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如海發愣的時候,蕭然已經跳出他的懷抱,站在宋明寒身後。蕭然臉上揚起一抹俏皮的笑意,她問道:“徐如海,你想不想知道祝鬆梅靈魂消散前,請我轉達給你的話是什麽?”


    白天的時候,徐如海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單獨對蕭然說了三句話:“想要救你弟弟,必須你一個人來,我會派人去接應你的。”蕭然在遇到斛珠之後,馬上就反應過來這是徐如海派來接她的人,她陪斛珠演了一場戲,騙走宋明寒等人。


    按照徐如海的實力,他並不懼宋明寒等人,隻是他太在乎易魂一事,唯恐發生半點意外。這才先行騙走宋明寒他們。


    宋明寒剛一離開正大基地,斛珠便打暈蕭然,蕭然昏迷過去的前一秒才知道,這位相貌平平的女子居然是位七階異能者!等蕭然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地宮深處了,徐如海強行喂她喝下招魂引,並把她放進冰棺。


    在那之後,蕭然的思緒一片混亂,雖是在睡夢中,卻陷入了極致的動蕩。她就像被狂風吹在半空中,沒有落點,隻能隨風飄著。直到另一個靈魂進入她的體內,招魂引藥效強大,蕭然根本就生不出和那人反抗的力量。


    那人卻是輕聲歎息道:“沒想到,我向你求救,反而害了你。你幫我轉告如海,這些年我在古畫中看他所作所為,早已心如止水。他因一人之私,卻害得世人皆苦,早日回頭是岸吧。”


    她明明已經奪得蕭然身體的控製權,卻主動放棄了,離開蕭然的身體,消散在天地間。在她散去後,蕭然的腦海之中驟然多出大量的記憶,全是來自於祝鬆梅,她的一生如走馬觀花般的從蕭然眼前閃過。


    和徐如海青梅竹馬的甜蜜時光,知青下鄉時的滿腔熱血,徐如海回城後的日夜思念,誕下女兒時的心滿意足,遭受欺淩的憤懣不甘,久病纏身的惆悵淒苦,終於辭世的灑脫自如……


    蕭然沒有時間去細細查看那些記憶,她原本打算偽裝成祝鬆梅,先救出弟弟,再趁徐如海不備,給他致命一擊。卻在看見宋明寒的時候,改變了主意,主動配合宋明寒偷襲徐如海。


    徐如海拔出插在左胸的匕|首,血流如柱,他卻恍若未覺。他握著匕|首,不過片刻,那匕|首就在他手裏被化成水,順著指縫流下去了。


    宋明寒被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擊中,怔怔地立在原地。蕭然用力拍他一下,罵道:“呆瓜,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發愣!”她心疼渾身是血的宋明寒,說著打趣的話,卻半點都笑不出來。


    宋明寒一把抱住蕭然,喜極而泣:“蕭然,真的是你!你沒事!”他身上的血汙弄髒了蕭然的衣服,蕭然渾不在意,用力地回抱他:“是我,我沒事。”


    徐如海垂首靠在牆邊,低低地笑出聲來,他自顧自地說道:“我千算萬算,卻算漏了鬆梅的態度。是她主動放棄的吧,有招魂引在前,她不可能爭不過你。”


    蕭然朗聲道:“徐如海,你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以為祝鬆梅會原諒你嗎?”


    徐如海看著自己的指尖,或許在鬆梅眼裏,這上麵沾滿了鮮血。但鬆梅為什麽不願意替他想一想呢,在他終於替她辦完回城手續之後,卻收到她死亡的消息,當時如果不是有冥殿的鎖魂術,他恨不得直接隨她去了。五十二年啊,整整五十二年,他孤零零地飄蕩在這世上,所為的不過是再看她一眼罷了。


    隻這一眼的時間,她都不願意給他。


    易魂術失敗的那一方將會魂飛魄散,他縱使有再多招魂的本事,也無法凝聚出鬆梅的魂魄了。由於他把鬆梅的靈魂拖出輪回之外,鬆梅甚至連轉世都沒有。她完完全全地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這個沒有鬆梅的世界,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呢?他身上的玄色道袍無風自動,頭上戴的帽子飄落在地,滿頭華發肆意地披散著。一股淩亂的氣息從他身上向四處蕩開……


    宋明寒驚呼:“不好!他要自爆!”一位宗師境界的古武者在密閉空間自爆,威能足以媲美導彈。宋明寒拎起蕭然,逃!逃!逃!


    在他們身後,殘炎一對骨翼燃起炫目的光芒,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躥出。


    卻有一人蹦蹦跳跳的走進這裏,是傻大個!他被火燒的渾身焦黑,頭發都沒了。一看到蕭然,傻大個就笑嘻嘻地喊道:“獅虎!”


    宋明寒另一隻手抓起傻大個就要向外奔去,徐如海卻是淡淡一笑,身形如鬼魅般出現在幾人麵前,迎麵罩下一張大網,把幾人籠在其中,他說道:“鬆梅一個人未免有些無趣,不如大家一起留下來陪她吧。”


    宋明寒晉升九階後,原本實力和徐如海相當,然而徐如海抱著必死的決心燃燒本源,就算是宋明寒也得避其鋒芒。更何況他還帶著蕭然和傻大個兩人,有了牽絆,就更加不是徐如海的對手了。


    就算他突破九階,他們今天到底難逃一劫。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還沒有告訴蕭然他有多麽愛她,還沒有和她一起生個孩子……他不能死在這裏!宋明寒極力支撐,短短時間之內,已經和徐如海過了數十招。


    蕭然卻在看到傻大個的麵容之後心念電轉,祝鬆梅的記憶、傻大個的麵容、傻大個家中掛的相片……難怪她從第一次見到傻大個就覺得眼熟!是像畫裏的人!他和祝鬆梅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蕭然指著傻大個道:“徐如海,你看看他是誰?”


    徐如海神情恍惚,他伸出手撫摸傻大個的臉,癡癡地叫道:“鬆梅……”卻在下一秒神色大變,咒罵道:“鬆梅死了,他是假的!你在騙我!”


    蕭然搖頭,她輕聲道:“你還記得紅葉之約嗎?你和祝鬆梅相識在一個紅楓葉飄落的季節,你們曾約好以後每年都一起賞楓葉。在你離開之後,她為你生下一個女兒,名叫徐紅葉。這是徐紅葉的兒子簡希生,也是你的外孫。”


    還要感謝她曾在傻大個家看到的那幾張照片,其中那張黑白的小照片正是祝鬆梅!而傻大個父母的結婚照上寫著“祝徐紅葉和簡鴻百年好合”,聯係祝鬆梅的記憶中,她一臉慈愛的抱著剛生出的女兒,笑道:“那就叫她徐紅葉吧。”蕭然才能在這一瞬間終於反應過來。


    徐如海身上淩亂的氣息虛弱下來,他喃喃道:“你說他是我的外孫,有什麽證據?”


    蕭然扒開傻大個胸前被燒的黑乎乎的衣服,露出裏麵白色的鳳形玉佩,“徐如海,這是你送祝鬆梅的定情信物,她傳給了徐紅葉,徐紅葉死之前,又給了自己的兒子。”


    傻大個隻知道嗬嗬的笑著,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徐如海手中出現一枚玄色的龍形玉佩,兩枚玉佩契合得嚴絲無縫,他的雙手終於開始顫抖。“殘炎說的對啊,可憐我徐如海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我當初隻顧著為鬆梅招魂,都沒有回去看一看,原來我們有孩子,我們有孩子啊!”


    徐如海看著傻大個手上的傷口,恍然大悟道:“難怪你們能打開地宮的大門,外部的青銅門要強行打開,需要宗師境界的力量。而開門的鑰匙是徐氏後代的血液,我的外孫當然能打開青銅門。”


    但他卻不敢多看傻大個一眼,那是一張和祝鬆梅一模一樣的麵容,徐如海揮揮手,低聲道:“你們走吧,斛珠會告訴你們實驗室的位置。”由於燃燒本源,他的皮膚迅速幹癟下去,皮膚枯皺如老樹皮,和尋常的七旬老人再無差別了。


    宋明寒帶著眾人向門口處飛奔而去,徐如海情緒極度不穩,萬一他再來一次自爆可怎麽辦?蕭然卻頻頻回頭,她看著一位年邁的老者孤零零地坐在偌大的地宮裏,心裏居然隱隱作痛。她沒有去深究那是來自於祝鬆梅的情緒,還是她自己,而是開口問道:“你不想去祝鬆梅的墳前上一炷香嗎?”


    寂靜無聲,沒有人應答。


    青銅門自動打開,殘炎抱起斛珠,幾人一同向著海眼上方遊去。他們剛一回到地麵上,就聽到一陣轟隆隆的巨響聲,海水肆意翻騰。宋明寒道:“他還是自爆了。”


    蕭然手中卻突然出現一個碧玉戒指,她尚未收進空間,就被宋明寒扣住手,宋明寒笑著說:“蕭然,我們拉過勾的,無論遇到什麽問題,都要共同麵對。徐如海騙你來地宮,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這個戒指又是怎麽回事?”明明是笑,卻讓蕭然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蕭然假裝看天空,感歎道:“啊,今晚月色很好嘛!”


    宋明寒低頭吻住她,帶著懲罰的意味,狂風暴雨一般。


    傻大個捂著嘴驚叫:“獅虎不知羞!”


    殘炎打開雙翼,騰空而起,抱著斛珠大聲道:“想要去實驗室找你弟弟,就快點跟上來吧!”他能感覺到,隨著徐如海的死去,他身上的禁製也消散了。正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他懷中的斛珠卻低頭看著蕭然手裏的碧玉戒指,一派恭敬之色,她想要從殘炎懷裏掙紮出來,參拜蕭然。蕭然衝她擺擺手,製止了她的動作。


    天空高淡,寧靜的月色之下,幾位年輕男女笑笑鬧鬧地向著遠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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