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離玄帶著扈三娘,林衝和魯智深,騎上快馬,支取兩百兩的盤纏,朝鄆城縣方向走去。按離玄的計劃,他們會在五月中旬到達鄆城縣,時間還算充足,所以他們也沒有怎麽著急趕路。


    一日,離玄一眾人來到了一處名為安樂村的所在,隨便找了個客店,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林衝喊道:“店小二,將店中好菜盡數上來,再準備幾壺好酒。”


    店小二應了一聲,趕忙過來將桌子擦拭幹淨,口中笑道:“幾位客官是外地人氏吧,我家店主姓王,所釀的王家米酒在周圍的口碑是響當當的,客官可是來著了。”


    走了半日,花和尚魯智深早已饑*渴難耐了,不耐煩的說道:“你這廝聒噪什麽,快去拿得酒來,灑家正是饑*渴,耽擱了吃酒,灑家盡將你這破店拆了。”


    店小二慌忙應了一諾,說道:“客官息怒,客官息怒,酒菜馬上就來。”


    魯智深說道:“那還不快去。”說著,一巴掌就要呼過來。


    店小二狼狽躲避,急匆匆去後廚催促了。


    這幾句話盡顯各自的性情,林衝性格綿¥∵,軟,所以進店後主動招呼店家上菜,而魯智深雖然深具佛性,但還沒有通透,未能降得住暴躁的脾氣,所以說未經磨難,怎能成佛?


    扈三娘就顯得平和多了,她拿起桌上的茶壺,討來四個小碗,用茶水涮洗了一遍,為四人各倒了一杯茶水。


    離玄微微呷了一口,茶湯苦澀而無回味,確實不是好茶,習慣了精致生活,離玄對這種粗茶實在喜歡不來,她寧願去喝那種鄉間自釀的米酒,多少還別具風味。


    很快,酒菜上得,四人各自吃菜喝酒,離玄和扈三娘還要來兩碗米飯,配著菜吃。而林衝和魯智深隻是嘴裏撕扯著牛肉,大碗喝著酒。


    就在此時,這家王紀客店又來客人了,七個行腳的商人各自推著一輛江州小車,車上各放著滿滿兩個袋子。他們將車子靠在店門口的樹邊,徑自走了進來。


    掌櫃見了問道:“幾位客官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呀?”


    一個三髭須白淨麵皮的搶將過來,答應道:“我等姓李,從濠州來販棗子,去東京賣。”


    一個潑頭賴臉的人狐疑的看著領頭的那人,拿筆記了下來。


    這是開客店的規矩,每當有客人來住宿,掌櫃的要登記客人的姓名,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做什麽買賣等基本情況。當然,這也要看情況,像魯智深這樣凶神惡煞,一副落草賊寇的樣子,店主人也不敢多問。


    一個鬢邊生有朱砂記,上麵生一片黑毛,麵帶煞氣之人急衝衝說道:“店主人快上些吃食,走了半晌正饑餓的慌。”


    正是有緣分呀,離玄微微笑道,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七星聚義的晁蓋等人。


    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阮氏三雄七個好漢七星聚義,要去黃泥崗智取生辰綱,這是水滸裏的名篇。


    當初看到這個“智”字,夜宸就哂笑了。這時候的吳用的江湖經驗還太少,畢竟之前他也隻是個教書先生,隻是在村鎮中生活,未在江湖上行走,所設計的計劃多有紕漏。他們要在遠處跨州作案也就罷了,黃泥崗和他們住的鄆城縣之間並不遠呀,雖然他們花費心思化妝成了賣棗的小販,但就沒想過,有人會認出那個聲名遠播的晁天王。那個潑頭賴臉的家夥名叫何清,是個不務正業,好賭瞎混的閑漢,他曾經實在混不下去了,去晁蓋那裏,接受過晁蓋的救濟,現在,他已經認出那個仗義疏財的晁保正了,而他的哥哥,何濤,就是將來負責生辰綱一案的捕頭。


    雖然因為江湖經驗太少,吳用的計策漏洞百出,但吳用也不愧是號稱智多星的人,他設計的方案中,有個極其巧妙的地方,可以說是看透了人心,這個後文再說。


    現在,離玄最關心的是那個杏眼絡腮胡的漢子,那就是她這次出來的目標,入雲龍公孫勝。


    離玄下山前就知道,水滸一百單八個好漢中,大部分都是魔頭,小部分造化不錯,成為了人,安穩度過了一生,但還有極個別的,根骨絕佳,福緣深厚,修成了仙佛,其中,就有公孫勝。


    對於魔頭,離玄自然不會客氣;一般的人,本也是既有魔性,又有佛性的,離玄也可以勉強找到理由;但對於那些成仙成佛,蕩盡了心中的魔性的人,離玄是不能出手的,她可沒有忘了下山前師父的警告,若是殺了毫無魔性的人,離玄就要被清理門戶了。


    一般來說,水滸好漢中就算最後成仙成佛,也都是經過了一番磨難的,隻要在他們功德圓滿之前,離玄都可以找到機會將其伏滅。隻有公孫勝,這個人幾乎沒有經曆什麽磨難,隻是下山走了一遭,就化為仙了,他留給離玄的時間很短,所有離玄必須盡快將其伏滅。而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深居簡出,通觀整部水滸,隻有七星聚義,智取生辰綱的時候,離玄才有機會逮到他,而這時候,他的實力最弱,也沒有後來的梁山的庇護,確實是個極佳的時機,一旦錯過,離玄就再難找到機會了,這就是為什麽她要求林衝必須在五月前回來。


    晁蓋他們從包裹裏拿出硬麵餅,用茶水泡軟了,就著幾個小菜吃了起來,雖然晁蓋家裏不缺錢,但既然扮演的外出行商的小販,大魚大肉的吃就太顯眼了。


    公孫勝嘴裏吃著麵餅,心中卻無端的忐忑不安,讓他很是詫異。他自幼跟著二仙山的羅真人修習道法,早就練得了心如止水的功夫,為何進了這家店鋪如此的心慌。


    公孫勝左顧右盼,想要在店中尋得那讓他心驚的人。店中的客人大都是普通百姓,唯有靠窗的一桌,看起來頗為顯眼。一個麵闊耳大、鼻直口方的和尚,一個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的漢子,更奇怪的是同桌的還有兩個女人,作道姑打扮。很少有女人去行走江湖,更讓公孫勝詫異的是,他們一桌四人隱隱是以那個高挑纖美的道姑為主的。


    吳用見公孫勝愣愣的出神,輕輕碰了他一下,小聲問道:“何故如此失態?”


    公孫勝也低聲說道:“你看窗邊那一桌。”


    吳用順著公孫勝的目光看了過去,微微皺起來眉頭,他也看出了那一桌的奇怪之處,但隨後又低下頭來,說道:“咱們正在謀劃大事,且不必管他。”


    公孫勝雖有心反駁,但卻不知如何說起,無奈輕輕搖頭,隻當自己太過敏感了。


    既然在這裏遇到了晁蓋他們,離玄也不打算繼續走了,就在這裏開了兩件上房,住了下來。


    魯智深是個閑不住的人,此時才是日中,吃飽喝足,胡亂躺下睡了一覺,就搶過店主人家的獵弓,拉著林衝去了山間,打算打些野味來,既能換換口味,也可以活動下筋骨。而離玄,正在和扈三娘一起打掃房間。


    這種鄉間的小客店是沒有幾間客房的,大都是大通鋪。行腳的商人出門在外,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就可以了,哪講究那麽多呀,但對於喜歡精致生活的離玄來說,即使這所謂的上房,也太過髒了。沒辦法,離玄隻能自己找來水,和扈三娘一道將這裏好好打掃一番,鋪上自己帶來的床單。好在現在是五月份,天氣已經炎熱起來了,隻蓋上自己帶著的薄毯即可。看著那床油光發亮的被子,離玄暗暗歎道,要是在冬天,自己可怎麽辦呀?


    傍晚時分,魯智深和林衝扛著一隻野鹿回來了,於是他們的晚飯多了一大盤的鹿肉,因為天氣太熱,隻能將鹿肉醬製,離玄也不吝錢財,盡讓店主人用好的佐料,鹿肉也算是上等的野味,補氣養身,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是很不錯的。


    ps:看到這一章大家知道為什麽離玄下山後,二仙山的羅真人會去找翠秀山真武觀的鬥虛道長理論,因為他的得意弟子公孫勝也是一百單八魔君真靈轉世凡塵的眾生之一。對於修道的人來說,好師父難找,能繼承自己衣缽的好徒弟也很難遇到,好不容易羅真人找到了一個根骨極佳的徒弟,卻要被鬥虛道長的弟子離玄給殺了,難怪氣憤難耐,最後還需要張天師來勸和。


    這一章還提到了魯智深,這也是個在水滸中濃墨重彩的人物。


    花和尚魯智深,梁山上司職步軍總大將,排位第十三,上應天孤星。


    水滸中寫的好漢大都不算英雄,其實這也不是什麽新鮮觀點了,但提起魯智深來,大部分人還是會說一句:這確實是個真正的英雄。


    水滸上關於魯智深的戲份也很多,而且寫的很精彩,寫到了魯智深幾次的行俠仗義,也寫到了魯智深的粗魯。


    魯智深身上有很多看起來很矛盾的特性,他心中深有佛光一點,深具智慧,所以有了“智深”這個佛號,不但佛號很好,而且他原名魯達,這個“達”字也是個很好的字,說他是個心智通達的人,人世間大部分的煩惱都可以歸結為想不通,要是想通了,幸福感就會增加不少,所以通達之人的人生境界也是很高的。但他又姓魯,暗示了他外在的粗魯(這也不是說魯這個姓不好,紅樓中還有個小人叫卜世仁,作者在暗罵他不是人,但也沒有說卜這個姓就不好,隻是一種寫作技巧罷了。)。這個名字也揭示了他悲劇的一麵,魯智深是個智慧通達的人,本能夠安然度過一世,但他偏偏又魯,而且這種魯是外在的表現,所以他也隻能上梁山了。魯智深上梁山的根本原因,就是他的魯,本來故事開篇就成就了羅漢果的他到了末尾,才能成佛,也是因為他的魯,魯智深的修行之路就是將他的魯蕩去,露出心底深處那一道璀璨的智慧之光。


    看水滸喜歡魯智深的,是因為他的智深,不喜歡他的,是因為他的魯,雖然因為魯,他上了梁山,但梁山一百單八好漢中,沒有多少是人,都是群魔亂舞,所以魯智深是很孤獨的。沒有人願意和他一起談論濟貧扶弱之事,他們更喜歡聊的是如何劫富,然後來救濟自己,至於說那些是不義之財,或者說是人家的血汗錢,那幫好漢就不在意了。佛光一點的魯智深麵對這些群魔,孤獨可想而知,真是應了他的天孤星。


    魯智深在征方臘之前,和宋江一起去拜會過他的師父智真長老,這位也和羅真人一樣是個成仙成佛的人,見了魯智深,智真長老說了句話:“徒弟一去數年,殺人放火不易。”魯智深默然以對,他也說不出話來。


    在古代,刀兵一起絕對是勞民傷財,因為供養一支軍隊的花銷是在太大了,很多人隻看到了梁山上軍容威武,卻也不想想,這些軍隊是靠什麽供養的,梁山自己又不事生產,他們的糧草軍馬,武器鎧甲都是靠搶劫百姓,或者直接攻城獲得的,他們攻下城池後,難道還守城嗎?無非是將能搶的都搶了,畢竟攻打城池不容易,當然是要盡量多弄點兒了,還指望他們給老百姓留口餘糧呀?這是梁山上的事,難道沒有你魯智深的一份嗎?魯智深現在能說什麽,隻能沉默以對。


    宋江的臉皮就很厚了,說道:“……智深兄弟,雖是殺人放火,忠心不害良善,……”梁山到底有沒有幹過忠義之事他會不知道?智真長老也沒有點破,就順著應了一句:“……久聞將軍替天行道,忠義根心。吾弟子智深跟著將軍,豈有差錯?”但當魯智深和宋江要供奉的時候,智真長老沒要,要真是所謂幹淨的財物,智真長老能拒絕嗎?佛家本身就是靠施主供養的,麵對香客的供養,哪有推脫的道理。


    最後,智真長老給了魯智深一個偈子:逢夏而擒,遇臘而執,聽潮而圓,見信而寂。意思在後文中已經明確說了,這裏要強調的是為什麽魯智深在抓了夏侯成和方臘之後,才能圓寂?因為在梁山的時候魯智深背負了太過罪孽,而方臘和梁山一樣,說是農民起義,真正壓榨的還是底層的勞動者,所以魯智深需要將方臘這群魔給蕩滅後,才能贖清自己的罪孽。


    魯智深是在杭州六和寺安然圓寂,縱觀水滸,魯智深可稱佛矣。


    最後附上魯智深圓寂前寫下的頌子,和諸位共勉:


    平生不修善果,隻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據說哲學上的終端問題就是:我是誰?答案其實就是:我是我。悟透了這句話,諸位皆可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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