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王銳的陰招(下)


    沒多長時間的功夫,錢龍錫、李國普、劉鴻訓、溫體仁、周延儒等閣臣已然奉旨來到了乾清宮,同來的自然還有主掌都察院的左都禦史劉宗周。(.)


    都察院的權力可是不小,乃是大明朝最高的監察、彈劾及建議機關。洪武十五年時,老朱同誌改前代所設禦史台為都察院,長官為左、右都禦史,下設副都禦史、僉都禦史。又依十三道,分設監察禦史,巡按州縣,專事官吏的考察、舉劾。


    都禦史為都察院的長官,相當於漢、唐的禦史大夫,副都禦史則相當於禦史中丞,僉都禦史則與侍禦史仿佛,三者都是主領或分領院務的長官。


    監察禦史則為都察院直接行使監察權的骨幹專職官吏。既受都察院的管轄,又可以不受都察院的統製而獨立行事,有事可單獨進奏天子。至於派遣充任巡按者,則代天子巡狩,權力更崇重。


    都禦史的職權總的是“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具體可分:“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記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以上三項為糾彈權。


    “遇朝覲,考察,同吏部司賢否陟黜。”此為監試權;“大獄重囚會鞫於外朝,偕刑部、大理讞平之。”此為司法權;“其奉敕內地,拊循外地,各專其敕行事。”此為臨時派遣等等,其權力之大可見一斑。


    當初天啟皇帝朱由校就曾經想讓王銳來當這個左都禦史,而王銳十分清楚老魏一夥對這一職位是誌在必得,因此堅辭不受,最終被封為威武侯,並得到了龍驤衛的指揮權。


    這也是老魏一生之中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如果他早知道後來的結局,當初還不如讓王銳去當左都禦史了。以他的資曆和在官場上的稚嫩,想要坐住那個位子都十分困難,就更別提能有什麽作為了。而且那時內外廷都在老魏的控製之下,王銳就算如何折騰也很難翻出他的手掌心。


    而龍虎衛在當時則正好是老魏一夥勢力的“死角”,王銳卻如魚得水,借著這個機會羽翼漸豐,直到能夠和老魏分庭抗禮,並最終一舉剪除了閹黨。


    老魏為此腸子都悔青了,不過當時誰又能想到王銳可以將一支“戲子兵”調教成天下無敵的勁銳之師呢?


    眼下這左都禦史一職乃是由劉宗周擔任,此人也是來頭不小,字起東,別號念台,浙江山陰人,因講學於山陰蕺山,學者稱蕺山先生。


    他是萬曆二十九年的進士,為人清廉正直,操守甚嚴,敢於抗疏直言,屢遭貶謫,不改其誌。


    原來曆史上的劉宗周從政時間很短,多半生從事於講學育人,故其弟子遍天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黃宗羲、陳確、祝淵、張履祥等。他的著作頗富,有《劉蕺山集》十七卷,及《劉子全書》、《周易古文鈔》、《論語學案》、《聖學宗要》等,堪稱為宋明道學史上裏程碑式的人物和有明三百年學術之殿軍!


    現下他剛剛擢升為左都禦史不久,但已是數次言辭激烈地上書,令小皇帝頗感到有些頭痛。因此他盡管手裏已拿到了王銳準備好的“法寶”,但看到劉宗周一臉包黑子的模樣鐵麵無私地往那裏一站,心下仍是感到有些發虛。


    見禮賜座後,朱由檢率先微笑開口說道:“眾為卿家可能已經聽說了謠言吧?嗬嗬,朕這不是好端端的麽?又哪裏受半點傷了?還望諸位能以身表率,並安撫群臣,切莫隨意聽信謠言才是!”


    幾位閣臣自是早就聽到了流言,那幾撥來探聽虛實的人實際上就是他們所派。自從昨日後他們幾個就再也沒能見到皇帝,因此心中著實惴惴。適才聽到傳旨時已是心中大喜,此刻親眼看到皇帝安然無恙,各自都長舒了口氣。


    聽了朱由檢的話,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周延儒當先欠身笑道:“皇上放心,像那等無稽傳言臣等怎會相信?不過其中既然牽扯到了龍體安危,微臣等仍不免有些擔心罷了。眼下既已親眼看到龍體無恙,待下去後自當駁斥謠言,令群臣安心辦差!”


    他這話也是其他幾位閣臣的心聲,眾人對皇帝和王銳都很了解,打死亦難相信威國公竟能拉著皇帝去風月場點什麽花魁,這等所為如果換成天啟皇帝和老魏還差不多。


    朱由檢心中暗暗一笑,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最好,諸卿俱是朕的肱股之臣,自當身為表率,替朕分憂!”


    周延儒等人連忙躬身應是,劉宗周卻不聲不響地起身跪下,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啟奏聖上,臣有本要奏!”


    朱由檢心說這就來了,表麵上卻絲毫不露異狀,笑吟吟地點頭說道:“劉愛卿有何事?但說無妨便是!”


    劉宗周先叩了個頭,這才不鹹不淡地開口說道:“啟稟皇上,威國公瞞住眾臣,擅自慫恿皇上去郊獵,並領聖上狎玩風月之地,至令皇上險遭不測之禍。此實乃奸佞之臣,還望皇上重重治罪,以儆效尤!”


    他的話就如同重鎊炸彈一樣,直驚的那幾位閣臣渾身忍不住劇震,臉上各自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不僅是因為劉宗周所說的內容,更是因為他竟敢如此毫無顧忌地直言彈劾王銳。


    左都禦史的職權大是不假,劉宗周也因為清廉忠直而深得小皇帝的信任,但是都察院和內衛又如何比?王銳更是皇帝駕前第一紅人,功勳赫赫、權傾朝野,他劉宗周拍著馬也遠遠及不上。可眼下他卻一開口就說威國公是奸佞之臣,這頂帽子著實不小,其膽子也真大。看一看眼下滿朝的文武百官,敢這麽幹的恐怕還真隻有他劉大人一個了!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望向了朱由檢,急切地想看看皇帝是如何反應。


    朱由檢聞言心中也是微微一驚,想不到劉宗周竟然會知道所有的事情。這一次人家可不是聞風而劾,看來多半是有了真憑實據。


    他當然不會立刻承認了,而是眉頭微皺略顯尷尬之色訕笑道:“劉卿這是聽何人所說?此等事情可不能隨意聽人妄言!”


    幾位閣臣都是人精,一聽之下就明白過來劉宗周所說的應該是確有其事,否則皇帝的反應絕不會如此心虛,而是勃然震怒才對。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互相間已是心領神會,這一下可有好戲看啦!


    劉宗周仍是神色木衲,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隻是再一頓首不慌不忙地說道:“臣所言之事是否屬實,皇上自然心中有數,如此等大事,微臣便是有一萬個膽子,也絕不敢輕信妄言就隨意毀謗聖上與朝中重臣!皇上青春年少,正是最容易受鼓惑的年紀。若不能時時自省、克製,則不免易沉迷於聲色犬馬之中,誤了國事。眼下我大明正是氣象一新、萬物待興之時,皇上卻棄國事於不顧,偷偷出宮郊獵,又狎戲於風月之所,至令險遭不測。且拋去白龍魚服危險之極不論,皇上如此任性所為又怎對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令百官威服?傳揚出去又是何等名聲?還望皇上能及時醒悟,親賢臣而遠小人,不負先帝厚望、百官厚望與萬千百姓厚望才是!”


    朱由檢聽他一開口就是一番教訓之意,心中頓感一陣厭煩,當下將眉頭一皺冷哼道:“照劉卿這麽說來,朕是昏君,而威國公則是小人、奸佞之臣了?”


    劉宗周麵無表情地淡淡說道:“皇上自登基以來,一直是勤勉國事,此番乃是初犯,並不能因此就說是昏君,而隻是需及時自省、克製罷了。威國公雖曾屢立赫赫功勳,可非但不知自謙自抑,反倒是居功自傲,慫恿皇上縱情聲色犬馬。其心可誅,其行亦是奸佞之臣所為!還望皇上重處!”


    朱由檢勃然大怒,嘿嘿冷笑幾聲說道:“似劉卿剛才所說,朕正是青春年少,難道就應該整天關在這皇宮之中累死才算是聖賢之君,連一刻放鬆也不能嗎?威國公不過是看朕過於操勞,這才勸朕玩樂一下放鬆罷了,卻就被爾說成了是小人、奸佞之臣!爾等倒是滿口道理,自詡為忠臣、直臣,那也給朕剪除閹黨、掃平胡虜看看!若是爾等及得威國公一成,朕便將你們換換位置,令爾執掌內衛、龍虎衛,讓他來當這左都禦史!哼,隻懂沽名釣譽、誇誇清談,我大明又豈能有今日?”


    幾位閣臣見他似是動了真怒,言辭犀利直錐入心,不由得齊齊色變,一起離座跪伏於地。


    劉宗周卻是毫無懼色,挺身直視著朱由檢昂然說道:“威國公天縱奇才,臣確是不及萬一!但皇上既命微臣執掌都察院,冒死直諫便是臣職責所在。若是皇上覺得都察院俱是沽名釣譽、誇誇清談之輩,那不如將之撤了也罷!臣便是被貶黜、治罪,也一樣會直諫!”


    朱由檢咯咯獰笑一聲說道:“虧爾還自詡直臣,就這般目無君父與朕說話麽?你想做比幹,朕卻不是紂王,偏偏不成全你!朕這裏有些好東西,你且先看看再說吧!”


    說著,他從龍案上拿起那疊紙,摔在了劉宗周的麵前。


    劉宗周拾起一看,渾身登時猛然一顫,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一下脹得通紅,隨即立刻又變得一片死灰,嘴唇微微顫抖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那一疊紙上全是圖畫,畫得不是旁的,卻是好一副副春宮圖。圖中的主角亦不是旁人,正是都察院的那幫子禦史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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