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和李建衛多聊了一會之後,杜衡便直接返回了衛生院。


    今明兩天是自己值班,雖然作為院長沒人說什麽,但是長時間的脫崗,真的是好說不好聽。


    而且萬一發生點什麽事情,他也不好交代。


    不過回到衛生院,杜衡現在也沒什麽事情做,主要是他已經很少上門診那邊去了。


    歸其原因,也是門診的病人不多,自己衛生院又多了不少的新醫生,不太好意思搶其他醫生的病人,總要給新醫生一些鍛煉的機會。


    所以回了衛生院,杜衡也沒有去診室,而是直接回了辦公室,想要再優化一下武勝男的針灸穴位。


    但是剛坐下還沒兩分鍾,吳不畏麵露尷尬的走了進來。


    “師哥,你到診室幫忙看個病人。”


    吳不畏猶猶豫豫的模樣杜衡有點詫異。


    要知道最近幾個月,吳不畏可以說是中醫科的一把好手,完全替代了去年杜衡的角色,所有新分配來的畢業生,一波給了韓玉健帶著,另一波就讓吳不畏帶著。


    現在儼然是一副帶教老師的嘴臉,平時可高傲著呢。


    沒想到今天怎麽就突然變得這麽畏畏縮縮的了,杜衡猜想,可能是碰上什麽難纏的病人,或者是棘手的病情了。


    想到這裏,杜衡突然來了興趣,起身跟著吳不畏一起往診室走去,路上的時候還隨口的問道,“碰上搞不定的病情了?”


    吳不畏尷尬的點點頭,“一個年前感冒的病人,今天又來了。”


    “感冒?”杜衡有點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吳不畏,然後繼續往前走,“怎麽回事?”


    “年前來檢查的,惡寒發熱,頭身疼痛,無汗,還有點喘咳,來之前自己喝了兩天的感冒藥,沒什麽效果,我就給開了小青龍湯讓回去了。”


    “按你說的症狀,用辛溫解表,解表散寒,溫肺化飲治之,你開小青龍湯是沒問題的。那今天來是怎麽回事?”


    吳不畏摳了一下腦門,自己也有點不解說道,“聽病人說,我開的藥一直喝到昨天了,本來也感覺人輕鬆了不少,但是昨天早上開始,整個人開始頭疼、眼珠子痛,身上也是一會熱一會冷。


    剛才在辦公室看著,病人都已經有點打擺子的模樣了。所以我這心裏也沒底了,趕緊來找師哥你幫著看看。”


    杜衡也是奇了怪了,按理說藥方對症肯定能治好,但現在沒治好不說,怎麽還有了頭疼目痛,寒熱交替的情況出現了?


    心中帶著疑問,杜衡快步走到了自己以前的診室。而診室裏現在還有一個去年的畢業生,正不停地和患者說著話。


    看到杜衡的時候,趕忙站起身叫了聲,“院長。”


    杜衡有點叫不上這個小夥的名字,便點點頭了事,直接坐到了患者的對麵,簡單寒暄了兩句之後,便開始了自己的檢查。


    沒兩分鍾,杜衡就提筆寫了個方子,“我給你開個方子,也別著急回去了,我讓護士給你找個空病床,伱就躺著睡一覺,喝兩副藥基本就沒什麽事情了,再不用自己會叫熬藥,或者辛苦跑一趟了。”


    說完便把方子遞給了患者,讓他拿著方子去前麵交費,然後找護士。


    吳不畏兩人在此期間一言不發,就看著杜衡快速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等到患者拿著方子出去,新醫生還有點扭捏不敢問,但是吳不畏直接就問道,“師哥,這個患者是個什麽情況?難道不是感冒?”


    杜衡把手裏的筆放回到了筆筒裏,笑著說道,“他就是感冒了,不過感冒比較嚴重罷了。按照這個病人現在情況,他剛來的那天,你別給開什麽藥,讓他回家包著被子睡兩天,別出門,好好的發兩身汗,問題也就解決了。”


    說著身子往後靠了一下,坐到自己工作了六年的辦公室,雖然桌子很久,凳子也有點晃,但是這種感覺卻很踏實,比在院長辦公室要舒服很多。


    舒服的晃了一下屁股之後,杜衡接著說道,“患者在喝你藥的這段時間,加上前兩天下雪,肯定又受了涼,加重了病情,才成了現在這個狀況。”


    吳不畏疑惑的點不在這裏,按照他的理解,即便患者又受了涼,也不至於變成頭疼目痛,寒熱交替的症狀,應該是那種咳嗽增多,鼻涕增多,渾身發冷才對。


    “師哥,即便是這樣,那我開的小青龍湯也應該沒問題啊,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杜衡坐了一會,終於找到了以前的感覺,伸手輕輕敲擊著桌麵,不緊不慢的問道,“我要是沒記錯,去年我們下鄉的時候,我們好像就這個問題討論過。”


    吳不畏有點迷茫,“有嘛?”


    杜衡無奈的看了一眼吳不畏,他突然有了要懲罰吳不畏的衝動,讓這小子好好回憶一下去年的那段‘崢嶸歲月’,“寒熱交替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病入陽明啊。”吳不畏對這個可是一點都不含糊,而且隨著杜衡這麽一問,他立馬想起來,自己和杜衡還真請教過這個問題,而且自己當時還重新的背過一遍《傷寒論》。


    現在想來都是淚啊。


    吳不畏能回答上,杜衡不意外,要是回答不上,才會上杜衡意外呢。


    看了一眼旁邊乖乖站裏的新醫生,杜衡突然轉頭對著這個小夥問道,“你來說說,什麽是陽明病。”


    小夥慌了,也懵了,他是怎麽都沒想到會問到他的身上。


    但是他也知道,在醫院裏,上級醫生會隨時隨地的對下級醫生提問,這既是考核考察,也是督促學習的一種方式。


    隻是從他進入到衛生院,和這位在衛生院當“神”一樣的院長,是真的沒有怎麽接觸過。


    剛來醫院的時候,這個院長天天的攻克那個‘惡性淋巴瘤’,沒時間管他們這些還沒有執業資格的小透明。


    好不容易等到淋巴瘤被治好了,他們這些新人更崇拜這個近乎是同齡人的院長時,他女朋友又出事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又這麽耗沒了。


    然後在他們還沒回過神的時候,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直接被首都專家請走做交流學習去了,這更加讓他們這些小渣渣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個西北偏遠地方的醫生,居然被首都醫院邀請交流學習,這是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本還因為被分配到衛生院,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在同學老師麵前不敢抬頭呢。可現在,隻要把杜衡搬出來,所有人都得對他們羨慕。


    有這麽一個鎮山的虎在,他當個幹飯的豬,也覺得很有麵子。


    但是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這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這隻鎮山虎當麵提問。


    瞬間,腦子就是一片空白,別說杜衡問的問題自己不知道,就是知道了,這會也變成不知道了。


    杜衡問小夥的時候,吳不畏也回頭看向了小夥,他期待著小夥能給他長點麵子,畢竟他這個人可是自己帶著的,而且已經帶了快五個月的時間了。


    但是看著小夥慌亂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這麵子是沒有了。


    也不知道是兩人之間學習的差距,還是說自己和杜衡水平的差距,反正和去年同時間的自己相比,這小夥沒有當時的自己好。


    不得已,隻能自己開口說話,緩解小夥的尷尬和緊張,“《傷寒論.辨陽明病脈證並治》中有闡述,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脈洪大或沉實,證見身大熱,汗大出,大煩渴。”


    杜衡撇撇嘴,吳不畏這樣的闡述,就不容易帶出學生來,“說的簡單點。”


    吳不畏心裏歎口氣,今天這麵子算是丟完了,不過好在是在自己師哥麵前,也算能接受,“凡出現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脈大等證,就叫陽明病。”


    杜衡看了兩人一眼,接著問道,“那現在病人還有頭疼目疼的情況,這是病在何處?”


    小夥偷偷看了吳不畏一眼,趕緊的低下了頭,這個問題,他還是不知道。


    吳不畏想了一下,“病在太陽與少陽。”


    杜衡攤攤手,“現在總結,病人是什麽情況。”


    一句話說完,吳不畏恍然大悟,一臉懊惱的說道,“太陽、陽明、少陽合病。”


    不過吳不畏是明白了,但是旁邊的小夥還是一臉的迷茫。


    他學了五年,說實話,他在課堂上沒有學過這些東西。或許是老師上課講的時候,他沒有認真聽。


    反正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杜衡和吳不畏兩人在說什麽,好像他們說的中醫,和自己學的中醫是兩回事。


    吳不畏也看出了小夥的迷茫,便做了一個最簡單的解釋,“太陽、陽明、少陽是六經辨證中的三陽經。”


    本來是解釋的話,但是說出來之後,小夥眼中的迷茫更深了,六經辨證是個啥?


    難道自己上了個假大學?


    還是說自己在上學的時候,一晃神的功夫,就漏掉了這麽多的東西?


    本來從上班之後,自己就發覺自己很多東西不知道,不管是高深的,還是基礎的,反正就是不知道,和從頭學差不多。


    但是連名字都沒有印象,他開始懷疑自己大學這五年,可能是睡覺睡出來的。


    看著兩人的模樣,杜衡歎口氣,這小夥真的還沒去年的吳不畏有水平。


    同時心裏也明白了,這小夥為什麽沒有繼續讀研,或者是去大醫院,而是來自己這衛生院了,這水平去其他地方,他不夠資格啊。


    默默歎口氣,接著吳不畏的話說道,“最早的《黃帝內經》,還有後來的《金匱要略》等醫書中,對六經辨證都有過很詳細的講述,有時間多看看書。”


    一句話,說的小夥差點臊死。


    不過杜衡說完之後,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就這麽一晃而過,繼續對著吳不畏問道,“那你現在想到怎麽治了沒有,還有,如果是你,你會給病房開什麽樣的藥方。”


    好久沒有這麽考核過吳不畏了,今天正好也是抓住機會,他得好好看看吳不畏最近幾個月的表現怎麽樣。


    不過真當吳不畏開口,說出他自己的治療思路後,杜衡有點失望。


    如果是比較難的,杜衡也不會太在意,但是相比較這種因為傷寒引發的疾病,說實話,現在吳不畏在經過自己手把手的教導一年後,是不應該出錯的。


    “合三陽經統治。”吳不畏自己卻是顯得非常有信心,略一思考接著說出了他認為合適的藥方,“方用大青龍湯,治外感風寒,兼有裏熱,惡寒發熱,周身疼痛正好。”


    說完便看向了杜衡,希望著能從杜衡這裏得到肯定。


    當然,現在這種情況下,讚揚是不敢想了。


    可當他看到杜衡的眼神時,心裏忍不住的跳了一下。


    那是失望的眼神?


    杜衡歎了口氣,反問了吳不畏一句,“你好好想想,大青龍湯真的能散盡三陽邪氣?”


    吳不畏愣了一下,但還沒來得及想,杜衡卻已經麽有繼續問下去的想法,而是直接說道,“按照你之前所說,寒邪先入太陽,隨後去的少陽。若要同時將不同經脈的邪氣調出,必須調和其胃氣,這你應該知道吧?”


    吳不畏使勁的咽了口唾沫,然後輕輕搖頭。


    杜衡無奈,隻能接著說道,“你前麵自己都說了,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胃氣一生,陽明之邪必然就成了孤立之勢,這個時候,太陽、少陽之邪盡趨陽明相援。


    隻有這樣,邪氣才能聚於一起,三陽統治才可能見效。”


    說著拿過剛才藥方的第一聯,伸手遞給了吳不畏,“看看我這個方子。”


    吳不畏接了過來,之間上麵寫著石膏、葛根、茯苓、柴胡、白芍等幾位藥材。而吳不畏的藥學知識很薄弱,開成方他沒有問題,但是這種自由組合的方子,他一時間還不能快速理清它的作用。


    “此方治陽明七分,治太陽一分,治少陽二分。雖也是合三經同治,其實專治陽明。所以隻需要一劑便可目痛停止,再劑頭痛可消,三劑寒熱盡解。”


    隨著杜衡的對藥方的解說,吳不畏也用最開的辦法理解消化著,力求能跟得上杜衡的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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