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生活在怎麽安穩,也不能把俘虜當做終生職業,一直以來,洛麗婭從沒放棄過逃跑的念頭。


    隻因為離開幽暗城的兩條道路都被嚴密防守著,沒有機會逃走的她隻能作罷。


    當希爾瓦娜斯暗示她可以離開的時候,洛麗婭卻茫然無措起來——她不知道該去哪裏。


    回到修道院麽?


    她被恐懼魔王抓到時,曾經用自己的血救了那個背叛她的十字軍戰士,想必他在作為一隻吸血鬼複活後,一定回到修道院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雷諾。


    所以血色十字軍才表現得十分奇怪,洛麗婭覺得他們長時間的按兵不動就代表著自己已經被放棄了。


    他們大概不需要一個被亡靈俘虜過的人……雖然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洛麗婭還有一點無法想通,為什麽連阿狸也沒有來找自己?


    那麽大一隻狐狸要是流竄到幽暗城附近,即便被什麽人抓住或殺死了,也不可能波瀾不驚。


    想不通,不想回去。


    可還是要回去,至少要確定阿狸和安妮的情況。


    自己會被抓起來燒死也說不定……


    要是被亡靈抓住都能活下來,卻被自己人燒死的話就太諷刺了;要是被包圍的話,有可能逃走麽……要是愛麗絲還和以前一樣強大就好了,可過了這麽久,她連一丁點都沒長大。


    洛麗婭在千愁萬緒中輾轉反側,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應該天亮的時間。


    她從棺材裏爬起來,把還在餅幹盒中熟睡的愛麗絲揣到兜裏。


    要是希爾瓦娜斯在戲弄自己怎麽辦……不不,洛麗婭搖搖頭,女王向來說話算話……可就連嗚喵王都曾被希爾瓦娜斯擺了一道。


    越想越可怕了,洛麗婭用清水沾濕臉頰,決定不再胡思亂想,先去希爾瓦娜斯那裏看看再說。


    洛麗婭一路來到女王的房門前,路上的恐怖衛士像往常一樣,並沒有流露出惡意或者撲上來攻擊她——隻要沒人主動找他們說話,他們根本不會理睬任何人


    看來‘在帳下埋伏三百刀斧手,舉杯為號’的擔心是多餘的。


    洛麗婭輕叩女王的房門,好半天也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或是響動,反正不是很忙的她便鍥而不舍地敲起門,直到把希爾瓦娜斯給煩出來為止。


    “你還沒走麽。”


    女王看起來很沒好氣的樣子,她冷冷地盯著洛麗婭,“不久後我們便是敵人,注意你的立場。”


    “連個告別都沒有麽……即便不想見到我,總要和愛麗絲說聲再見吧。”


    相處那麽久,洛麗婭當然分辨得出希爾瓦娜斯是真的生氣還是在假裝,她從兜裏拿出正在熟睡的愛麗絲,在希爾瓦娜斯麵前晃晃,嘿嘿笑著說:“我可是特地為你準備了紀念禮物的。”


    把因被吵醒而怪叫著的愛麗絲重新塞回兜裏,洛麗婭拿出一本裝幀精美的日記本,上麵還係著絲帶。


    “這是什麽?”


    “相冊。”


    雖然沒聽過相冊這個詞,可翻開本子的希爾瓦娜斯很快就明白了它的功用。


    每一頁都貼著她或洛麗婭的照片,其中還有幾張是愛麗絲的。


    洛麗婭在每一張照片下都寫著一句話介紹當時的情景——第一次偷拍,感謝躲在角落裏的愛麗絲;希爾瓦娜斯在看奇怪的書;喂愛麗絲餅幹的女王;以及……她沒有注意到我站在身後,這是我們唯一的一張合照。


    希爾瓦娜斯的感覺異常敏銳,這些照片都是洛麗婭或愛麗絲在距離很遠的偏僻角落中拍攝的。


    “你不怕這些成為自己勾結亡靈的證據麽?”


    “到時候隻要死不認賬,歸咎於亡靈的陰謀就好。”


    女王合起手中的相冊,沉默一會兒,決定不追究洛麗婭的偷拍行為。


    “無趣。”


    希爾瓦娜斯哼了一聲,回到房間把相冊輕輕放在了桌上,待她回身想要關門時,卻被洛麗婭用身體擋住了。


    “臨別的擁抱!”


    洛麗婭自說自話地撲到希爾瓦娜斯身上來了一個大大的熊抱。


    她時不時就會來上一次類似的親密動作,難得,這一次希爾瓦娜斯沒有推開她。


    “你該走了。”


    “嗯。”


    但願沒有再相見的一天。


    ……


    洛麗婭在幽暗城待了很久卻沒有交到幾個朋友,畢竟,生者與死者間有著巨大的鴻溝,至於那些泛泛之交或經常聊天的冒險者,既沒有必要也沒熟到可以來送行的程度。


    “保重,我的姐妹。”


    索沛怪聲怪氣地將一大包食物塞到洛麗婭懷裏,他快要哭出來了。


    當然啦,好朋友也是有那麽一兩個的。


    “真是貼心的禮物呢。”


    洛麗婭翻開袋子看看,既有便於攜帶、可以在路上吃的硬麵包和肉幹,也有用來調劑口味的各種醃製品和糖果,還十分貼心地準備了充足的清涼泉水,食物和水都足夠洛麗婭回到修道院或是前往南海鎮了。


    裏麵甚至還有他最討厭、發誓永遠都不再想見到的蘋果。


    幸好有萬能的十六格行囊。


    “你的禮物也很好……嗚……”


    在洛麗婭的印象裏,達達?索沛明明是個很厲害、看起來很可靠的亡靈,此刻卻嗚嗚咽咽地連話都說不清楚。


    他們之間的關係還真是複雜,洛麗婭曾經選擇他成為大使,一度還是他的上級,而兩個人又都曾經互相教導著對方感興趣的知識。


    “你這麽說弄得我也怪心酸的……好啦好啦,快擦擦眼淚回奧格瑞瑪去吧”


    洛麗婭踮著腳拍拍索沛的肩膀,亡靈大使恰好回到幽暗城來述職,他算是洛麗婭唯一通知的一個。


    “可是……亡靈和人類……再見會變成永別的。”


    索沛還在哭哭啼啼不依不饒。


    “你又不是女王,要見你很容易的。”


    雖然不像洛麗婭說的那麽簡單,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比如隨便抓隻亡靈遞封信,約定到中立地點之類的方法。


    洛麗婭好不容易才把索沛哄走,又把他送的食物全都塞到了自己的行囊裏,背到背上。


    “我們走吧。”


    洛麗婭向一直等在她身旁的那隻為女王守門的沉默衛士說道,後者點點頭,朝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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