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安之前,柴令武壞笑著讓白雨棠給了房俊一個深刻的教訓。


    自以為勇力過人的房俊,接下了白雨棠十記長椎,就再無還手之力了。


    沒經過戰場的磨礪,武藝早好,也隻是溫室的花,經不起風吹雨打。


    回到河州,大夏縣令元斛與鳳林縣令曹正直對調,大夏縣借用的人犯也隨著盡數移交鳳林縣,操作不是一般的溜,各路關係都應該打點到位了。


    河州與烏州的交割就開始進行了,河州把人犯的事,隨鳳林縣的移交推了個幹幹淨淨,日後都得烏州扛著。


    看看,這就是上頭有人的好處,隻要熬過第一關,人家能把手尾處理幹淨了。


    然後,這事再洗上一洗,別說是官員,就是神仙來了也隻能幹瞪眼。


    柴令武輕歎,自己還是墮落了呀。


    現在的河州,就隻有枹罕縣、大夏縣、米川縣三個縣可管,米川縣還幾乎隔絕在外。


    過不了幾年,米川縣也會正式劃入廓州。


    米川縣按部就班地種植,當歸、黨參、款冬花、忍冬與大蒜、秦椒、胡蘿卜, 分別按照不同的區域種植下去,山頭也預留也扡插核桃枝的地方——扡插種植的季節, 一般都會選在夏季, 枝條比較堅實的時候, 這樣成活率要高好多。


    元斛與曹正直的對調,也沒有讓曹正直吃虧, 川木香的成規模種植,讓曹正直此後一年的評議都不會太低,而懸壺藥行之類的藥行、藥鋪, 也不會拒絕收川木香。


    大夏縣啤特果的存在,則直接免去了種植核桃的麻煩,今年就可以試著去長安推廣。


    反正, 以譙國公府的關係,推銷一些時令水果不是難事。


    大不了, 請心慈手軟的二舅母開口就是了。


    米川縣,尕愣口生機勃勃, 恢複了健康的阿諾瓦塞與人合力,用挽馬套曲轅犁, 笑容滿麵地犁地, 根本不擔心栽種大蒜會失敗。


    從遊牧生活改到農耕, 阿諾瓦塞還是挺不適應的,大唐關中老農看一眼就會使的曲轅犁,他使得笨手笨腳的, 讓柴刀看不過眼, 接手過來,輕輕鬆鬆地犁了一段,犁出來的線, 筆直得可以用尺子量。


    “還得學。”阿諾瓦塞憨笑。“不過,為了薑婕,為了樂都青龍, 我可以的。”


    薑婕背著樂都青龍, 提著食盒,前來給阿諾瓦塞送午膳。


    糌粑塊、羊肉薄片, 就讓阿諾瓦塞很滿足了。


    手舞足蹈的樂都青龍掙紮得很厲害, 小手張向柴令武, 嘟囔著吐出了模糊的“抱”字。


    粉嘟嘟的孩子索抱,誰能拒絕得了呢?


    柴令武接過樂都青龍,抱著他輕輕搖晃, 樂得他咯咯笑。


    誰敢說,嬰兒就一定不懂事呢?


    看看樂都青龍,與柴令武就格外親近啊!


    “阿諾瓦塞,對麵的吐穀渾人是個什麽態度呢?”


    柴令武輕輕撥弄著樂都青龍肉藕似的手臂,漫不經心地問。


    “上次大唐與那些九曲賊交易,結果積石軍假扮盜賊,殺死了名王梁屈蔥的一百親衛。”阿諾瓦塞眉眼裏滿滿的幸災樂禍。“之後積石軍一直與尕愣口保持距離。”


    那麽勁爆的消息啊!


    明白其中來龍去脈的柴令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惹誰也別去惹女人,尤其是一個略有報複能力的女人,因為你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報複、什麽時候會失控。


    倒不是歧視女性,隻是女性相對要感性一些,控製力相對弱一點,看到報複的機會,很難按捺住心頭恨意。


    然後,事情出現神轉折也就理所當然了。


    反正以慕容君的身份,壓根不怕梁屈蔥知曉。


    就是報複了,咋地?


    雖然現在丞相天柱王的權勢很大,卻也不是一手遮天,步薩缽可汗依舊手握舉足輕重的權力,雙方翻臉的話,吐穀渾差不多可以宣告滅國了。


    所以,慕容君的行為也算是有恃無恐了。


    用大局來要求慕容君的話,可笑了。


    本來就是公主,有點公主病怎麽了?


    至於保持距離,這個更正常了,積石軍大部被梁屈蒜禍害了,現存的軍士戰鬥力差,沒有把握還是不要來送死了。


    邊境上走了走, 柴令武遇到了率十餘騎巡視邊境的慕容君。


    嘖嘖,沒救了,還是太平, 即便是不負甲胄也完全無法凸顯, 難怪嫁不出去, 慕容伏允給她的封號,不會是太平公主吧?或者是傍地公主?


    慕容君看到柴令武,莫名其妙地火氣上湧:“打一場!”


    毫不含糊地,柴令武拔刀與慕容君步戰,融會貫通了的橫刀技,與慕容君略微飄忽的馬刀每次都準確無誤地交鋒,看上去的感覺,像兩口子拿菜刀對砍。


    不是生死仇的兩口子拿菜刀幹仗,都是刀鋒相對,砍得熱熱鬧鬧,最後連一根頭發都沒傷到,倒讓旁人好生擔心。


    柴令武沒有能力手下留情,慕容君也不會手下留情,導致這結果,隻能說倆人的刀法平分秋色,緣分呐!


    “武藝有進展了呀!”


    慕容君淡淡一笑,猛然躍起,馬刀卷起勁風,狂斬柴令武頸部。


    白雨棠眸子一縮,就要起身助陣,卻被伍參攔住了。


    “難得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就當是他的磨礪了。要記住,你不可能一輩子時時刻刻守護在他身邊,總得讓他自己有點自保能力。”伍參淡淡地發話。“自從你到他身邊,他有些懈怠了,正好讓慕容君激發他的鬥誌。”


    白雨棠雖然不太明白,卻還是點頭坐下了。


    “來得好!”


    柴令武大叫一聲,一步不退,反手一刀撩上去。


    火光四濺,柴令武腳下退了一步,與慕容君繼續對峙。


    伍參滿意地點頭。


    若是柴令武以退步來化解慕容君的殺招,也未嚐不可,氣勢上卻落了下風。


    搏殺,除了力量、技巧,氣勢也相當重要。


    倆人吼了一聲,繼續撞上去。


    刀砍、肩撞、膝擊,肌肉與骨骼發出痛苦的呻吟。


    柴令武的水平,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但是比起慕容君豐富的經驗,終究是得吃虧。


    一個不留神,柴令武的胸口吃了慕容君一記肩撞,香豔半分沒有,倒是胸悶氣短、呼吸不暢,聽上去像某種症狀。


    還好,大虧沒吃,至少慕容君那記狠辣的斷子絕孫腿,柴令武側身避開鋒芒了,就是大腿肌肉賊疼。


    這娘們,是在男足呆過嗎?


    大意了,近身肉搏,除了刀法,步法、拳腳都要考慮進去,那明顯是自己的短板啊!


    不能跟著這小娘子的節奏走!


    伍參愕然看到,原本落於下風的柴令武身姿突然圓潤起來,刀法、身法不再是硬碰硬,而是以卸力、牽引的方法化解慕容君的攻勢,雖然很生疏,卻很有效。


    “太極?”


    陸肆驚訝地開口。


    關於太極拳的起源,有從南梁程靈洗到張三豐、陳王庭六說,其中最貼近本書的有貞觀年間的僧人李道子。


    以作者一隅之見,太極的哪個起源都不完全準確,太極應該是民間在戰爭、狩獵時發現的技巧,而這幾位則是得其精髓、將其發揚光大,繼而自成一派,“起源”二字並不精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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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需要十成力量與慕容君對抗,現在隻需要三成力量將其攻勢引開,柴令武自然輕鬆了不少。


    當然,太極刀雖然以柔和圓潤為主,太極十三刀卻不乏剛猛的刀招,剛柔之間圓潤如意,對柴令武要求好高,很有種撕裂感。


    慕容君越打越憋屈。


    明明一刀斬去,柴令武硬擋,她多少能占點上風。


    可是,現在一刀斬去,柴令武不再硬架,而是以橫刀將自己的刀招旋到一邊去,剛猛的力度落空,有種驟然一腳踏空的感覺,很惱火啊!


    “不打了!”


    慕容君窩火地收刀。


    “招數越來越刁滑了,可敢與我吐穀渾鮮卑勇士莫那婁捷一戰?”


    莫那婁是鮮卑姓,在中原的已經改為漢姓莫,吐穀渾這頭卻沒有改。


    莫那婁捷體型健壯如灰熊,手中是一丈長的撾,柄端安一大拳,拳握一筆,都是鐵製,分量極沉重,自周、秦之後,已漸漸失傳,想不到居然在此見到了。


    白雨棠“嗷”地叫了一聲,揮舞著兩柄長椎就如奔馬一般衝了過去,雙椎暴風雨一般照著長撾擊去,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


    柴令武收刀,撤到伍參身邊坐下,目光落於戰場:“咦,伍參,白雨棠遇到對手了啊!”


    伍參的神色凝重。


    是的,莫那婁捷的力量、技巧都不遜於白雨棠,這次是真遇上對手了。


    難道隻有尉遲融這樣的老怪物才能製服他?


    莫那婁捷的眼睛突然賊亮賊亮的:“這婆姨要得!阿母說了,打暈,扛回家,當婆姨,生娃娃!”


    白雨棠暴怒:“你才是婆姨!你全家都是婆姨!什麽眼神?人家明明是小娘子!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本小娘子把你打暈,拖回去當贅婿?”


    各說各的,手下卻不曾停歇,長椎與長撾打得乒乒乓乓的,看得人心驚肉跳。


    這種重量級選手,力道極猛,卻難打太久。


    兩刻鍾,兩人各自收手回營,兀自氣咻咻地對罵。


    柴令武卻認真地撫了撫短須。


    聽這兩人的意思,有點看對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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