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一聲尖銳的防空警報劃破了首都淩晨的寧謐。


    萬籟俱寂,天光沉沉的淩晨四五點,蘇紅正抱著她的小熊玩偶,調了鬧鈴睡下還不到三小時,一陣劈裏啪啦的重重拍門聲,將她生生從這黑甜鄉裏拔了出來。


    太陽穴發疼,頭重腳輕地下了床,隨手撈件外套披上。彼時天氣已涼暖氣尚未開始放送,一出房門,蘇紅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來了來了!”她走過不算寬敞的小廳,差點絆到昨晚沒放妥的椅子,然而還是困。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蘇紅掙紮著先往貓眼瞅了一眼,是樓下物業的保安。


    “誰啊?”


    韓蕭揉著惺忪睡眼從她對門的臥室裏出來,


    “保安……”蘇紅答著他的話,擰著眉地開了門。那身著製服的保安先拍了他們的門又去猛拍一陣隔壁鄰居的,見他們將門打開,也沒多解釋,直接道:“都出來都出來!別在屋裏待著了!趕緊的趕緊的都跟我下來!有人開著機甲打過來了!”


    在這一帶住著的大多都是在sg特轄區工作上學的人,蘇紅拐角鄰居是一對普通人夫婦,男的光個膀子,女的抱著幾個月大的小孩,聞言就笑了:“哈?”


    保安急得頭上冒汗:“真的,不騙你們!領導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都看見它那腿了!”


    他說話時,遠方傳來沙塵暴似的轟隆聲,還有直升機呼呼從這樓頂上空盤旋過去的聲音。


    樓上樓下人聲紛紛:


    “怎麽了?怎麽了,大清早的?”


    “防空演習嗎?”


    “還讓不讓人睡了?!”


    “這搞突襲呐!有病啊,怎麽也不事先說一聲!”


    “對啊!也沒往門上貼個條子什麽的?”


    保安不答他們,噌噌噌地又繼續跑上樓敲門了。


    蘇紅看看韓蕭,後者猶在夢中:“……要下去嗎?”


    哐裏哐啷一頓拍門聲人聲,保安下來了,看見他們還杵著,招手:“走啊走啊!都跟我下地下車庫躲著!”


    深夜與黎明的交際,天空墨藍近黑,泛著蒙蒙的赤色。蘇紅恍恍惚惚地回了趟屋,拿上筆記本電腦和手機,拎上鑰匙又多穿了條褲子,韓蕭也是如此,兩人鎖了門,隔壁鄰居的夫婦往小孩身上裹了條圍巾,保安已經跑到他們樓下兩層了,樓上的也下來了,電梯都滿了,幾人跟著大部隊用消防通道往下走,看看彼此,都覺得有點奇妙。


    “保安同誌,你們這一整要多久?我們六點還要上班呢!”


    一大爺嗓門敞亮問。聲音回蕩來去。


    “對啊,我七點……”


    有人問:“這突發演習送不送早餐啊?”


    “難不成真有人打過來了?怎麽來的啊這是?”


    “說什麽傻話?”


    “就是,咱這可是天子腳下。”


    地下車庫也擠滿了人,除了他們這一樓的還有別的樓的,兩邊口已經拉門合上了,還有兩邊口留著,隱約的可以看到軍車還是坦克的身姿披著夜色滑過去了。有車的人坐了車裏,沒車的蹭了個地。喧嘩聲,詢問聲,小孩哭鬧聲,爭吵聲,還有不知誰家的淘氣包捶了下別人的車,防盜裝置“嗶嗶嗶嗶”叫個沒完,令這空曠的地下停車場登時變得比春節火車站還熱鬧。


    “同誌們!”一個電子喇叭的中年男聲響起在頭頂音箱裏,平息了現場一些亂糟糟的各類雜音。“同誌們,居民們,各位業主們,”大概許久沒用過這玩意,不太適應,發言的人又拍了拍話筒,“稍安勿躁。剛剛咱那個塔門口突然躥出了一大隊恐怖分子,駕駛著機甲奔過來了。距離我們差不多四個街區左右哈,那個機甲我看了看,好像有你們一棟樓那麽高,火力很猛,很恐怖的!所以讓大家下來躲一躲是有原因的!請大家體諒!”


    人群一陣騷動。


    “具體原因那邊還在查,你們自己也可以上網看直播嘛!莫怕、莫慌,我們這個車庫當防空洞用還是很結實滴,一會有人發水發吃的給大家,家長們看好孩子,同誌們看好自己的財物,廁所在樓梯口。不要給我搞搞陣哈,有什麽情況我會再跟大家說。”


    這人說完,聲音就下去了。另外兩邊車庫門也拉上了。光線暗了下來。


    大概這人語氣太淡定灑脫了,在場的人們都沒什麽真實感。有人已經掏出手機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蘇紅也打開筆記本,奈何這裏信號太差,半天刷不出個百度。


    “紅紅,紅紅~”韓蕭不知從哪兒找來兩張報紙,往角落鋪平了讓蘇紅來坐。“這裏,這裏~”


    蘇紅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叫我這麽惡心的名字……”還是過去坐下了。韓蕭擠到她身邊,一隻手將她外套攏好,一隻手摸出手機刷開微博,小菊花轉啊轉,待他摁出搜索,“北京”“首都塔恐怖襲擊”“天元門聲明”等關鍵詞已經蹦上了熱搜前三。


    第一個就是所謂的“天元門聲明”:致普通人,我本無意與你們為敵,隻是你們的政府無恥地破壞了我們的家園,我們不得不親自前來奪回屬於我們的應有公道。


    往下一條,有人拍到了那台機甲從樓與樓間穿行而過,如獅虎猛獸般地一個高躍落下,將一架空中直升機拽住“嘭”一聲按在了建築外牆上,高聳入雲端的首都塔中段爆出了一朵蘑菇雲,塵土飛揚。


    第三條則是一名為朵朵花的用戶:還在家裏的普通人朋友們!如果有向導來敲門,不要開門!不要開門!不要開門!樓下一家店鋪的人全被殺了!現在所有的向導都是他們的幫凶!如果你身邊有向導,快逃!快逃!快逃!


    她配了一段隔窗下望的秒拍視頻,對街的人行道上倒了幾個人一動不動,身下一灘積血,幾個還站著的人互相砍殺,散了一地疑似屏蔽器的黑色碎片。他們周圍抱臂站著兩名穿著古裝漢服的男女,瞧好戲似的對著這場景指指點點,其中一個似乎發現了她,回首朝她莞爾一笑。昏黯的視頻裏傳來她嗚咽的啜泣聲,以及身後還有人拍門的柔美女音在喊:“朵朵、朵朵~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我來找你了,為什麽要躲我呀?你不是說我們是好朋友嗎?”


    這坐標就在他們研究所附近。仿佛血液倒流,蘇紅感到自己指尖一下涼了。


    她拿起手機要撥打肖少華的電話,但他的電話關機了,她抖著手再打給實驗室,線路繁忙,提示音已被占用。蘇紅腦中一片空白,要站起來:“我要去趟實驗室……”


    被韓蕭按住肩膀,“坐下。”他的臉上此刻沒了半分笑意,聲音沉著,顯得十分嚴肅。


    “你再翻翻通訊錄。”


    蘇紅機械地照著他說去做,撥出了吳靖峰的電話。這次倒是通了,吳靖峰大概在開車,周圍諸多氣流雜音:“老板不在家,特轄區已經封路了,我正往實驗室趕……”


    “好……好的……”蘇紅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韓蕭也在打電話聯絡人,無暇他顧,身前不遠處突然爆出一聲女人的尖叫:“我不是向導!”


    她抬頭去看,那邊不知何時圍了一圈人,一個穿著碎花睡衣的年輕女子跌坐在地上,長發淩亂。她的丈夫扶著她,一隻手臂將她護在懷裏,一隻手臂支地,抬頭警惕地瞪視圍上來的那些人。


    “撒什麽謊呢!”一個水桶似的大媽叉腰道:“我都看你好幾回戴著那向導袖章走來走去了!你男人戴的是哨兵的肩章,沒錯吧?”


    女子花容失色,捂臉哭了起來,她的哨兵正色道:“雖然我們是哨向,可我們和那幫人不一樣……我們不會傷害這裏的任何人。”


    他神情誠懇,牢牢抱住自己的伴侶。這溜樓裏的居民雖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可還是有著幾戶哨向,平日裏和睦相處,若是摘了肩章袖章屏蔽器等,普通人沒有精神力,也分辨不出他們誰是哨兵或誰是向導。


    旁邊有人拉了拉那大媽的衣袖:“……劉嬸,算了吧……”


    大媽揮開他的手:“算什麽算!你算了我們這兒的人全玩完!你別給我裝可憐!我知道你們向導之間有那……什麽心靈感應,你一個人在這,待會就能把那恐怖分子全召來。”


    旁的人聽她這麽一說,也想起向導群體的共感者特性,臉色均變了。正在這時,車庫的鐵門“嗞”地上卷,開了。


    一個穿著警服的白發女子背著微曦的晨光,站在車庫斜坡口上,拿著喇叭道:“裏麵的哨兵向導同誌們,聽好了。給你們十秒鍾,全部給我出來。否則別怪我啟用精神力搜索。”


    “十、九、八、七……”她開始倒數,許多普通人居民驚恐地發現,平時以為是普通人的鄰裏朋友,居然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朝她跑了過去。“六、五、四、三……”


    她念到零時,身邊已站了七八十人,有男有女,神態不安。接著蘇紅聽到她冷笑一聲,也不知這白發女子怎麽做的,就見她將喇叭一放,摘下了手上花紋繁複的手套,雙手向前伸直五指攤開,在空氣中慢慢一抓,又有十幾人如被提線操縱的木偶一般,動作歪斜可笑地跌跌撞撞跑到了她跟前。


    “高、高階向導!!”


    一個普通人男性抬手指著她顫抖道。


    白發女子的視線漠然地掃了他們一眼,“走。”利落地帶著這群哨兵向導轉身離開了。


    車庫的卷門再放下時,內裏已一片鴉雀無聲。


    注:沒找到133(下)的書友,請返回上一章,看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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