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妹嘴上說著還不錯,但是從她表情上能看的出來,她其實並不怎麽舒服。尤其是眉心時不時凝結的“川”字,時刻提醒著杜衡,眼前的這個女人正在飽受腫瘤帶來的疼痛。


    但是對於這一點,杜衡也是無能為力,隻能靠劉阿妹自己承受。


    剛開始的時候,劉阿妹自己會忍不住的央求杜衡,或者是其他的醫護,給她來一針止疼針,但是都被拒絕了。


    這並不是怕劉阿妹出不起止疼針的錢,而止疼針這玩意兒常用不好。


    西藥的止疼針,通常情況下含有陣痛安神的藥物,長時間的使用之後,第一,會產生依賴性,部分止疼藥,如嗎啡對呼吸有抑製作用,可能造成呼吸抑製、過度鎮靜,且嗎啡類止疼藥有成癮性。


    比如有些癮君子,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就會偽裝成特別疼痛的樣子,在醫院裏混一針止疼針過過癮。


    第二,長時間服用之後,止疼藥的副作用會疊加,對機體的影響比較多,會造成肝、腎、消化道的潰瘍出血,甚至肝腎功能損傷。


    第三,止疼針的過度使用,會讓病人對疼痛產生麻痹思維,從而忽略一些正在加重,或是突然病變的情況,把小病拖成大病。


    劉阿妹的病不像那些開刀手術似的,疼個一天就會減緩消失,她是需要長時間做扶正化瘤的,這個過程是一個長久的過程,所以是能不用就用。


    杜衡也考慮過用中藥止疼,但是思來想去,發現止疼的藥方,和現在扶正化瘤的藥方會有衝突,所以中藥的止疼方劑也就沒開。


    疼痛讓劉阿妹不舒服,同樣隨著除夕夜的時間越來越近,劉阿妹的臉上也有著淡淡的失落。


    從西南到西北,千裏之遙的異地他鄉,自己拖著病軀,身邊卻沒有一個親人,在年關將近的時候,孤獨和失落也越發的濃鬱。


    杜衡能看的出那份落寞與孤寂,悄悄歎口氣說道,“要不要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劉阿妹有點意動,但是眼神中的那抹亮光一閃而逝,“不用了,我挺好的。”


    這樣的拒絕在杜衡的預料之中,她老公的行為著實傷到了她的心。但是她還有媽媽,還有爸爸,杜衡還是想做做努力,讓她和父母緩和一下關係。


    “要不給你父母打個電話吧?”


    “謝謝杜醫生,不用了,我挺好的。”


    說到父母,劉阿妹的眼中有憤怒,也有暗淡。


    劉阿妹說過,她算是被父母高價彩禮賣過去的,所以才有後來老公覺得虧了,不願意繼續治療,扔下她獨自離去的事情。


    而且老公走後,劉阿妹也給父母打過電話,隻是得到的,並不是父母的關心。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杜衡明白這個道理,見劉阿妹不願意,他也就不在多說什麽,囑咐讓其好好養病,便要離開病房。


    剛走到病房,卻不想被劉阿妹叫住,“杜醫生,你能幫我給栗小姐打個電話嗎,我想對栗小姐說聲謝謝。”


    杜衡停下了腳步。


    一個意料之內,也是情理之中的請求,畢竟劉阿妹的所有花費,全是記到了栗沁的頭上。


    但是,杜衡沒有栗沁的聯係方式,這就非常的尷尬。


    正不知道該怎麽和劉阿妹說呢,突然想到,當時治療完栗沁的第二天,好像和栗沁通過話,但是這個電話是誰的,杜衡就不知道了,而且當時也沒想著以後會有聯係,也就沒保存那個電話。


    “行,我去辦公室拿一下手機,找一下聯係方式,然後過來找你。”


    杜衡給自己找了點時間,他得回辦公室找一下那個電話號碼。如果找不到,隻能和李承祖聯係,看他那裏有沒有聯係方式了。


    回到辦公室,杜衡就是一頓翻,半個多月的時間了,通話記錄長的都不像樣子了。


    好在那是個首都的號碼,歸屬地很明確,加上在首都的那幾天,電話打的也不是很勤快,翻了五分鍾之後,終於找到了那個電話。


    杜衡嚐試著撥了出去,心裏想著這個可能是那個精致男人,或者是助理的電話,自己也已經在腦中了想好了要說的詞,順便清了一下嗓子。


    鈴聲剛響就被接通了,而且還是杜衡非常熟悉的聲音,“杜專家,你還知道有我這麽個病人啊?”


    聽著對麵好似撒嬌的聲音和語調,杜衡愣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拿過手機又看了一眼電話號碼。


    這居然是栗沁的電話號碼?


    明星的電話號碼這麽容易得到嗎?


    而且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們有這麽熟嗎?


    “喂,喂?”聽不到回話,電話那頭的栗沁疑惑的喂了起來


    “你好,栗女士。”杜衡提前想好的詞用不上了,也不等對麵說話,直接就說明了打電話的目的。


    而杜衡如此誠實,也讓剛接通電話,還有點撒嬌語氣說話的栗沁久久無語,她對這個男人是徹底的服氣了。


    不說自己是明星,不說自己是女性,光憑自己能記下他的電話號碼,他難道不就應該和自己聊會天,小小的激動一下嗎?


    杜衡說完等不到對麵的回應,反而變的小心翼翼的,他怕栗沁會拒絕,會影響劉阿妹的情緒。便再次試探的問道,“栗女士,伱同意嗎?”


    “不同意。”幹脆利索的說完,手機裏立馬傳出了電話掛斷的忙音。


    杜衡看著手機傻眼了,這女人絕對腦子有病,而且是大病,正常人怎麽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不過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自己得好好想想該怎麽和劉阿妹說。


    沒打通?


    工作忙?


    或者不在國內?


    杜衡眼神突然亮了一下,這個理由好啊,國內的這些明星,最喜歡幹的事情,不就是跑國外當個‘普通人’嘛。


    “當當當”


    這邊還沒想清楚,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隨後就看陸中江拿著兩個暗紅色的木頭盒子走了進來。


    “陸書記辛苦了,天天讓你往外跑。”看到進來的是陸中江,杜衡放下剛才的事情,立馬起身給陸中江泡茶。


    年底這段時間,大會小會天天開,杜衡是能不去就不去,全部推給了陸中江。


    本來聽說崔光海喜歡開會,也想讓崔光海分擔一下,沒想到的是,崔光海隻喜歡給別人開會,但是他非常不喜歡別人給他開會。


    所以對於杜衡的讓他去參會的要求,他是直接拒絕,全部讓給了陸中江。


    進門的陸中江把手裏的盒子放到茶幾上,脫掉手套後又搓了兩下自己的臉頰,“院長,市衛生局明天來我院做突擊檢查。”


    “什麽?”杜衡倒水的手抖了一下,往外撒出去了不少,慌的杜衡又趕忙把暖瓶拿了起來。


    “下午開會的時候安局通知的,他也是剛剛接到通知。”


    杜衡眉頭皺了起來,“明天都要放假了,這突然來檢查,檢查個雞毛檢查,有病啊。”


    杜衡嘴裏嘟囔了一句,重新給陸中江的茶杯裏倒水,放好暖瓶之後臉疑惑的問陸中江,“市衛生局,他們幹嘛來檢查,我們是區管衛生院,和他們又沒什麽關係,哪怕是我們升級成二級醫院,那也是區管單位,和他們還是沒關係啊。


    再說了我們是不是要升級,那也是衛健委的事情,和他們也沒什麽關係啊。”


    越說,杜衡心中疑雲越濃,“陸書記,安局有沒有說他們是來檢查那個方麵的?”


    陸中江雙手端起了剛泡好的茶,看起來是要暖暖手,但是杯子太燙,他又放了下去,“早上開會,安局說我們衛生院入選了全市衛生係統十佳單位,還有可能評最佳進步獎。


    院長你個人也有兩個獎項,全市衛生係統十佳優秀青年工作者,優秀青年幹部,應該是這個原因吧。”


    杜衡是滿臉的疑惑不解,但是陸中江卻是滿臉的笑容。


    看著此時陸中江的表情,杜衡心頭的疑惑更甚,“那不對啊,咱們今年在區裏都沒得到什麽獎,怎麽可能直接跳市裏得獎去?這不附和邏輯。”


    陸中江嘿嘿一笑,再也沒有之前老持沉重的氣度,指著自己剛放下來的盒子說道,“這不就是嘛。”


    說著打開盒子,拿出了一個亮晶晶的獎杯。


    杜衡心中一動,趕緊往跟前走了兩步。剛才被陸中江突然的消息搞的有點懵,真心沒有注意這個盒子。


    “全區優秀單位。”


    看著亮晶晶的水晶柱上的金黃色字體,杜衡一把從陸中江的手裏接了過來,而且後槽牙都直接漏了出來。


    陸中江看著杜衡愛不釋手的樣子,又是嘿嘿一笑,打開另一個盒子,拿出了一個樣式不一樣的水晶柱,同時還有一本證書。


    “院長,在看看這個。”陸中江拿起兩樣東西對著杜衡晃了一下。


    杜衡心裏再次猛跳,小心翼翼的放下手裏的獎杯,慢慢的從陸中江的手裏接過了兩樣東西。


    十佳優秀個人獎


    金州市上湖區衛生局


    鎏金大字映入眼簾,晃的杜衡眼睛有點花,心裏的喜悅噴薄欲出。


    自己辛苦一年的成績,最終凝結成了這兩個獎杯和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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