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郡,漢家邊城,地處邊關,再往北就是茫茫大漠了。[]


    前些年,雲中常常遭受匈奴的襲擊甚至是屠城,直到這些年,漢家與匈奴聯姻修好,兩國間才有好些年不打戰了。


    雲中龍蛇混雜,漢人與胡人聚居散居於此地,來往的商隊也多會在這裏歇腳,漢人不齒這些蠻荒子,凡是漢人居多的地方,就免不了對這些蠻荒子的事評頭論足。


    “聽說匈奴發生政變了,嘻,我說什麽來著,這些蠻荒子就是一刻也不能消停。”


    “匈奴二殿果然出手篡位了?”


    “不是二殿,是左穀蠡王墨折。”


    茶樓裏一片冷氣橫抽:“看不出來啊,此人溫文儒雅,沒想到竟是怎麽狠心之人,藏得如此之深。知人知麵不知心,嘖嘖……”


    “可不是!太子單也被殺了,單於之子無一僥幸逃過此劫,左穀蠡王墨折將繼單於位。這回真的是趕盡殺絕,夠狠!”


    “哎,於我漢家不知是禍是福。”


    “墨折手段很辣,上至太子和成年的殿下,下至仍在繈褓中的小兒,但凡單於之脈,竟是無一放過。”


    “不,有一個人下落不明,就是那自小廢了雙腿不能行走的十三殿下容祁。聽說左穀蠡王到現在還沒找到容祁的屍體,不過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就算沒能死於政變之下,就憑那雙廢腿,行走都得靠輪椅,連馬都騎不了,怕是逃不了多遠。”


    “嘶……太凶殘了。”


    就在此時,一聲淒厲的狼嚎響起,然後是一陣雞飛狗跳,茶樓裏的議論聲頓時戛然而止,人們紛紛探腦擠到窗口往下看去……


    “哇呀!屁股!”隻見一道白影飛快地在街市上橫衝直撞,撞倒的攤位不計其數,白色的床單下一雙氤氳著水氣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睜著,咻的一聲,這女娃娃跑得太快了,人們隻能看到一塊皺巴巴的白床單飛快地從從眼皮底下跑過……


    一隻生得漂亮的蒼狼有些不耐煩地跟在那塊會跑的白影後麵,見前方那家夥的速度慢了下來,它一爪子打在了裹在白床單下貌似屁股方位的地方,緊接著就又是一陣慘叫和抱怨聲飛快地飄散在風中。


    狼兄不露聲色地抽動了下眼角,一人一狼一床單就這麽在街市上橫衝直撞,直到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是那有爹生沒娘養的小畜牲來偷羊了!”


    人們見怪不怪地扶了扶額頭,果然沒多久就見到拿著屠刀頂著大肚子留著大胡子的屠夫氣急敗壞地追了出來,瞪大了眼睛,胡子一吹,身上的衣服已經變得破破爛爛了,看那手法,似乎是被狼兄給扯爛了:“這殺千刀的狼崽子,遭天譴的小畜牲!看老子這回捉住了她不打斷她的腿!”


    ……


    萬裏荒漠,驕陽似火。


    玉蠻正在和害她被羊角頂了屁股的狼兄決鬥。


    一道嬌小的身影像惡虎一樣凶猛地撲了上去,但卻讓她撲了個空,麵朝下狼狽地栽在了沙丘之上。


    春天種下一個玉蠻,秋天會收獲一堆玉蠻……


    “嗚嗚嗚……”


    前方輕鬆閃避過剛才那一下虎撲的狼兄深以為然地瞥了眼腦袋栽進沙丘中,隻留下一雙腿在半空中蹬著的玉蠻,狼兄光澤漂亮的毛發在落日餘暉下發出金燦燦的微光,漂亮健壯的身軀像一尊能工巧匠雕刻出來的塑像一樣,威武得很,它居高臨下地睨了眼麵朝下栽到沙堆裏的家夥一眼,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這隻蒼狼一看便知在狼群中頗有地位的,獵食時那速度像閃電一般快,狼牙總是鋒利而又精準地咬斷獵物的脖子,但它也隻有在捕食的時候才如此生猛,平日裏就連走路都揚著腦袋眯著眼睛,步子優雅得很,但卻看得玉蠻牙癢癢,再不治它,它的眼睛都快要長到頭頂上去了!


    這一回非得教訓教訓可惡的狼兄不可!


    如果不是因為可惡的狼兄,自己就不會偷不成羊,還被羊角頂了屁股!


    “壞狼兄,惡狼兄,噗……”玉蠻好不容易把自己腦袋從沙堆裏扯了出來,吐出了一大口沙,嘴裏說的是別扭生硬的中原官話。(.好看的小說)


    每隔一段時間,玉蠻都要帶著狼兄去人住的漢界邊關小城的集市裏偷羊,那裏龍蛇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來往西域中原的商隊都要在這座邊城歇腳,玉蠻去的次數多了,嘴裏就學了不少連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說利索的人話,中原話混著胡話,玉蠻隻有在氣極了的時候才會冒出這些狼兄聽不懂的話來。


    狼兄雖然聽不懂玉蠻在說什麽,但看那咬牙切齒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罵自己了,狼兄傲慢地從鼻子裏哼了哼氣,尾巴一掃,頓時又是鋪天蓋地的黃沙騰空而起,雨點一樣劈裏啪啦地砸向了玉蠻的麵門。


    “壞……狼兄!”金燦燦的太陽將一望無際的大漠都籠罩在了一層耀眼的金光中,玉蠻又一次戰亡,灰頭土臉地吐出了一大口沙,兩隻眼睛都在掉眼淚,但沙子還是卡在眼睛裏還沒全掉出來。


    狼兄輕蔑地掃了掃尾巴,別過腦袋,昂首挺胸地邁著比剛才更優雅的步伐在玉蠻身邊繞著圈,雖然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但見玉蠻掉眼淚了,倒也不再用沙子欺負她。


    玉蠻又要撲上去和狼兄打架,狼兄齜了一下牙,是在嘲笑玉蠻,這一回玉蠻還沒撲上去,狼兄一個狼爪拍在玉蠻的屁股上,玉蠻飛在半空中的姿勢忽然變了,撲通一聲往下砸去,五體投地也不過如此……


    玉蠻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狼兄已經一爪子按在她的屁股上,用牙齒去扯玉蠻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


    “嗷嗚……”


    這一聲狼嚎厚實而綿長,比狼兄嚎起來時還要威武幾分,聽得正在打架的玉蠻和狼兄皆抖了抖,剛才還神神氣氣的狼兄立即耷拉下腦袋,尾巴垂墜在地上,不耐煩地掃來掃去,從玉蠻身上爬了下來。


    玉蠻光溜著身子亂糟糟地裹著躲避那隻敢用羊角頂她屁股的羊時纏上的白床單,打了幾個噴嚏之後,才看見狼母率著狼兵狼將邁著優雅的步伐緩緩靠近了,玉蠻眨了眨通紅的眼睛,頓時咧著嘴笑了。


    狼母的體形竟比成年的狼兄還大上一寸,灰色的眼睛不動聲色就已經能嚇得狼群全部蔫了氣低下頭,狼母站在沙丘下,仰起頭朝玉蠻又狼嚎了幾聲,隻是這一聲比剛才可溫柔多了。


    玉蠻立即咧著嘴“嗷嗷”直叫,小人得誌地爬上了狼兄的背,礙於狼母正看著,狼兄用鼻子嗤了一口熱氣,還是不情不願地駝著明明和自己一起長大,卻和自己長得不一樣,手腳還比狼群裏最弱的一隻狼更笨拙的玉蠻跳下了沙丘,老老實實地耷拉著腦袋回到狼母身旁。


    被一隻羊嚇得落荒而逃,狼兄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玉蠻這樣沒用的狼。


    狼母用舌頭舔了舔玉蠻的眼睛,又舔了舔玉蠻亂糟糟的頭發,為自己的子女順毛,玉蠻舒舒服服地弓著身子趴在狼兄背上,狼母給她順過一遍“毛”後才低吼了幾聲,帶著狼群轉身往大漠深處而去。


    狼母走在狼群的最前頭,狼兄稍稍落後狼母一些也行走在狼群的前頭,玩累了的玉蠻則沒心沒肺地趴在狼兄背上呼呼大睡,時不時翻了個身滾了下去,狼母就用腦袋一拱,重新把玉蠻丟上了狼兄的背,狼兄咬牙切齒地哼了哼,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駝著自己長相奇怪的狼妹。


    忽然一陣低吼從狼兄嘴裏發出,嚇得玉蠻一個激靈從狼兄背上滾了下來,氣呼呼地正準備撲上去踹狼兄屁股,這才發覺狼母和一眾狼子狼孫都停了下來,全部都像狼兄一樣弓著身子撅著屁股齜牙咧嘴地做出凶狠狀。


    眨了眨眼睛,玉蠻一下子清醒了,那是他們狼的領地被入侵或是發現特大獵物時才有的警戒,這會玉蠻也不敢胡鬧了,低聲嗚嗚了兩聲鑽到狼母身邊,狼母安撫地舔了舔玉蠻的臉頰,甩了一記眼刀給狼兄,狼兄鄙視地白了眼膽小怕事的玉蠻,振了振毛發,頓時引亢長嘯,盡顯狼群之主的雄威。


    金燦燦的大漠驕陽之下,前方的沙麵凸起一道可疑的弧度,除了玉蠻之外,狼群裏幾乎每一頭狼都嗅到了非我族類的氣息。平日裏狼兄一吼,就是再沉得住氣的野獸也不可能仍躲在沙麵下一動不動。


    玉蠻見沒動靜,膽子也大了,嗷嗷了兩聲搶在狼兄前頭跑了上去,四肢並用,那塊白床單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玉蠻光溜溜著身子在那一塊地方繞了一圈,像模像樣地用鼻子嗅了嗅。


    狼母和狼兄見沒有危險,也都懶得管她,狼群也向前靠了靠,將玉蠻和藏在沙子下的那個東西圍在了中間,狼母和狼兄正處於包圍的中央,任由玉蠻用爪子扒拉扒拉著沙子,狼兄一臉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哼,但那雙眼睛還是不安分地往那瞄,也很好奇玉蠻到底能刨出些什麽。


    “咦……”玉蠻的嘴裏發出了怪聲,爪子扒拉扒拉了好半會後,竟然扒拉出了一個人的形狀,髒兮兮的小臉上,玉蠻那雙黑溜溜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好奇,撥開了沙子,竟果真被她給刨出一個人來。


    幹涸的血痂遍身都是,發燙的血腥味頓時迎麵撲來,少年體形修長,渾身是傷,血已經幹了,一動不動地躺在那……他死了嗎?


    玉蠻眨了眨眼睛,整個人趴在了少年上方,撅著屁股,湊近小臉,瞪大眼睛盯著零亂的墨黑色長發下那雙五官深邃的麵龐,玉蠻分不清俊不俊,好不好看,那雙盯著少年的眼睛完全像在盯著另一頭公狼,這個人應該沒有狼兄受母狼歡迎吧?


    呼呼……


    溫熱而微弱的氣息噴灑在玉蠻的鼻子上,玉蠻的鼻子貼著年輕的少年挺拔的鼻尖,那呼出的熱氣撓得玉蠻的鼻子癢癢的,有呼吸,沒死?


    玉蠻嗚嗚叫了兩聲,觀察了半天也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正準備從少年身上跳下來,忽然,那少年一直緊緊闔著的眼睛驀然睜開,玉蠻一愣,正對上了一雙冰冷而帶著濃烈戒備的幽暗星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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