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帳圍著厚厚的氈毛,張牙舞爪的狼頭鷹身圖騰仿佛隨時能從狂舞的旗幟上飛出來,火盆上的火沒有熄滅的征兆,反而越燒越旺,佩刀的巡邏刀兵有序地完成了換班。


    輪椅在帳前停了下來,領路的侍從退到了兩側,為容祁和堪言讓出了一條道。


    “請堪言將軍留步。”帳前守著兩名魁梧的將士,見他們來了,不由分說地便拔出刀交叉成阻,攔在了容祁麵前,那些退至兩側的侍從見此情景,竟然各個目不斜視,好像沒有看到一般。


    豈有此理!


    匈奴上下誰人不知,昔日匈奴最橫行霸道的勇士堪言自留在十三殿下左右的那一天起,無論殿下去往何處,堪言將軍總是寸步不離。


    堪言性子橫,除了這個溫潤如玉卻體弱多病的容祁殿下,天底下還真沒有人能讓這桶隨時可能燃爆的炸藥老實下來的。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攔下他堪言!


    況且十三殿下身份尊貴!可是先單於最器重的兒子,打從一出生,就被全族上下稱作草原的蒼鷹,頭狼的兒子,如今更是先單於所遺血脈,王位正統!這些吃裏爬外見利忘義的東西,說來說去不過是墨折那廝的走狗!竟也敢對殿下如此無理!


    殿下少言寡語,性子溫和淡漠,但堪言可是急性子,這會竟然連他也敢攔了,脾氣怎麽可能還壓得住,頓時火冒三丈,非但不肯卸下佩刀,反而不由分說地就拔刀出鞘,揪住他們的衣領就掄了出去,氣勢洶洶,大喝一聲如雷貫耳:“你堪言大爺不發威,還真讓你們這群兔崽子翻上了天!”


    “他媽的!反了你!”兩位守帳將士見堪言發難了,頓時也氣血上湧,罵罵咧咧地和堪言搏鬥起來,一時間刀刃碰撞,火花四射,誰料堪言力大無窮,匈奴第一莽夫的名號不是蓋的,交起手來一下比一下狠,原想拔刀加入打鬥的周旁幾人還沒上前,就被堪言的氣勢給嚇得手一縮,猶豫了起來。(.好看的小說)


    轉瞬之間,那身材魁梧絲毫不亞於堪言的兩個勇士就落了下風,幾乎被堪言追著打的份,許是墨折曾下過禁令,這一頭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整個王庭竟然沒有半個人敢多往這看半分。


    “堪言,把刀卸下。”


    終於,一直沒有說話的容祁麵色平靜地抬起眼來,雲淡風輕地丟下了一句話。


    此時堪言早已經打了個酣暢淋漓,痛快得不得了,容祁發話了,自然是老老實實地收手了,見自家殿下神色從容淡漠,反正自己也打得舒暢了,簡直是身心爽快,哼了一聲,將自己的佩刀丟到了兩個手下敗將手裏,傲慢地瞥了他們一眼:“給你堪言大爺把刀擦亮了,否則要你們狗命!”


    “你!”


    “怎麽樣?老子刀也卸了,還有意見?墨折也沒說不準在卸刀前揍他兩條狗一頓。”


    “大膽!竟敢直呼……”


    “進去吧。”容祁修長的手指略一用力,轉動了輪椅,輕飄飄的一句話淡淡落地,白袍磊落,青發也因他近日的憔悴而略顯鬆垮。


    正吵得身心舒爽的堪言聞言,立即正了神色,闊步來到容祁身後,接手了輪椅,那兩隻轉動兩側輪子的修長的手見身後有了助力,便收了回來,一手隨意搭在扶手上,一手掩入了袖擺下輕輕垂於腿上。


    ……


    王帳內光線昏暗,唯有一盞火燭曖昧地散發出橘紅色的光暈,王帳很寬敞,一眼便望見帳內鋪著厚厚毛皮的半躺著的黑色身影。


    他黑袍未退,頭發卻已經散下了,胸前的衣襟半敞,矯健的胸膛在忽明忽暗的火燭光暈籠罩下肌理分明,但他並未入寢,而是隨手翻閱著卷書,見容祁進入,他驀然抬起眼來,幽幽鷹眸好像泛著綠光,就像一頭性感的野獅在看著令自己垂涎欲滴的獵物。


    “這單於當得果然是快活。”堪言陰陽怪氣地揶揄,握住輪椅後方的手不禁更緊了一些,還當真有進入龍潭虎穴的氣氛。


    “你出去吧,孤與你家殿下有要事相商。”墨折忽然從榻上起身,一時間這如山一樣高大的陰影站起,如烏雲壓下,使得容祁整個人都被置入了他的影子之下。


    “單於盡管和殿下商議,要老子出去?沒可能!”堪言哼了一聲,不屑地摳鼻子。


    “容祁,你倒是養了隻好狗。”墨折竟也不惱,隻是看向容祁的目光打從一開始就充滿了侵略性,那個殘酷陰婺的匈奴王墨折竟然如同討好一般欲圖親自接過堪言的手站到容祁的輪椅旁。


    見此情景,容祁原本就淡漠的眼底,竟有一圈的冰冷逐漸擴散,抬起一隻手攔住了墨折:“單於不必如此,您知道容祁的來意。”


    容祁的疏遠讓墨折精光熠熠的眼睛裏淌上了一層失望,他唇角一抬,看向容祁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還有些貪婪,有些憤懣,有些痛楚,麵對著這樣一張讓人垂涎的容顏與那讓他越發興奮的高貴和淡漠,墨折侵略性的目光變得更加尖銳起來。


    他忽然一把握住了容祁的手,目光變得迷離,嘴角諱莫如深的弧度依舊:“容祁,你何必待我如此生疏,我記得你幼年時總愛喚我皇叔,如今我雖是一國之君,但說到底,這個國家還是你的,我的東西,什麽時候對你吝嗇過?”


    “單於!”容祁原本就蒼白的臉上頓時間羞憤難當,眼珠子也變得越發冷漠起來,怒氣在瞳仁中凝聚,卻讓他難得有了情緒變化的麵容顯得更加的俊雅,甚至多了一分平時絕無的妖冶,忽然之間,容祁用力將手甩開,喉頭一甜,抵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麵白如紙。


    “殿下!”堪言頓時惱火地一把推開了墨折,隻恨自己沒把刀帶進來,要不非得把這混蛋的手砍下來不可,此刻容祁的身體狀況讓人越發擔憂,堪言隻得惡狠狠瞪了眼墨折,轉向容祁,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殿下,藥……藥,藥在這,您快吃。”


    墨折也是一時情迷,才被堪言推了個猝不及防,踉蹌後退,又見容祁舊疾發作,一時不敢緊逼,隻斂了蕩漾的心神,神色恢複了平日的冷峻如冰,隻是眼神在容祁身上流連時依舊放肆:“孤知道你今日的來意,若不是為了那位公主,你也不會上孤這來。你盡管放心,如今孤好吃好喝以公主之禮善待著她,暫時不會對她如何。”


    以公主之禮……


    確然,縱使那烏孫公主如今是匈奴的奴隸,但以墨折的行事,也不會公然將之隨意丟在王庭之中。


    似有什麽東西迅速地從容祁心中閃過,難道……


    容祁服下了藥,神色一緩,隻是黑發淩亂,墨眸如玉,麵色蒼白。


    “這就是你要娶的女人?”墨折不知容祁心中所想,嘴角的諷刺伴隨著深深的笑意:“如此姿色的女人,匈奴有的是,她配不上你。如果你是為了一個女人上孤這,此事以後就不必再提了。”


    容祁眉間蹙起,若有所思,卻是不語。


    “自然……”墨折話鋒突然一轉,直挺的鼻梁下,笑意盎然:“我匈奴坐擁祁連山以北,昔日漢人猖狂,如今卻根本不值一提,倒容得烏孫人膽敢與我匈奴爭奪祁連一地,他們的公主到了我們手裏,再尊貴,也不過一介奴隸。此次烏孫屯兵祁連,我要你將他們徹底逐出祁連,到了那時,你想要孤將一個小小奴隸賜予你,也不是不可以。”


    “臣領命。”容祁陡然回神,隻是淡淡拂袖,神色已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淡漠,清雅尊貴,猶如神祗。


    “孤乏了,你去吧。”墨折對上容祁這樣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疏遠淡漠,頓時有些不悅地皺起眉,神色冷下。


    離開王帳,容祁不發一語,隻是眉間微凝,眼眸深邃,如漫天耀眼的星辰碎成了細細的光。


    堪言在身後推著輪椅,也不敢說話,隻不斷用眼睛偷偷去瞄容祁,欲探究他的心情究竟如何。


    夜風輕拂,白袍單薄,那淡漠的神情與微凝的眉宇,縱使身坐輪椅之上,卻依舊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在經過那座寂寞的木樁之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容祁卻心頭一動,忽然伸出一隻手扣住了轉動了輪子,迫使自己停了下來,惹得堪言也一頭的霧水,卻隻見自家殿下忽然望那個黑漆漆的角落看去,他的神色平靜,但眼底的波瀾卻是一圈一圈地翻滾開來,抑都抑不住。


    果然,果然……


    堪言順著那方向看過去,也隻看到木樁旁用鏈鎖鎖住的一個奴隸蜷縮在那的黑影而已,這在匈奴並不罕見,堪言不以為然。


    容祁的神態在任何人看來還是一如往昔的平靜,甚至不起波瀾,隻是袖下的手卻已緊緊握拳,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堪言,推我過去。”


    “是。”


    輪椅在那蜷縮的嬌小身影前停了下來,那奴隸的麵容被亂糟糟的頭發遮住了,根本看不清楚,一靠近,才發現她的襤褸,唯獨那意外跑出衣襟的金色刺痛了他的眼。


    他忽然俯身將這髒兮兮的小奴隸給撈了起來,堪言驚訝不已,但對容祁做的事卻也不敢多嘴一句,隻是在心裏不斷哀歎,那奴隸多髒啊,殿下好端端的幹淨的衣服全被染髒了,但殿下卻絲毫不在意,慘不忍睹啊慘不忍睹!


    “唔……”玉蠻忽然落入了一個馨香的懷抱,脖子上的酸疼讓她一陣難受,不禁低低嗚咽出聲,似在哭,又似在抱怨,容祁一驚,以為她醒了,卻發現她的眼睛根本是閉著的,也根本沒有半點醒來的征兆,隻是說胡話罷了……


    ------題外話------


    今天這字數真是足啊有木有有木有~


    本書由本站首發,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馴狼為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亂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亂鴉並收藏馴狼為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