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後十年,整個世界被當年那一場大地裂分裂成了無數孤島,地縫裏濃煙衝天火星四濺,地麵宛如被裂縫深處的岩漿包圍,地表溫度上升,濃煙堆積在半空又形成厚重的浮塵層遮擋了陽光,原有的四季氣溫規律被破壞,形成了嚴重的兩季極端分化。


    這裏是末世前的n省,因為陸路和航空交通的完全斷絕,這裏被隔離成一塊與世隔絕的孤島大陸。


    這片大陸周圍濃煙溫度極高,煙塵尤其濃重,並且還是怪物出沒的頻發地點。


    在末世後的殘酷生活中,這裏原有的社會秩序崩塌,新的秩序形成,n省已經世界上消失,變成了名為“炎城”的末世基地。


    桑小笙生於斯長於斯,見證了整個城市從過去的n省到後來的“炎城”的變遷。


    她還記得末世來臨之前她還隻是個無憂無慮的初中生,坐在教室裏上著日複一日的課。可是突然有一天屬於她的末世就來了。


    那是隻屬於她自己的末世,伴隨著整個世界的末日,人類的桑小笙也不複存在——


    因為那一天,她變成了一個怪物。


    ——末世十年,炎城基地流民巷。


    這裏是炎城基地安全區的邊緣地帶,也是整個基地最混亂的地區,名為巷,但卻由橫七縱八一條又一條街道組成,並不小於城市的規模。


    桑小笙每一次從外麵回來都要經過這片區域,她走過的這條街道依稀還能看出末世前的影子,隻是街道兩邊的大廈因為落塵和缺少維護而變成了灰撲撲的顏色,曾經明亮的窗子或者破損後用紙板擋住,或者已經粘了一層汙垢。伸出窗外的架子上掛著各種衣物雜物,讓這些大廈變得就像末世前的市井老樓。


    原本寬闊的馬路也已經被各種簡易板房和帳篷占據,隻留下如同巷子般的通道,稀疏來往的人堪堪擦肩而過。


    桑小笙身上穿著一件如今常見的黑灰色鬥篷,粗糲的布料,因為一路的煙塵沙土還有長期磨洗而嚴重褪色。身邊偶爾擦身而過的人也大多是這種打扮,不僅遮擋住身材和臉,連懷裏的東西也一並遮擋在鬥篷內,各自低頭弓腰匆匆走過。


    偶爾有不穿這種鬥篷的,大多都是身強體壯的街霸,他們在不算寬敞的巷路上橫行走過,來往的路人隻能盡量縮小身體避開他們,極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喂,你,拿著什麽東西?拿出來看看!”


    健壯的身影擋在桑小笙麵前,周圍的人見到這種狀況都立刻繞路,兩邊帳篷和簡易板房裏的人也都連熱鬧也不敢看,快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桑小笙不抬頭,隻是在用眼睛的餘光默默打量著有沒有離開的可能。


    擋在麵前的人發出一聲輕蔑的笑,“告訴你趕緊把東西拿出來,不要搞多餘的小動作。你是住在‘裏麵’的,每天都會去農場那邊工作對吧?我可是盯了你幾天了,聰明點趕緊把東西拿出來,以後每天都帶點孝敬來,不然以後就別想從這裏走。”


    “裏麵”指的是被流民巷環繞包圍的平民區,那裏的人雖然過得也不富足,但至少有工作有飯吃,有巡查隊維護治安。


    像桑小笙每天都要在基地外的農場做很多勞作來換取一點積分,而基地裏就以積分作為貢獻值決定一個人可以分到的物資。


    因為她是在農場工作,所以她分到的糧食是直接從積分裏扣除領走,不像其他地方工作的人需要去糧站兌換。對於基地來說這樣也省得他們多運送一份糧食,畢竟在農場工作的人數量是很多的。


    每到農場發放糧食的日子,大家都會聚在一起湊點糧食賄賂一下巡邏隊,讓他們走大路——從平民區到基地大門是有正路的,但那條唯一整潔幹淨的大路直通貴族區,平民不交“過路費”是不允許從那裏走的。


    桑小笙從來不跟別人紮堆,自己一個人也交不起“過路費”。或許沒人會想到一個女孩子揣著糧食敢獨身走過這邊的流民巷,所以她相對倒也還算安全。


    但這個鬼地方,又怎麽會有真正的安全。如果是碰巧遇上打劫那是她運氣不好,但被人盯上了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她有機會逃掉的。


    桑小笙緊了緊懷裏蓋在鬥篷底下的麻布袋子,那是她半個月的口糧,她絕對不可能交出去。


    “快點,拿過來,少給我磨嘰!”


    健壯的漢子見她沒有一威脅就交出糧食,似乎有些急躁地伸手去搶。


    流民巷的人都被欺壓慣了,強壯的欺負弱小的,有限的一點資源被集中到強壯的人手裏,然後強壯的更強壯弱小的更弱小。久而久之這裏的人都已經不再掙紮反抗,而眼前鬥篷下麵的人明顯拒絕的姿態讓人惱火——這裏的街霸可不止他一個,磨磨蹭蹭的招來了其他人,這些糧食他就不能一個人獨占了!


    他伸手抓住糧食袋子準備一把扯了就走,然而鬥篷下麵隨著布袋子被拖出來的那雙纖細蒼白的手卻似乎異常有力,死抓住袋子不肯鬆手。


    壯漢越發惱了,這麽不知好歹一定要她/他好看!


    他不想在顯眼的地方引起騷動,一把揪住桑小笙就拖進一旁陰暗的死巷裏。把手上的人扔進牆角,他高大的身軀牢牢地擋住了出路。


    拉扯中桑小笙頭上的鬥篷帽子滑落下來,露出下麵那張慘白卻精致的臉,倔強的眼睛戒備地盯著他,絲毫沒有驚慌失措的尖叫。


    壯漢不屑地嗬了一聲,他倒沒想到這麽大膽的人居然還是個小姑娘。


    桑小笙雖然個子不高,但包裹在鬥篷下麵與十四五歲的瘦弱少年也看不出什麽不同,而一旦露出臉卻給了眼前的男人一個驚喜。


    “‘裏麵’的女人就是特麽白淨,這麽幹淨的臉可是有很久都沒見過了!”


    炎城的用水是極其緊張的,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貴族區,就連平民區也不過堪堪足夠飲用,更別說流民巷這種連飲用水都很難得到的地方。這裏的人早已經習慣了灰頭土臉,尤其天熱出汗,空氣中漂浮的灰塵粘在身上,漸漸的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膚色。


    桑小笙也不過因為是在農場工作,農場裏有灌溉用水,就算他們先清洗一下再把水拿去灌溉也不算浪費。勞作了一天之後她都會把自己洗幹淨了再離開,因為回去之後也就沒有多餘的水給她清洗。


    隻是現在暴露出來的這張臉不隻是白,那幾乎沒有一點血色的臉白得已經有些異常了。


    但眼前的男人也許太久沒有見過幹淨的正常人,或者隻是以為她是嚇白了臉,根本就沒有多做考慮。畢竟別說是白,就是麵有菜色的人,現在不也滿大街都是麽。


    在巷子的死角裏他已經不用顧慮什麽,心裏的急躁退下去,色.欲卻浮上來,在這個髒亂不堪的流民巷裏可沒有多少機會能找到這麽幹淨又稱得上漂亮的女人。


    他換了副口氣,“小妞,我看你一個人在流民巷來來去去的,在裏麵也是沒什麽人可以依靠。幹脆以後就跟著我,糧食我也不會全拿走,你是老子的人肯定給你留一些,隻要以後每次給我一半,你在這條路上就沒有別人敢動你,怎麽樣?”


    他嘴裏像是商量著,手上卻已經解開褲帶往桑小笙所在的角落逼近過去,不管桑小笙同不同意,肯定要先把她變成自己的女人再說。


    從始至終桑小笙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的臉那麽白,眼卻那麽黑,黑黢黢的像是無機質似的,倒映著壯漢逼近的身影。


    ——她討厭這個世界。


    從末世來臨的那一天,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甚至,也許還失去了身為人類的自己。


    當男人與她隻有一步距離,整個人被籠罩在陰影下的桑小笙鬥篷下麵突然伸出一隻修長幹枯的手,紅褐色的蠟質鱗皮包裹著枝椏般的骨架,五指的指甲像黑色的利刃,狠狠地在男人的喉嚨上戳穿一個血洞。


    男人連叫聲都無法發出來,因為聲帶已經被撕爛,喉嚨中隻有氣泡在血沫中不斷翻滾的呼哧聲。


    他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血濺在桑小笙的臉上,那麽白,那麽紅,她黑黢黢的眼睛裏此時連一點人類的感情也沒有,鬥篷下在緩緩鼓起,伸出另一隻同樣幹枯的手,在他的視線裏飛速擴大,直直地向他的雙眼戳來。


    ……


    桑小笙不記得自己在那個男人身上戳了多少個血窟窿,她的雙手雙臂一旦變成那副模樣就仿佛不再屬於她自己。它們本能地攻擊著,一下又一下,直到眼前的人全身上下再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變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當意識漸漸回籠,大腦從木木脹脹的感覺中恢複清晰,桑小笙看著眼前地上那一坨血爛糟糟的東西,兩條枯枝似的紅褐色手臂隱約有些顫抖。


    ——沒關係,不用在意,反正這種人是咎由自取,這種事情她也早就應該習慣了。


    桑小笙抖著那雙沾滿了血的枯爪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糧食袋子,將袋子和自己的手重新藏進鬥篷裏,繞開地上的血灘快速的離開這裏。


    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一旦被人發現她就沒有辦法繼續留在基地裏!


    十年了,從末世的那一天她被怪物襲擊漸漸變成了這副樣子,心驚膽顫小心翼翼地在這個基地裏度過了十年。


    她已經不再去數遇到過多少次這樣的事情,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甚至有時候還因為被別人看到而不得不連無辜的人也一起滅口——即使她不想那麽做,那兩隻怪物似的枯手也會本能地讀取她的思維,自行判斷該如何保護自我。


    表麵上看起來她隻有兩隻手變成了怪物,但實際上,她常常在懷疑是不是連她的大腦都已經漸漸被侵蝕,變得早已經不是人類了。


    桑小笙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當視線裏的景象不再髒亂不堪,一切平靜得就像末世前一個人口密集而擁擠的小城,人來人往匆匆忙忙。


    平民區熟悉的景象讓她漸漸平靜下來,鬥篷下的手抖抖索索的去摸自己抓在布袋子上的另一隻手,確認雙手已經變回了人類的樣子,又低頭看看黑色的鬥篷好好的遮住了沾上的血跡,這才往自己所居住的那個小小的公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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