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帶著鬱悶的餘海廷要走,可剛走了兩步,杜衡又停住了腳步,“對了,要是你媳婦喝藥之後,病情好轉了,你得給我們餘院長道歉,聽到沒?”


    “好,隻要和你說的一樣,我肯定給他道歉,就是磕頭都行。”


    “你別給我耍死皮,恭恭敬敬的說聲對不起就行。還有,以後不管什麽情況,在哪個醫院,哪個醫生你都能找,沒必要非認死了你的主治醫生,聽到了沒?”


    說完便不再理會這個漢子,直接轉身出門。


    不過出了門,杜衡並沒有去診室或者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二樓的護士站。


    “麗麗,把昨天晚上這個樓上的值班表給我找出來。”


    聽著杜衡怒衝衝的聲音,王麗麗很是驚訝的看了一眼杜衡,這還是第一次見杜衡發這麽大的火。


    很快,昨天晚上的值班簽名表就交到了杜衡手裏,杜衡翻看著上麵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眼中的怒氣都快要溢出來了。


    “麗麗,你們護士晚上睡覺之前,要不要查房?”


    “肯定要查的,10.30之前,要全部查一次,而且休息的時候也會換班休息的,沒有全部都去睡覺。”王麗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聽杜衡的話,她知道肯定是昨晚值班的護士出了紕漏。


    杜衡把值班的簽字表拍到桌子上,“昨天晚上,31床的病人後半夜頭暈目眩、腰困睡不著,你們知道嗎?你們登記了嗎?你們通知一聲了嗎?”


    王麗麗看著無異常的記錄,心裏狠狠的顫了一下。


    值班的事情她不知道,可剛才的事情她知道啊,而且餘海廷現在就跟在杜衡的身後,嘴角、眼角的淤青還清晰可見呢。


    還沒來得及多想,杜衡直接說道,“這是你的工作,我不插手,但是我希望在今天下午看到你的處理結果。


    還有,如果下次在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會直接找你的麻煩。”


    對王麗麗說完,直接轉頭對著餘海廷說道,“名單就在這裏,調查你自己去,醫生的問題你去處理,還是一樣,下午的時候告訴我結果。”


    這次的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發生,或者說可能隻有自己不知道。


    大家還是在延續去年那個時候的管理和工作模式,大家都有點老好人的意味,就是杜衡自己也是一樣。


    但是今天的事情告訴他,這樣粗放式的管理,在今天,衛生院的醫護已經接近五十人的時候,是非常不妥當的。


    回到診室,杜衡讓餘海廷把病人直接轉給自己,讓他不用在負責這個病人。


    而診室裏,看著杜衡劈裏啪啦的敲診斷,吳不畏站在身邊欲言又止。


    今天的事情,從發生到結束,他一直在現場,其中有什麽問題,他是看的一清二楚。但是他現在很猶豫,要不要把事情捅破到杜衡的耳朵裏。


    “師哥,今天。。。”


    “今天的事情就過去了,好好幹你的工作就可以,其他事情不歸你管。”


    吳不畏輕輕呼了口氣,好吧,不用做打小報告的小人了。


    轉而好奇的問杜衡,“師哥,那病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是餘院長治療真的出錯了?”


    “怎麽說呢,說對也可以,說錯也沒問題。”


    吳不畏有點撓頭,看病開藥,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怎麽還有這麽模棱兩可的說法,“什麽意思,我沒太明白。”


    “病人長期服用鎮肝熄風湯、羚羊鉤藤湯兩種治療陰虛的方子,讓病人耗損元陽,陰盛於下,才有了病人現在的這些症狀。


    老餘的用藥重在降血壓、治療心悸,病人這會這隻是正常的生理反應,等到血壓降下去,人也就沒事了。


    不過老餘他沒有解決根本問題,這個病人的病情隻會不斷的反複。


    老餘用藥了,她就好兩天,不用藥,她立馬就不行。”


    吳不畏眉頭有點皺,“師哥,聽你的意思,病人不是陰虛?”


    杜衡快速的幾下敲完,然後轉過身子正對吳不畏,“這個病其實非常有意思,如果不能去根,就會變成一個不要命,但是卻又非常能折磨人的病。


    用西藥治療也能行,但是就得一直用藥控製血壓,隻要藥效一過,血壓必定升高。而且用藥時間一長,她的體內的抗藥性就會增加,用藥劑量加大,然後慢慢的折磨死。


    如果用中藥治療,方子不對,繼續照著陰虛的路子治,病人現在的各種病症會加重,重到不管眼睛睜開還是閉著,都會天旋地轉,然後大小便失禁,但也是不會當場要了命。”


    吳不畏有點無奈的看著杜衡,“師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病人不是陰虛?”


    杜衡把自己放輕鬆了一點,往後一靠說道,“病人舌淡、胖,苔白膩,脈洪卻不能久按,久按反覺微細無力。”


    說著停頓了一下,“洪脈屬熱症,但是久按微細無力,那還能是熱症嗎?所以脈證合參,病人應是清陽不升,濁陰不降,下寒是真,上熱是假。”


    吳不畏這會也看完了杜衡記錄的病症,恍然說道,“清陽不升,命火衰微,不主溫煦,所以怯寒肢冷;火不生土,中陽失運,所以食少便溏。


    這麽一來,諸陰失陽氣統攝,所以上則飲逆頭眩,下則尿多不禁。”


    杜衡點點頭,“就是這個道理。而且病人異常肥胖,這也是陰盛陽衰的表現。加上誤用鎮肝熄風湯這樣的寒涼藥劑,更損元陽,陰盛於下,逼浮陽上越,所以病人現在的上熱是假像。”


    吳不畏也是輕輕點頭,“所以這是個陽虛的病,而不是陰虛。”


    “對嘛,用藥錯了,病人就不可能好,隻會加重病情,最後留個病根,折磨一輩子。”


    杜衡站起身往外走,“我用了溫氏奔逐湯,附子加了三十克,後麵就辛苦你幫我看著點,別煎藥煎出錯了,最近大家有點心不在焉。”


    臨到最後,杜衡還是忍不住在吳不畏麵前發了句牢騷。


    回去辦公室,杜衡也沒了繼續要眯一會的意思,在辦公室轉悠了幾圈之後,把崔光海找了過來。


    隨後也不知道兩人在辦公室聊了些什麽,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兩人才從辦公室出來。


    剛出門,就碰上了笑嗬嗬走來的龔道陽,“兄弟,我來蹭飯了。”


    “掏錢。管飽。”杜衡笑嗬嗬的回應,隨後便帶著龔道陽一起去了食堂。


    不過看龔道陽好像有事要說,便打了飯端回辦公室。


    “龔哥,有事嗎?”


    龔道陽吃了一口剛端來的菜,嘴裏支支吾吾的說道,“和你商量一下祁剛的事情。”


    “什麽意思?”杜衡趕緊的吃完嘴裏的飯問了一句。


    “根據昨天我們對帶回來的幾人詢問,有兩個是屬於組織者,其他人都是參與者,不過我們這次雖然沒有抓到現行,但是畢竟出了祁剛這麽一檔子事,而且他們聚賭的金額高達七萬元,所有人也全部交代了,所以還是要處理一下的。”


    龔道陽停頓了一下,“祁剛現在是村醫,也算是你的人,我就想問問你的想法,對這個人你們是保還是不保?”


    杜衡手裏的筷子停了下來,想了一下去年一年祁剛的表現,最後還是狠下心說道,“你們按照你們自己的方法處理就行了,不用管我。就算你這次不處理,我也要把他從村醫序列裏剔除出去,太耽擱事情了。”


    龔道陽聽杜衡這麽說,立馬露著大白牙笑了起來,“行,那我就不管你的麵子了。”


    “你就多餘來問我。”


    “這不是照顧你的麵子嘛。”


    “吃飯吧,這麵子我不要。”


    兩人這才開開心心的吃飯,等到吃完要走的時候,龔道陽又續了一句,“對了,我媳婦今天下午就要請假了,你可別攔著了,聽到沒?”


    “我有病啊,你媳婦要生孩子,我攔她幹嘛。”


    說著把龔道陽推了出去,拿著龔道陽的餐盤又往食堂走去。


    收拾完這些,杜衡終於有了點困意,便想著趕緊去睡會,把腦子養清楚了,下午好繼續研究一下怎麽收拾這幫作死的家夥。


    可看著突然響起的電話,杜衡心裏是直抽抽,剛有的一點睡意,直接消散無蹤跡。


    “老爺子你好啊。”


    “嗬嗬,小杜啊,吃了沒?”


    聽著武鍾老爺子的聲音,杜衡就知道後麵這老頭要說什麽事情了。


    “剛吃完,老爺子你吃了沒?”沒話找話,尬聊吧,他不說我就不說。


    “剛和楠楠吃完。”


    “哦,那就好,中午了,老爺子你該午休了。”杜衡希望老爺子不要說出來,期盼著他趕緊的掛了電話。


    可天不遂人願,該來的還是會來,“小杜啊,你是個好孩子,楠楠被我們給慣壞了,你要多擔待一點啊。”


    聽著老爺子語重心長的話語,杜衡是無奈的很,“老爺子你好好的說這個幹嘛啊。”


    “你看你好幾天也沒來看過楠楠了,也沒見你們聯係過,應該是我們楠楠耍了小脾氣,和你生氣了是不是?”


    老爺子的語氣裏,處處都是自己孫女的不是,處處沒提杜衡的不是,可杜衡卻覺得,這老爺子是句句都在給自己上話。


    “沒有的事,楠楠好的很。我是這幾天上麵有檢查,衛生院事情也多一點,我就沒過來。但是老爺子放心,我們白天沒聯係,晚上的時候,還是會聊聊天的。”


    杜衡想坦白的,但是這事情吧,就是越拖越張不開嘴。而且武勝男也不知道咋考慮的,她也不說,難受死個人。


    “我就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不會讓我們擔心的,是老頭子我多心了。”


    聽聽,這老頭多會說話,直接把自己所有的後路堵死了。


    “那小杜你這會忙嗎?”


    杜衡抬頭眯著眼看了一眼太陽,這大中午的我要說忙,老頭你肯定也不信啊。


    哎,繼續裝傻充愣吧,“這會不太忙,有事嗎老爺子?”


    “不忙那就來陪老頭我聊聊天,你們小年輕手機上能聊,我這老頭可不會,幾天沒見你小子,有點想的慌。”


    杜衡猶豫了一下,悄悄歎口氣,躲不掉了啊。


    “行,老爺子等著,我馬上就來。”


    撂了電話,杜衡回辦公室換衣服拿車鑰匙,他這幾天一直再想一個問題,以這老爺子的智慧,這幾天相處下來,不會看不出自己和武勝男的關係。


    但是這老爺子就是玩命的拉郎配,也不知道自己哪個閃光點閃瞎了老爺子的眼,讓他這麽的看重自己。


    到了武勝男的病房,可病房裏就武勝男一個人,見到杜衡進去,她還給了個。。。。。嬌嗔的表情。


    嬌嗔?


    杜衡覺得自己看錯了,武勝男怎麽可能對自己做出這樣的表情來,應該是自己自作多情,眼花了。


    “老爺子呢?”杜衡沒話找話。


    武勝男現在已經可以坐起來了,腿也不用老吊著,聽到杜衡的問話,癟著嘴輕聲說道,“出去抽煙去了。”


    人精啊,杜衡現在是越來越張不開這個嘴了。


    “老爺子說讓我給你做做治療,你躺下來吧。”杜衡說著話,便開始把床放平,至於武勝男是不是同意,那並不重要。


    經過十來天的恢複,武勝男的腿現在除了個別地方還有些青紫,其餘部分已經恢複了血色。


    就是腳的情況稍微差一點,尤其是腳麵,上次被杜衡刮的太狠了,現在被刮的地方,還是皺皺巴巴的,恢複的比較慢。


    找個地方坐好,杜衡也沒說帶個手套啥的,直接從包裏拿出隨身帶著的油膏開始塗抹,然後開始一遍遍的做推拿。


    “嗯~~~~”武勝男舒服的哼了一聲。


    杜衡不爽的回了回了一句,“哼個p啊。”說歸說,卻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房間裏又一次變得安靜起來。


    好半晌之後,武勝男突然聲音很輕的問道,“你這幾天去相親了嗎?”


    “沒有,不敢去了。”


    “哦~~~”武勝男停了一下,“那你咋找媳婦?”


    杜衡終於抬頭看了一眼武勝男,調侃的笑道“這不還有你嘛,實在找不到媳婦,我就答應老爺子算了。”


    “你不用太勉強。”


    “我。。。”


    嗯?


    杜衡推拿的手猛的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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