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帶著阿融、柴刀,還有柴哲威硬塞過來的兩名部曲伍參、陸肆,灰溜溜地離開長安城。


    連去大安宮求見太上皇,在親外祖麵前撒潑打滾都沒用,柴令武也沒轍了。


    除了跟李世民要了護住柴家莊的承諾,柴令武還要了十套兩當甲、十把長槍、一柄馬槊,十把一石弓,百囊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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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庫部司員外郎說得很明白,這是最近幾年兵部給予米川縣最大的支持了。


    灞橋邊上,柴哲威戀戀不舍地送上一匹棗色烏孫天馬。


    這匹馬,還是柴紹打吐穀渾時得來的,柴哲威和柴令武沒少為了爭奪它打架,結果都是柴令武輸,沒想到柴哲威舍得送出來。


    “算你有良心!等著,看我騎它建功立業!”


    沒吹過牛皮的少年不是好少年,柴令武當然不吝惜牛皮。


    反正,在柴哲威麵前吹牛,那不算吹牛。


    紮心小能手柴哲威迅速拆穿了柴令武的偽裝:“別牛皮了!送天馬給你,是為了讓你在吐穀渾打過來時跑得夠快!”


    瞎說什麽大實話!


    “照看好釀酒作坊,必要時不妨付之一炬。”柴令武的托付之辭讓柴哲威愣了一下,隨即莊重地點頭。


    狠就對了。


    這年頭,人不狠,站不穩。


    柴家莊路口,柴旦、柴達木依依不舍地望著柴令武,李不悔哭成了淚人。


    柴令武已經請了一個不第書生過來接替,並安排柴紹購買相應的紙筆,可他們還是舍不得柴令武。


    “行了,莊主是去當官,是好事呢,我們應該笑。”


    柴躍安慰著李不悔。


    柴家莊能有今天的好光景,全仰仗著柴令武。


    所以,柴躍暗暗發誓,即便豁出這條老命,也要保住釀酒的秘訣。


    高文敏、李崇義、長孫衝還假模假樣的在柴家莊路口擺了酒案,扯了兩截剛剛冒點綠意的枝條,裝模作樣地滴了兩滴水在眼角,擺出依依不舍的模樣,看得李不悔都笑了。


    “參見柴少府。”


    高文敏笑嘻嘻地拱手。


    少府是縣尉的別稱,不是指少府監。


    讚府指縣丞,明府指縣令。


    接過李崇義遞來的酒,柴令武一飲而盡:“和你們就不說虛的,柴家莊幫著照看一下。別的不說,人必須沒事。”


    高文敏咬牙獰笑:“放心,誰敢動柴家莊的人,阿耶那裏,我會努力進讒言的。”


    李崇義微微猶豫:“阿耶不大過問朝中事務了,我隻能盡力。”


    長孫衝為難地看了眼柴躍。


    柴躍輕輕拍了拍長孫衝的肩頭:“放心,你是你……”


    ……


    一輛馬車,幾匹戰馬,兩千多裏路程,還算是順風順水的,連蟊賊都不耐煩找他們麻煩。


    這種一看就不好啃的硬骨頭,還沒有多少油水,得饑荒到啥程度才會打他們的主意?


    在這年頭,不是急行軍,騎馬一天也就能混個百裏左右。


    除了馬的體力、人的體力,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到宋朝才廣泛使用馬掌,不釘馬掌的馬匹,不敢過度使用啊!


    一場大仗下來,因為馬蹄磨損而造成戰馬的減員足有三成。


    所以,柴令武一行足足磨蹭了一個月才到米川縣。


    風還帶著寒意,地麵的小草卻已倔強地伸出嫩葉。


    米川縣縣令是個庶族出身的秀才,名叫羅大宣,盡管頭發已經斑白卻仍固執地認為自己正當壯年,在一堆漢胡夾雜的百姓裏大肆吹噓自己的光輝曆程。


    “本官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武德五年的秀才!與大理寺少卿孫伏伽是同年!”


    唐朝的科舉,進士科、秀才科是平行的,隻是難度不同,卻同樣有做官的資格。


    羅大宣從武德五年到現在,才外放到邊境當正堂官,可想而知他身後沒人。


    “下官柴令武,參見明府。”


    柴令武交出告身。


    羅大宣接過去看了看,突然扯直了嗓子:“都聽著,這位是米川縣新任的縣尉,以後縣裏諸事由他負責。”


    柴令武傻眼了:“明府,那讚府呢?主簿呢?司法參軍、司戶參軍呢?六曹佐吏呢?”


    羅大宣大笑:“沒有!都沒有!除了本官的兩名老仆,就是你的隨從了。”


    柴令武一拍額頭,難怪堂堂縣令跑外頭與百姓吹牛,原來是個光杆縣令啊!


    “那麽,明府做些什麽呢?”


    “本官要做的可比你麻煩多了,比如招收衙役、去河州衙門賣慘求取錢糧……”


    柴令武瞬間明白,羅大宣的分工很正確。


    至少,賣慘的事,柴令武是做不來的。


    米川縣城,雖然叫城,卻隻能是個土石牆圍起的空地,沒有義寧坊大,連常駐的戶數都不過數十。


    這還不算慘,真正慘的是,米川縣這樣的下縣,人口還沒有過萬!


    一個縣衙要正常運轉,六曹、三班衙役、弓馬手,怎麽也得百來號人,米川縣這區區人口,抽得出那麽多壯丁嗎?


    柴令武不由想起一個蜀川電影,《抓壯丁》。


    征集民夫修城,其他的不用管,至少飽飯你得管啊!


    即便羅大宣籌集到了足夠的糧食,可要讓粗糲的麥子變成麥飯,對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柴令武來說,依舊是個不小的難題。


    縣城草創,一切從簡,連羅大宣都跟著勞役一起啃麥飯,柴令武就是想開小灶也沒那條件啊!


    沒奈何,粗糲得喇嗓子的麥飯、鹹中帶苦的醃菜,噎得柴令武不住地灌水。


    羅大宣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大笑。


    “郎君,要不別吃這些了。”阿融心疼地叫嚷。


    這稱呼是柴令武刻意要求改過來的,柴令武不想留下仗勢欺人的印象。


    柴令武搖頭,依舊強行咽了下去。


    這個時候搞特殊化,會與米川縣百姓產生隔閡,無形中把自己隔絕出來了。


    至於說晚上偷偷吃一點肉脯,那沒問題,在子民麵前,演都得演完。


    艱難地咽完一碗麥飯,放下碗讓阿融收拾殘局,柴令武隱約感覺,周轉的百姓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一絲親切。


    米川縣適合放牧,有不多的土地能種植麥,人員太過分散。


    柴令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召集齊五十名弓馬手,同時還兼任三班衙役、六曹吏員、臨時守城人。


    區區五十人,撒在這屁大的縣城裏,居然還不夠用,真是奇怪了。


    操練弓馬手的事,柴令武這號半吊子是不行的,伍參、陸肆放開手腳,每天把這些生瓜蛋子操練得叫苦不迭,連雜胡兵阿諾瓦塞都學會每天用怪味唐話罵街、叫苦了。


    叫苦歸叫苦,可一想到以後自己全家可以住進這堅固的城裏,不用再受吐穀渾積石軍的掠奪,弓馬手們還是咬牙堅持下去了。


    僅僅靠著米川縣的弓馬手是不夠的,好在河州折衝府調了一個營過來常駐。


    邊境的折衝府,已經隱約脫離府兵“戰時為兵、平時為民”的範疇,號稱府兵,實際是職業的邊軍。


    這一營由校尉魯一帆節製,卻也隻能勉強駐守米川縣罷了。


    縣城之外,真的無能為力。


    大唐的軍馬數量不少,但攤進人數眾多的軍隊裏,比例真的不高。


    三成的騎兵,已經是很難得的比例了。


    “縣尉,吐穀渾積石軍百騎又來尕愣口擄掠了!”


    阿諾瓦塞操著怪味口音向柴令武稟報,牙關咬得咯咯響。


    阿諾瓦塞家來自尕愣口,不用說,被擄掠的牲口裏,也有他家的一份。


    “召集人馬!弓馬手,出擊!”


    柴令武臉都綠了。


    耶耶在這裏當縣尉,吐穀渾人不給麵子?


    魯一帆把著雙臂:“我這一營,隻是負責防守米川縣城,出城攻擊力有不逮。”


    柴令武點頭:“把米川縣城守好,就已經解我後顧之憂了。”


    羅大宣匆匆趕來,看了柴令武一陣,嘴裏吐出兩個字:“小心。”


    這樣的上官,讓人做事不束縛,柴令武真心覺得舒服。


    五十名弓馬手在竹哨聲中聚集,兵甲俱已到位。


    除了幾具柴令武帶來的兩當甲,其餘人都是皮甲,牛皮硝製的。


    長槍的數量也不足,缺的都是削木為槍。


    倒是弓箭、刀綽綽有餘,即便是牧民家也需要有這些武器防備豺狼虎豹。


    “尕愣口正遭遇擄掠,作為米川縣有弓馬手,我們有義務保米川縣平安。現在,傳我號令,弓馬手準備好武器,帶著馬匹,一刻鍾後隨我殺敵!”


    柴令武這一刻威風凜凜,讓米川縣百姓的心都熱乎起來。


    少府願意為米川縣拚命,還要親自帶兵出城,這消息,多振奮人心啊!


    沒人知道,柴令武被阿融扶著坐下,臉上卻是汗珠滾滾。


    說大話是很爽快,可一想到要麵對前所未有的廝殺,柴令武還是很虛。


    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每個人都能從容麵對廝殺的。


    但是,身為米川縣的縣尉,柴令武就是死也隻能死在衝鋒的路上,腳再軟也得挺住了。


    “郎君,要不,讓伍參、陸肆代你出征得了。”


    阿融很怕柴令武有個好歹。


    柴刀吐出一節草梗:“那樣的話,郎君在人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人這一生呐,有些事你總得麵對。”


    柴令武捶了捶腿,咬牙道:“無論如何,不能墜了阿耶阿娘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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