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客的話音剛落,一個歪戴著頭巾,衣衫散亂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對柴進拱了拱手,說道:“大官人日常喜歡舞刀弄棒,我且不論,今日怎麽連一些裝神弄鬼之徒也來招待。”


    柴進說道:“洪教頭不要妄言,這位先生乃是有道真仙。”


    洪教頭哂笑道:“什麽有道真仙,不過是坑蒙拐騙罷了,大官人休要上當。”


    這時候離玄插話笑道:“這位教頭怎麽知道貧道是坑蒙拐騙之徒?”


    洪教頭聽完跳將起來,說道:“無名妖道,也敢亂言,今日我且教訓教訓你。”


    柴進看到此景皺了皺眉,然後開顏笑道:“既然洪教頭有如此興致,正好切磋一下,也是好事。”


    離玄說道:“隻是刀劍無眼,萬一把持不住,恐會傷到性命。”


    柴進本想說那就用木刀木棍相搏即可,但看到離玄如獄如淵的墨色雙眸,莫名的打了個寒戰,想到剛才的對話,故作淡定的說道:“習武之人,哪有那麽多的顧慮,但憑本事,死傷自負。”


    離玄笑了笑,沒有說話,但洪教頭聞言拍手說道:“如此↓,正好,恰可以警醒世人,莫要裝神弄鬼,遲早會丟掉性命。”說完,還挑釁的看了離玄一眼。


    聽洪教頭這麽說,柴進微微哂笑,頗有興致的說道:“這裏伸展不開,大家且去屋外較量。”


    眾人來到了屋後的一塊空地上,洪教頭手持一杆長槍,怒氣衝衝,擺好了架勢。


    離玄說道:“與洪教頭切磋用不到貧道,由我這小師妹出手即可。”說完,還朝扈三娘使了個眼色。


    兩人相伴這麽長時間,扈三娘當然明白離玄是什麽意思,雖然她覺得這樣奇怪,但還是順從的站起來說道:“請洪教頭賜教。”說完,抽出了自己的日月雙刀。


    洪教頭說道:“膽敢小看我等本事,且拿命來吧。”話音剛落,就一槍壓了過來。扈三娘連忙拿起雙刀格擋,兩人戰了七八個回合,扈三娘瞅準一個機會,一刀砍傷了洪教頭的右臂。洪教頭大驚,趕忙後退。本來武藝較量到這一步已經分出勝負,可以結束了,但扈三娘得到過離玄的暗示,欺身向前,亮晃晃似雪光一閃,急促促如雲中電蛇,一刀劃破了洪教頭的咽喉。洪教頭雙手無力的指了指扈三娘,轟然倒地不起了。


    見狀柴進趕忙走到場下,卻隻見洪教頭已然死透了,雙目圓睜,死不瞑目。離玄趕忙賠罪說道:“師妹學藝不精,出手沒有輕重,全賴貧道教導不夠,請大官人責罰。”


    看著洪教頭是屍身,柴進且悲且喜,歎了口氣,說道:“刀劍本無情,況且事先已經說好了的,比試不論生死,隻是可惜了洪教頭的這一身武藝。”轉身又對莊客說道:“去支取一百兩白銀,送到洪教頭家眷那裏,以作撫恤。”


    柴進又對離玄說道:“沒想到這位女英傑武藝如此了得,先生想必更是深藏不露,剛才卻是在下怠慢了,在下已經讓人備下薄酒一席,一是迎客接風,二來也是賠罪謝恩。”


    這句話就說的奇怪了,離玄她們剛來,柴大官人謝什麽恩呀?但見離玄笑了笑,謙言說道:“當不得大官人如此。”


    兩人互讓了幾番,最後還是分了主賓同去赴宴,隻留下倒在塵土中死不瞑目的洪教頭和一眾目瞪口呆的莊客。


    席間賓主盡歡,柴進似乎絲毫沒有被剛才的事影響了心情,頻頻向離玄舉杯,離玄喝的微醺,雙頰粉嫩,醉眼朦朧。柴進心中暗暗感歎,這個女人替自己殺了洪教頭,為自己立威,但同時,又何嚐不是在自己麵前立了威風,有了剛才微雨淺笑間,將對自己無禮的洪教頭斬殺於塵土之上,就算她現在海棠春意,但誰敢對她不敬,說不得下一個莫名其妙死掉的就是自己了。柴進隻能暗自慶幸,還好她隻是個女人,無意中,柴進已經對離玄有了敬畏之情。


    酒足飯飽之後,離玄和扈三娘來到了柴進給她們準備的住所,這是其實是柴進自己的一座別院,房間齊全,還帶著一個小院子,離莊上很近,但要清幽許多。


    柴進說道:“這本是在下煩惱時靜心之所,很是幽靜,而且頗具禪道之意,現在贈與先生,以作供養,房間在下已經安排人徹底打掃過了,被褥家具具是新的。今日倉促,明日再請的神靈來供奉,先生意下如何?”


    離玄大略的看了看,說道:“此地甚好,大官人敬道好佛,實在是個慈悲之人。”


    柴進說道:“先生客氣了。”又寒暄了幾句,柴進留下了兩個小丫鬟,就告辭了。


    離玄和扈三娘將行李放置好,小丫鬟打來熱水,洗漱了一番,旅途勞累,又飲得了些酒,都很困乏了,就分別去休息了。


    離玄迷迷糊糊剛要睡著了,扈三娘從兩個臥房的間隔小門抱著枕頭跑了進來,鑽到了離玄的被窩裏,說道:“今天我想和姐姐一起睡。”本來扈三娘是稱呼離玄師姐的,但自從看到離玄和李師師互稱姐妹後,她也跟著改口了。


    無奈,離玄隻好往邊上挪了挪,讓扈三娘擠了進來。現在是初春,夜間還是很冷的,扈三娘抱住離玄的一隻胳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問道:“姐姐為什麽要在這裏久住呀,咱們不是要雲遊江湖嗎?若是想要供養,回我扈家莊多好呀。”今天一天發生的事都讓扈三娘有種很陌生的感覺,雖然離玄和柴進的交鋒她沒怎麽看明白,但也知道,這裏很複雜,很險惡,扈三娘有了種本能的害怕,當初渴望江湖生活的她現在甚至想要回家了,或者她們像以前那樣在江湖上快快樂樂的雲遊也很好呀。


    離玄知道,當初的扈三娘像一隻自由的小鹿,現在卻被她帶進了這紛擾的紅塵中,她歎了口氣,說道:“我是要到江湖上曆練的,扈家莊是個隱世的地方,而這裏,柴進莊上,就是江湖。”她又愛憐的看了扈三娘一眼,說道:“要不抽個時間我送你回去吧。”


    扈三娘緊緊抱住離玄的胳膊,說道:“不要,姐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離玄歎道:“那你就要知道,江湖不但是表麵上的瀟灑快活,背後的看不見的血雨腥風更是殘酷,我們江湖中人,不是隻靠武藝就能存活的。”


    扈三娘說道:“這我自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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