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先前換了一身淺色紗裙,玉蠻覺得哪裏不對勁,這一看,簡直嚇得半死,裙子的屁股處染了一大朵紅色的花,哪裏是花,那是血啊!


    玉蠻想起仲母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大難不死一次是運氣,大難不死第二次是命硬,事不過三,天神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偏袒任何人的”,之前仲母說這話是為了嚇唬玉蠻,哪有小姑娘家家不好好學學做飯討男人歡心,反倒成天喊打喊殺不安生的?可現在玉蠻想起這句話簡直是五雷轟頂,嚇得不行,這回自己一定要死了!


    玉蠻心裏原本還是惱容祁的,可人之將死,哪裏還有功夫惱這惱那的呢,哇的一聲,玉蠻什麽都顧不得想,悲戚得嚎啕大哭,白著臉跑回去一頭紮進了容祁懷裏,事發突然,甚至沒有人來得及攔住她,等到有人反應過來要拿她,卻見就連殿下的侍衛堪言大人都沒動作,反而故意瞥開眼睛假裝沒看見,一下子眾人也蒙了,隻是臉上表情一個比一個古怪,甚至還存了些曖昧的心思,紛紛猜想這女子倒地什麽來曆。[]


    容祁也是一蒙,大概是沒想到玉蠻會突然朝自己撲進來,可見玉蠻渾身抖得厲害,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臉上那麵紗早不知道丟哪去了,隻有一張恐懼又悲戚到了極點的臉,可憐得緊,看得容祁心底一陣發緊,心疼不已,原先存在心底的那點小念想也顧不得了,在她麵前要多艱難才能做到的漠不關心也一下土崩瓦解。


    “嗚嗚嗚,容祁,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玉蠻因為緊張,更加覺得小腹墜痛得厲害,臉白得可怕,就連說話時的嘴唇都在哆嗦,渾身乏力起來,眼淚洶湧,在容祁麵前就像一個完全沒有防備的孩子,所有的恐懼和心思都藏不住,甚至要像一缸水一樣盡數倒出來,她緊緊抱著容祁的腰,把自己緊緊塞進容祁懷裏,掉出來的滾燙的眼淚似要灼傷了他。


    “容祁,如果玉蠻死了,你一定不要難過,不不不,你要難過,你不能不難過,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太難過,玉蠻不能再找龍須草了,容祁你一定要好好吃藥,一定會好起來的,下輩子玉蠻再也不惹你惱怒了,一定乖乖的,你……嗚……其實我……”


    嬌弱又恐懼得厲害的身子縮在他懷裏,這個小小的身子裏,盛滿了對他的依賴,容祁僵著身子,根本狠不下心來推開玉蠻,一向沉穩冷靜的容祁,經玉蠻這麽一鬧,竟然也有些慌了。


    玉蠻這一哭,本就身子虛,竟然一下子發昏過去了,一半是真的身子虛,多半還是被自己給嚇的。


    容祁連忙撈住了玉蠻,把她給抱了起來,若是玉蠻此刻還清醒著,一定能看到他的眼神裏盛滿的慌亂和關切,容祁的身體也不好,玉蠻這幾個月因受傷又被養得發重,容祁把她抱起來簡直是十分吃力的,他沉了臉,臉上那鎮定是他的保護色,可緊緊箍著玉蠻的手卻出賣了他的心思,那樣緊,緊得好似已經使出了一生的力氣,指尖發抖,抖得厲害,而這小秘密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容祁命堪言去請仲母,堪言不放心,命人連忙去將仲母請來,自己則立即推著自家殿下回帳,一路上殿下都緊抿著唇沒有說話,神情也幾乎是冷凝的,可堪言卻知道這丫頭若是出了事,全天底下最傷心的恐怕就是他家殿下了。


    殿下的漠不關心是對這個世界的漠不關心,他甚至根本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今日睡下了,明日會不會醒來,可這丫頭卻是殿下的命啊!


    ……


    仲母是讓人給請來了,給玉蠻看病的時候連容祁也給趕出去了,說是男女有別,身份有別,萬一弄出個人命,也別讓晦氣染了殿下身。(.)容祁性子雖冷,卻也固執,仲母使了脾氣,說是要甩手走人,容祁才不得不將玉蠻單留下給仲母,任堪言將他推了出去。


    容祁在帳外等著,堪言勸他到別處帳篷等他也不聽,神色冷凝,當真被剛才玉蠻胡言亂語的模樣嚇得不輕,容祁擔心玉蠻重傷未愈,這丫頭平時就毛毛躁躁安靜不下來,隻怕是沒有好好聽話將身子養好,也擔心是仲母有意瞞他……


    此刻容祁隻覺得心煩意亂,平日冷靜縝密的思緒早已紛亂,久不見仲母出來,容祁心中更是焦急,臉上雖看不出什麽,可那雙不安的雙手時而交握,時而鬆開,神情冷凝,竟比從前還要難以接近了幾分。


    堪言看得焦急,心中也是不明所以,前些日子去打聽,仲母的確是說過那丫頭的身體壯如牛,好得很,如今又怎麽會突然出了這等事?


    不知過了多久,仲母終於緩慢地從裏麵出來了,臉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誰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聽到帳簾掀開垂下的動靜,容祁背脊一挺,神色微斂,轉過輪椅朝仲母而去:“大祭師……”


    “容祁殿下。”仲母輕咳了兩聲,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微微點頭算作行禮,然後頗有些為難地看了眼把脖子伸得老長的堪言,最後幹脆對容祁道了一聲“仲母失禮了”便彎下身湊到容祁耳側神神秘秘地不知說了些什麽。


    隻見仲母話畢,容祁的膚色本來就白,此刻竟然直接從脖頸向上的耳根子都在慢慢轉紅,仲母隻當沒看見,臉色頗為嚴肅地又交代了容祁幾句模棱兩可的話便請辭了。


    堪言聽不懂仲母說的那些“忌冷”,“穢物”又是什麽意思,見仲母要走,趕忙追了上去沒完沒了地問道:“大祭師,這意思,那丫頭到底是死不了還是活不了了?”


    仲母嫌堪言煩,打發了兩句就自個走了,嘴裏還神秘兮兮地念叨著:“沒有大祭師不知道的事……”


    堪言又轉回去欲問自家殿下,卻見殿下神色好似比剛才還要恍惚,麵色也古怪得很,堪言還沒開口,就已經被自家殿下打發走了。


    容祁有些猶豫,在帳外沉默了半晌,但最終還是進去了。


    玉蠻此刻已經醒了,大概也知道到底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何事,此刻見容祁進來,臉色也使刷地一下就漲紅了,心虛不已地不敢光明正大拿眼去看容祁,可又耐不住自己想要看容祁的心思,一時間氣氛竟然也有些尷尬起來。


    容祁繃著一張臉,卻仍難掩耳根子後未褪下的紅,他讓自己顯得很自然,態度甚至比平時還要冷漠幾分,語氣隻如同在與弘桑將軍他們談論軍事時那般公事公辦,將女子初來葵水與如何用月事帶的事說了一遍。


    玉蠻聽得臉紅紅的,拽著自己的衣服揪成了麻花,好幾次偷偷拿眼去看容祁,隻見容祁雖強作鎮定,但說這些事的時候,麵色還是古怪得很,甚至不願意正著身子看她。


    玉蠻原本還有些害臊的,可見容祁似乎比自己還要害臊一些,臉皮一下子也厚了起來,容祁的聲音好好聽啊,她都不記得容祁有多久沒有用這樣好聽的聲音與自己說話,玉蠻聽著容祁的話,眼睛盯著他啟和說話的嘴唇,越看越入迷,神情還有些癡呆,可容祁到底說了些什麽,正經的玉蠻卻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容祁本就有些不自然,女子的事他本就陌生,仲母於他耳邊一陣囑咐,隻讓他坐立難安,原想改日再讓仲母親自與玉蠻說這些女兒家的事,可思量再三,竟也還是不放心,不得不如此刻這般苦口婆心事無巨細一一向玉蠻說了一番。他本就覺得說這些讓他無所適從,又被玉蠻這麽眼巴巴地盯著,終於是耳後全紅,不得不停下來:“方才說的,你記住了?”


    玉蠻這才回神,心虛地搖了搖頭,沒敢告訴容祁自己其實一句也沒聽進去,光看著他的模樣聽著他說話就已經入迷了。


    容祁心中又氣又惱,玉蠻的脾氣他一貫清楚,粗心大意,更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別人說的話更是左耳進右耳出,就是擔心如此,他才不得不親自與她費這般唇舌,可竟還是一句也沒上心。


    容祁隻覺得被玉蠻盯得要失了方寸,隻得讓自己側了個身,拿側臉對著玉蠻,神色也冷了下來,轉身要出去:“罷了,今夜你且留在這休息一晚,明日我讓仲母接你回去。待你身體好了……”容祁頓了頓,終於還是繼續說下去:“你便走吧。”


    說罷,容祁不願再多留,竟是要走,玉蠻急上心頭,連鞋也不穿,慌手慌腳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慌得差點沒踩穩,連忙拽住容祁的袖子攔住了他:“不準走不準走,我不讓你走!”


    容祁身子微僵,玉蠻因初來葵水又受了涼,腹痛如絞肉,臉色白得很,身子也虛,容祁不敢輕易甩開她,隻得僵著身子不說話,可路被玉蠻攔住了,到底是出不去。


    玉蠻倔強霸道得很:“我不讓你走,你就是不能走!”


    容祁氣極反笑:“好,好,我雙腿殘疾,如同廢人,你想攔便攔著,我自然走不了。”


    玉蠻一愣,心中悔恨,可她並不是這個意思啊,她隻是……隻是不想讓容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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