經不在了,張開雙手,凝視著那柄黑色手槍,換成風羽的話,會怎麽做呢?


    “咚咚咚”忽然間,議事廳的大門被急促敲響,法斯特上前的打開後,外麵是一名神色怪異的士兵,“報……報告,有一支從首都來的部隊在城外要進來,已經有人善做主張的將他們放進來了……”“什麽?”剛剛在討論那支部隊的去向,結果卻到了門前,聖少女隱隱覺得,其中有哪裏不對勁,但來不及去仔細思考,“去看看。”也許見到了獨狼,就能知道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因何而來了。


    從一層層的城牆中穿越過來,那是一支清一色的騎兵部隊,他們膘肥的戰馬不僅馱著戰士,也還拉著一車車貨物,最終,他們抵達到了寬闊的廣場上,繼續向前便是凜冬城的內城所在,如今,廣場上還有沒有散去的士兵們,成群結隊的聚集在那裏,好奇的張望起這支號稱來自首都的部隊。


    “羅德大哥,有些奇怪。”人群裏,來自大號角的村民們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湊近到剛剛升職為隊長的羅德身旁,“如果是援軍的話,數量太少了,而且,他們看起來剛剛經曆過戰鬥……”“我也覺得奇怪,是和龍族交戰過了嗎?”目光掠過了為首的兩名騎士,帶頭的男子有著蹭亮的光頭,彪悍的臉上仿佛已經寫上了“我是壞人”四個字,他便是獨狼,使用95的a級武修,擁有無可挑剔的戰鬥天分,但他卻將這份才能運用在了屠殺弱者身上。


    “哼。”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拉緊了韁繩,從進來以後,廣場上的士兵們就在看自己,區區的一群炮灰,竟然有膽子來觀察自己,獨狼本能的感到不悅,“裏麵的人,聽好了,我是來自首都的獨狼,率領部隊前來支援你們,跪下感激吧,你們這群廢物。”一陣寂靜後,響起了陸陸續續的議論聲,顯然,獨狼的開場白就成功給所有凜冬城士兵留下了深刻的壞印象,“等一等,那是我們村的雪橇車,為什麽在你們手裏!”“他馬背上的袋子是我們村的,還有記號!”不知是誰開了一個頭,越來越多的預備軍士兵們開始指認起那些衣著狼狽的騎士們,當最初的疑惑聲越來越響亮,就變成了怒濤般的質問,同一時間,內城的大門被緩慢打開,聖少女一行人從裏麵漫步而出,與獨狼的目光不期而遇。


    “還真是那個家夥。”亞瑟悄悄握緊了劍柄,獨狼對自己必定是充滿了厭惡和仇恨,可不能任由他在這裏胡來。


    柔馨和法斯特保持著沉默,反倒是廣場上的質問浪潮在聖少女出場的刹那抵達了巔峰。


    忽然間,獨狼咆哮起來:“都給我閉嘴!”強大的氣勢瞬間壓倒了那些資質平平的士兵們,說到底,馬背上的男子終歸還是站在武修世界最高的強者之一。


    “我真不知道有什麽好問的,你們是指那些看起來很眼熟的東西嗎?很不幸的告訴你們,都是從屍體上找到的,似乎他們很倒黴的遇上了襲擊,可是,重要的物資不能浪費,我會銘記你們這群賤民所作出的貢獻。”近乎是不耐煩的解釋,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開始慢慢沉默,就如剛才逃回來的騎士所言,他們的家人遭到了狼人的襲擊……


    “你騙人!”那名身負重傷的騎士從聖少女身後衝了出來,踉蹌的腳步差點令他跌倒在地,但被法斯特眼疾手快的扶住,同時想要製止這個男人的發言,可一旁的柔馨已經接過話題,“哦,為什麽這麽說呢?”不知道為何,柔馨完全無視了法斯特暗示的眼色。


    “我們從冰雪族手下順利撤退後,傷亡並不慘重,可是,在前往這邊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他們!似乎是剛剛打了敗仗,他們的士氣很低落,我們好心的上前詢問,卻遭到了無情的屠殺!所有人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人……隻有我一個人啊……”如同一枚炸彈被引爆,預備軍的士兵們瞬間紅了眼,盡管遭到屠殺的隻是諸多避難營地中的一所,可是,誰能保證自己家人所在的避難營不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呢?


    “嘖”顯然,獨狼以為那次屠殺很徹底,沒有任何人逃過,“喊什麽喊,要怪就怪你們的家人運氣不佳,遇上了我們,沒有物資的話,我們可是會在雪地裏全軍覆沒的,為了這個國家,你們隻要乖乖交出食物,靜靜等死就行了,無論是我們殺了你們的人,還是上了你們的女人,這些都隻不過是小插曲罷了!區區的賤民就該有賤民的樣子!”心中的不屑再也不需要隱瞞,獨狼本來就是將自己視為高高在上的強者,壓根就不會將這點人命數量放在眼裏。


    “你這個混蛋!”“你在說什麽!”“宰了你!”


    場麵顯然朝著失控的方向疾走,可沒有人上前,對方強大的實力可不是擺設品。


    聖少女正準備上前做點什麽,一直安靜待在獨狼身邊的副官舉起了右臂,他的聲音很是平和,但卻充滿了詭異的穿透力,令瘋狂的士兵們暫時的冷靜下來,“聖少女大人,還有諸位圓桌騎士們,我是獨狼大人的副官,莫紮赫,之前發生在外麵的事情,我也很遺憾,但請你們都要理解,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勝利,我們的任務是追擊撤退的龍族,糟糕的是,在前方的峽穀裏,我們反而被對方給埋伏了,如果沒有充足的藥物和食物,我們會有很多負傷的戰士死在路上,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個國家重要的英雄,你們不會吝嗇這區區的一點物資吧?”“莫紮赫?我沒聽過這個名字。”法斯特試著在記憶裏尋找這號人物,可是毫無印象,又是個剛剛被提拔的新人嗎?


    “花言巧語,隻要物資的話,為什麽還要殺死我們的家人!就在剛剛,你們的長官已經承認了!”人群中,有人不依不撓。


    莫紮赫微微歪起腦袋,抬起手,梳理起那頭漂亮的金發,深藍的眼眸凝視向了發出聲音的方向,用近乎是完美的嗓音回答:“我們並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什麽,請記住,違抗我們,便是和這個國家作對,我們的命令就是一切,包括讓你們去死!”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身上,沒錯,獨狼和莫紮赫就算真的是殺人凶手,可他們也代表著這個國家的無上權力。


    “聖少女大人,我們會駐紮在城外,請準備好足夠的食物,酒還有女人……我們可都是,英雄啊。”騎兵隊伍開始調頭離開,有的士兵想要追上去,但立即就被身邊的人拉住,“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廢物。”遠遠的,傳來了獨狼猖狂的笑聲,廣場上,莫名的死寂。


    “聖少女人大人……”艾克賽西起伏不定的胸口說明了他現在的心情,但是,憤怒歸憤怒,回到現實後,能做的也不過是忍耐和忘卻,畢竟,他們都隻是這個國家的棋子。


    “這就是我們要守護的國家嗎?聖少女大人。”羅德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聖少女麵前問道,臉上有著迷茫,不解,還有無力的憎恨,“我們要守護的東西是家人,而不是那群虧儈子手!”聖少女當然明白,這個國家的黑暗在很早以前就奪走了屬於自己的一切,但是,又能做什麽,敵人是整個國家根深蒂固的黑暗,區區的一群預備士兵,又能做什麽?


    “嘛,作為一個外來者,我其實不應該多話呢,但……這樣真的好嗎,聖少女大人。”柔馨帶著那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也跟著走到了聖少女跟前,“眼看著為了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士兵們,為了一些無聊的理由,失去家人,這樣的國家,是正確的嗎?這樣的統治者,是合格的嗎?你是這個國家的精神信仰,也是正義的天平,袖手旁觀,真的……好嗎?”


    “柔馨,你又知道什麽!”亞瑟語氣不善的靠近過來,自己和薇薇安經曆的一切,又哪是旁人可以理解的?


    “我……被需要了,受到歡呼與讚揚,那些發自真心的聲音,令我覺得,還可以繼續活下去。”伸出右手,擋住了亞瑟魯莽的行為,聖少女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如今,那些聲音正遭到無情的踐踏,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你能告訴我嗎,柔馨?”“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啊,保護一切,眼前的一切……還有,這個國家本身。”柔馨甜美的笑容,會給人一種可愛的錯覺,但亞瑟等圓桌騎士都從這個外表無邪的女孩身上感覺到了什麽。


    柔馨從神州青龍門出逃來到遙遠的英法聯盟國,真的是一個偶然嗎?


    “你的背後是誰?”聖少女敏銳的察覺到了這點,“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魔女岑菲伊,這個名字,應該不會陌生吧?我們是想要給予這個國家變革的先驅者……我是革命者。”


    聖少女和柔馨對望許久。


    麵紗下的少女好久以後,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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