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勝男媽媽沒有哭出聲,訴說的聲音也很輕,用著及其平靜的話,說著自己不平靜的心情。


    “兒子雖然受了傷,但是最起碼坐辦公室了,不用天天的去拚命了,可這個混小子,轉頭就找了一個當特警的兒媳婦。”


    武勝男媽媽擦了一下眼淚,繼續說道,“起初我說什麽都不同意,而且我就想知道一點,我從我單位給找了那麽多長相、人品都不錯的姑娘,他為什麽就是看不上。


    可是我拗不過他們一家子,從老的到小的,就沒有一個人支持我。


    行,特警就特警吧,反正咱們這地方,當也沒什麽太危險的事情發生。可是她忙啊,她比她當書記的公公都忙,比我這個在國企當部門經理的婆婆都忙,忙到和我兒子結婚五年了,沒給他做過一頓飯,到現在沒生一個孩子。”


    武勝男媽媽是一肚子的苦水,越說眼淚流的越多,“行,工作需要嘛,我能理解。可楠楠這丫頭,一個姑娘家家的,畢業之後也非要去當警察。


    當警察也就罷了,還和她那爹一樣,非要往一線隊跑。你們知道嗎,她害怕我知道了不讓她去,她居然聯合家裏所有人騙我。


    要不是年前找不到她的人影,而且還聯係不上她,要不是我硬追著她爹她哥哥問,還沒有人告訴我。”


    武勝男媽媽越說越傷心,原本還算平靜的語氣,終於開始變得哽咽顫抖,“我是那麽不講理的人嗎?他們怎麽能這麽看我?


    我要是不講理,兒子能去的了一線隊?他能取得上當特警的媳婦?


    我要是不講理,她武勝男別說去一線隊,她就是警察都當不了。”


    聽著直接吼出來武勝男的全名,杜衡就知道麵前的這位優雅知性的阿姨,是真的冒火了。


    不過也隨著這一通發泄,武勝男媽媽的情緒算是穩住了。


    拿起杜衡不斷遞過來的紙巾擦幹眼淚,情緒又慢慢變的內斂起來,“小杜,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也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這就是楠楠她自找的。


    你就按著你現在的想法,該怎麽治就怎麽治,不要有思想負擔。”


    武勝男媽媽對杜衡的稱呼,從這一刻也開始有了改變。


    不知道是認可他與武勝男之間的朋友關係,還是說隻是為了讓杜衡放心治療,不要有負擔。


    杜衡沒想那麽多,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放心吧阿姨,我會認真治療的,會盡可能多的保留腳趾。”


    武勝男媽媽點點頭,表示了對杜衡的認可,“小杜,阿姨就問一件事情,這腳趾沒了,對以後的生活有影響嗎?”


    這個問題讓杜衡心裏很不是滋味。


    就在之前,他還和武勝男開玩笑,說紮了她的腳神經,會讓她走路的時候跳起來。沒想到現在居然成真了。


    雖然不是走路跳起來,但是會一晃一晃的。


    杜衡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對著武勝男媽媽說道,“如果五個腳指頭全部沒了,肯定會影響走路,會出現一跛一跛的情況。”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武勝男媽媽的眼淚又忍不住了。


    她實在沒辦法想象,自己女兒走路一跛一跛的樣子。


    杜衡歎口氣,但還是接著說道,“如果是除了大腳趾以外的腳趾,這個關係倒是不大,隻是有點不適應,除了不能跑,正常的行走沒有多大的關係。”


    這話一出,武勝男媽媽的眼中突然有了光。


    可杜衡卻假裝沒看見,繼續說道,“但如果是大腳趾,這個影響和失去五個腳趾區別不大。


    因為人走路活動時,足部會有三點支撐,大腳趾部位就是其中的一個點。所以在大腳趾截肢以後,就會使足部三點支撐結構破壞。


    容易引發走路時足部不穩定,在走路時會出現足部無力,走路腿瘸的情況。”


    武勝男媽媽沒有被這句話嚇到,而是繼續保持著希望問道,“那楠楠的大腳趾能保得住嗎?”


    杜衡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不管武勝男能保住哪幾個腳趾,大腳趾是肯定保不住了。


    這一點,杜衡現在無比確信。


    而杜衡的猶豫,也讓武勝男的媽媽明白了,隨後便不再詢問,繼而起身想要告辭。


    杜衡趕忙叫住,“阿姨,伱先別急著走,我找你來還有事情要交代。”


    武勝男媽媽再次拭去眼角的淚水,還給杜衡露出了一個笑臉,“你說,我聽著呢。”


    杜衡拿過自己的包,從裏麵取出自己配置的油膏,“阿姨,這是我自己配置的油膏,可以當潤滑劑使用,也有活血化瘀的作用。


    你這邊隻要有空,就用這個油膏塗抹到男男的小腿和腳趾上,然後給她不停的按摩,這樣有助於她的恢複。”


    武勝男媽媽回過神,伸手接過了杜衡手裏的油膏,“就這麽塗上去擦,還是要用什麽按摩手法嗎?”


    “不用什麽按摩手法,你就把這個油膏每次挑一點點,在所有露出來的皮膚上塗滿,然後就是輕揉,來回擦就行了。”


    “嗯,我記下了,你們忙吧,我回去了,楠楠一個人待著會胡思亂想的。”武勝男媽媽微笑著告辭。


    出了辦公室的門,她使勁的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轉身往旁邊的衛生間走了過去。


    過了幾分鍾後,一位知性有氣質,帶著淺淺微笑的媽媽,再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辦公室裏,李建衛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小杜,病人的腳趾真的沒有辦法救回來了?”


    杜衡歎口氣,整個人直接往後靠了過去,“很難,腳趾凍傷太嚴重了,加上下肢缺血時間過長。。。。等兩天吧,如果兩天之內情況沒有好轉,就得請趙主任出手了,把這幾個腳趾拿掉。


    要不然長時間的留著,這種缺血性壞死,一定會發生感染,而且會影響到其他部位的。”


    李建衛知道杜衡已經盡力了,而且自己的水平也不如杜衡,便不再多說什麽,也不提什麽沒營養的建議,隻是說道,“你就按著你的步驟治療就可以,趙主任那邊我去聯係。”


    “謝謝老師。”


    從前天答應了上李建衛的研究生,杜衡在稱呼李建衛的時候,就已經改了稱呼。


    而這種不帶姓名,卻又叫老師的稱呼,讓旁邊的穀平心裏微微一驚。


    他不是什麽蠢人,也不是什麽情商為零的憨憨,從這個稱呼中,他立馬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杜老師,你考上李主任的研究生了?”


    杜衡笑了一下,不過他並不準備解釋這件事,“差不多吧,過完年大學開學之後,我應該就會成為李主任的學生了。”


    說著他還打量了一下穀平,“怎麽樣,要不你也報個研究生念念,你前年剛畢業,年齡也不大,而且本科學曆也確實有點不夠用。”


    穀平嘿嘿笑了一下,“我還是等兩年吧,等杜老師你有資格帶學生了,我報考你的研究生。”


    杜衡雖然不知道穀平為什麽不願意上研究生,不過他也不在意,畢竟這種事情,主觀意願絕對強於客觀意願。


    “那你可有的等了。”杜衡隨口說了這麽一句。


    但是旁邊的李建衛卻笑了起來,“小穀的這個想法,可能用不了幾年啊。”


    一下子,全部的目光放到了李建衛身上。


    李建衛笑著說道,“你這杜老師念研究生的時間,撐死了也就三年多點,說不定今年出點什麽研究成果,兩年也是有可能的。


    到了那時候,你的杜老師就剩兩條限製,他就能擁有研究生指導資格了。一個就是工作年限,一個就是論文、課題的數量。


    論文、課題什麽的,你杜老師手裏現在就有,今年過不完估計都能有好幾篇的產出。


    至於工作年限嘛,按照我們省今年的規定,需要碩士臨床十年的工作年限,你杜老師畢業的時候,雖然碩士畢業不夠這個年限,但是工作總年限是夠了,到時候應該能想想辦法,畢竟特殊人才要特殊對待嘛。”


    李建衛說完,杜衡和穀平全都瞪大了眼睛,然後大眼瞪小眼的看在了一起。


    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現在還真有可能實現。


    “哦對了,你杜老師現在可是我們學校的助教,等畢業的時候直接考個研究生導師崗前培訓合格證書,這事情就齊活了。”


    穀平抿了一下嘴,“那我就等兩年,我要做杜老師的開山大弟子。”


    杜衡的心情也變的好了一些,笑著說道,“好,我首席大弟子的位置就給你留著。”


    隨後幾人各忙各的,到了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杜衡拿著東西又去給武勝男做了一次針灸。


    而這一次做治療,加之武勝男的爸爸和爺爺也全都來了,杜衡便全程沒有和武勝男多說一句話,一直是低著頭認真的做治療。


    做完之後,更是沒有多聊,直接收拾東西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杜雪婷還沉浸在昨天的歡樂中,而且也不知道是和誰在聊天,時不時的就開始咯咯咯的傻笑。


    進到家裏的時候,天色已經變的麻黑。


    嫂子還是一如往常,在廚房裏切菜切的叮咚亂響,而杜毅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喜歡的奧特曼,興奮的時候還會忍不住的跟著擺兩個動作。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這小子今天的電視聲音開的很小,自己擺造型的時候也是悄沒聲息的樣子。


    而且平常這會已經坐在沙發抽煙的大哥,這會也看不見人影,挺奇怪的。


    杜雪婷進門就去廚房幫著媽媽做飯了,杜衡進屋後,隨手把包扔在了沙發上,然後一屁股坐到了杜毅的身邊,並且順手把他攬了過來,“你爸呢?”


    杜毅嫌棄在杜衡懷裏不自由,使勁從懷裏掙開跑到了茶幾前麵,繼續看自己的奧特曼打小怪獸,“我爸在裏屋睡覺呢。”


    “你爸怎麽了,這麽早就進去睡覺去了。”


    “今天去我小姨家的路上,我爸摔了一跤,回來就去睡覺了。”


    杜衡愣了一下,起身往大哥的臥室走去。


    進到臥室,大哥斜臥在炕上,鼻腔裏還是不是傳來兩聲低低地呻吟聲。


    杜衡皺眉走到跟前,輕輕拍了一下杜平,“哥,你怎麽了?”


    杜平沒有睡著,隻是就這麽躺在炕上,聽到杜衡的問話,也是輕輕的哼了一聲後,便想要轉個身,但就是這麽個動作,直接讓他五官扭曲,口中吸氣聲不斷。


    杜衡趕緊搭把手,著急的問道,“你怎麽了這是?”


    躺平之後,杜平長長了呼了一口氣,“別提了,今天從婷婷小姨家出來,一個沒注意,踩到了冰溜子上了,直接摔了仰八叉,差點把腰給摔斷了。


    起來之後吧,就覺得這肋巴骨下麵生疼,吸口氣都感覺疼的腸子在打轉。而且右邊這肩膀,疼得厲害,也抬不起來。”


    杜衡有點氣急,“那你給我打電話啊,你這麽躺著算怎麽回事。來,起來,我看看咋回事,別肋骨給摔斷了。”


    “你嘴裏就沒點好話,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杜平不滿的低估了起來,卻也隨著杜衡的動作,慢慢的往起來坐。


    聽著杜平的話,杜衡無語至極,“我的親哥哎,我說的好聽你斷了的肋骨就變成不斷了?我也是服了你了,你早點給我電話不行嗎,受這個罪幹嘛?”


    “我這不是想著你晚上就回來了嘛,也就沒電話打擾你。”


    杜衡也是服氣了。


    扶著大哥坐好之後,開始伸手探查他的身體狀況。


    等到查清楚,杜衡長出了一口氣,心中對這個腦子有點執拗的大哥,那是更加的服氣,“還行,肋巴骨沒事,不過你的肋巴扇下麵夾了氣,也就是岔氣了。”


    說著又伸手捏了一下肩膀,疼的杜平身子往下打了趔趄,“你個混球,你幹嘛?”杜平直接對著杜衡開罵,看來是疼的勁兒大了。


    杜衡好笑的看著杜平,“現在知道疼了?你這肩膀都脫臼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挨到我回來的。”


    岔氣之後,要是不亂動彈,基本上不怎麽疼。但是脫臼之後,那個疼痛本身就已經非常疼了,忍受力差一點的,能把眼淚疼下來。而且稍微動一下,還會持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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