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洛麗婭在輕拍自己,庫特莉亞芙卡便降低高度,把她放到了一座暗紅色的沙丘之上,之後,紅龍和吸血鬼的孩子默默走到一邊,安靜地守護著她,看她望著沙漠發呆,不時用手抓起一把沙子,又讓沙粒慢慢從指縫間滑落。


    遠處正進行著事關生死的大戰,而洛麗婭卻在這裏心平氣和地發呆……庫特莉亞芙卡能理解這種心態,如果將洛麗婭一生中所經曆過的每一件大小事情都比做一粒沙的話,或許早就能填滿這片沙漠了吧。


    與自己一懂事就被告知了自身的情況、並接受了以一種淡漠的心態來看待世事的教育不同,洛麗婭又眼看著多少朋友慢慢老去,參加過多少人的葬禮,才變成了如今處事不驚的樣子?


    庫特莉亞芙卡還記得很久以前,那些壽命漫長的吸血鬼總愛選擇在一個清晨擁抱陽光,在他們永遠希冀卻又不可接觸的溫暖中漸漸被燒死……這是個漫長的過程,但他們臉上卻浮現出詭異的幸福……很長一段時間裏,庫特莉亞芙卡都害怕洛麗婭總有一天也會這樣了斷自己的生命。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洛麗婭在這世上還有和她一樣古老的羈絆留存著……不管是她們的家園,還是她那幾個奇怪的朋友。


    與世界同壽的古神,不斷返老還童的魔法師,還有隻要更換零件就能永遠跟上時代腳步的機器人。


    當亡靈的骨骸都徹底腐爛,靈魂不堪重負地消磨於時間長河之時,或許是她們幫助她一直堅持到現在的。


    再後來,洛麗婭最先突破了吸血鬼的臨界點……更加漫長的生命對於永遠不老的她來說毫無意義。但陽光卻再也無法傷害她了。


    還好,現在的日子已經不那麽難熬了……就連十分討厭科技的庫特莉亞芙卡也要感謝技術的進步——一覺睡到天荒地老早就不是白日夢了。


    庫特莉亞芙卡始終不能理解洛麗婭曾經經受的折磨,也不能理解她那幾個在技術已經可以延長生命時卻選擇安眠的朋友。


    泰倫的人類常常把‘時間是最珍貴的資源’這句話掛在嘴邊。


    但她無法理解……時間對於她們來說,就像這沙漠中的沙粒一樣,無窮無盡得惹人厭煩。


    她們就在這裏靜靜地等待著。似乎完全不關心遠處的戰事,一如多少年來無數次所經曆過的那樣,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


    濃鬱黑色的硝煙漸漸散去,被擊毀的攻城坦克還在時不時地傳出短路所特有的細微噪音,堅固合金搭成的地堡如今破了一個大洞,地堡內堆滿彈殼。其上又鋪著機槍手最後的戰利品——幾具跳蟲的身體。


    比起最初襲擊監獄時的那些異蟲,鋪滿戰場的怪物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樣子……它們多半都長出了吸盤或者沙蛇一樣的下身,好適應在沙漠環境中作戰,而人類一邊,暫時還未死去的將近一半人。早就筋疲力盡。


    他們拖動著疲憊的身軀掀開異蟲破碎的屍體,想要在下麵找到些彈藥……下一次攻擊馬上就要到來,卻再也沒有掩體供他們躲藏,那些可靠的坦克也全部化作了廢鐵,兩座守衛上空的防空導彈塔早就不翼而飛,就連底座也被流動的沙漠吞噬了。


    要不是右側那頭巨大的、童話故事裏才會出現的黑色巨龍扛住一大半的蟲子,這隻編製殘缺的帝國衛戍部隊根本不可能抵抗異蟲的兩輪進攻。


    奧多塔維茲半躺在那曾經是座沙丘的沙坑中喘息著,火焰的餘燼從他鼻孔中噴出……那些小蟲子真是麻煩。


    那個膽小的人類和狡猾的綠皮一早就溜走了。


    他原本閃爍著黑光的鱗片此刻早就滿是劃痕。其中不少甚至斷裂了……之前做的鱗片保養和全身護理算是泡湯了,更別說還折了那件從暴風城偷來的古董全身板甲。


    要知道黑龍去美容院做美鱗可是要按片計價的啊魂淡!


    要是為了省錢去沒有執照的地下美容院,說不定就會像上古時代的大下巴那樣徹底毀容了啊!


    這一趟。奧多塔維茲虧大了……還好戰士的智慧告訴他,讓那隻粉毛守護者欠下個人情肯定有得賺……他這才放棄了扭頭走龍的打算。


    比起多年保養毀於一旦的黑龍和半死不活的帝*來說,守衛在監獄狹窄入口處的那組人要輕鬆多了,雷皮酋長還有餘裕打磨他心愛的大斧,牛頭人四月則扛著一挺從維京戰機上拆下來的重機槍——堆滿通道的異蟲屍體大部分出自他手,侏儒阿卡尼什像是變魔術一樣時不時地推出一箱彈藥來。四月的子彈根本打不完。


    血精靈和亡靈吉他手蹲在牆角玩著雙陸棋,贏的人能狠狠賞敗者一個耳光……他們玩的很認真。一個頭骨裂了,一個臉腫了。


    “不公平!我力氣沒你大!你要再輸了。我要用火球糊你一臉!”


    亡靈法師費力地掰正腦袋,不甘地嚷嚷起來。


    “閉嘴,你根本不會痛,敢耍賴的話我要開聖盾了。”


    正在舉棋不定的血精靈聖騎士不耐煩地低吼道。


    “都冷靜,都冷靜。”


    充當裁判的巨魔薩滿邊和著稀泥,邊插下一根治療圖騰。


    那兩隻牛頭人塊頭實在太大了,早把通道堵得死死的,都沒有他們三人出場的份。


    當贏得了這局的亡靈法師用力捶向聖騎士腦袋,卻把自己手骨敲斷的時候,四月的重機槍又響了起來。


    蟲子的第三次進攻,規模比以往要大很多,看起來它們已經在這顆星球上建立了基地。


    一想到這些怪物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成片成片地被孵化出來,連最勇敢的戰士也不免心生絕望。


    有些人將最後的彈藥填入槍支,做好了死去的覺悟,有些人則將發燙的武器仍在一邊,背靠著殘垣斷壁,望著天空發呆,好像那暗紅色的雲層之上會突然出現增援一樣……帝國最近的軍事基地也離這裏太過遙遠。


    沒人會來拯救他們了。


    “笨蛋!笨蛋!笨蛋!”


    歡快的電子音反複重複著同一個單詞,越來越多相同的聲音匯入了這詭異的樂曲,伴隨著履帶碾過沙粒和冰層的聲音,一大群機器人完全無視了帝國的殘兵,徑直駛向了天際那連成一線的蟲海。


    “受美永不為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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