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一隻穿行在夢境中的可憐的小惡魔。”


    那團黑暗凝聚的怪物似乎在笑,但洛莉婭卻覺得它並不像它表現出得那麽遊刃有餘了。


    她注意到淺灰色的區域正在變大,而黑暗占據的範圍正在縮小,她沒有注意到的是,那隻自稱安洛先的小魔怪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小惡魔?”安洛先將它那長著尖耳朵的醜陋小腦袋扭轉過去,蹦蹦跳跳地尖叫道:“你這愚蠢的蟲豸,我乃地獄的魔神,夢魘之王!”


    說著,他還揮舞短小的手臂,綠色的火焰便四處噴射,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洛莉婭不禁覺得自己得救了。


    黑暗迅猛退散,除了那團扭曲的怪物本身之外,周圍都呈現出了淺灰色。


    這次輪到怪物用孩童般的聲音尖叫起來,它的體表冒出許多黑色的觸須,朝著安洛先伸來,後者受驚般地開始滿場亂竄,綠色的火焰從它手中噴發,順著黑色的觸須、甚至燒到了怪物身上。


    “不痛不癢……逃吧,小東西。”


    安洛先差點被一縷觸手抓住,它驚叫一聲高高地跳了起來。


    黑暗濃重了一些。


    “等我熱完身,你的死期就到了。”安洛先尖叫著繼續亂跑,綠色的火焰在它跑過的地方留下痕跡,它抽出空當,兩隻短小的手臂舞動著,朝怪物拋出一個巨大的綠色火球,雖然完全沒打中,但視覺效果卻很不錯。


    黑暗退散了一點點。


    怪物失去了耐性,它更加劇烈地扭動起來,一團團黑色的球塊從它的本體分離出去,那上麵又冒出更多的觸須,安洛先被其中一條抽中了,包裹在它身體周圍的火焰變得黯淡。


    “請你相信我!小姐!”夢魘小鬼大聲尖叫著,“安洛先的火焰不會熄滅,安洛先的軀體不會受傷……對了,安洛先還有個絕活,那就是分身!”


    這次輪到怪物大笑了……洛莉婭遲疑著後退,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從她項鏈裏冒出來的保護神很自信的樣子,但它好像沒有它自己說的那麽厲害。


    安洛先身上的火焰時亮時暗,終於被越來越多的觸須裹住,動彈不得,最後徹底被黑暗吞噬了。


    洛莉婭驚恐的後退,又一次撞到了不知何時升起的牆壁上,她發現黑暗比以往更加濃重,到了她都快要看不到任何東西的程度。


    那個綠色的小東西說過它會分身,在哪裏?它那麽自信的樣子,一定留有後手吧。


    一點點綠色的光亮開始閃爍,洛莉婭欣喜若狂,隨後光亮變多,變得更亮。


    “不!你這騙子,你這該死的惡魔。”


    怪物咆哮著,是難聽粗糙的聲音,宛如噩夢本身的音色,再不複當初孩童的聲音。


    “果然如我所料,你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我親愛的小姐。”


    若幹聲音同時響起,說著許多讓洛莉婭不明所以的話,但她還是很高興聽到那嘰嘰喳喳的尖銳笑聲,她看到五個綠色的小魔怪張牙舞爪地亂蹦亂跳,圍著那團漆黑的東西兜兜轉轉。


    怪物發出恐怖的嚎叫聲,洛莉婭感到耳膜一陣刺痛,便不由自主地遮住了耳朵,漸漸地,她便發現她再也聽不到什麽聲音了。


    靠近她的一隻安洛先在她麵前蹦蹦跳跳,好像說著什麽,她卻無法聽到。怪物再次發動攻擊,五團綠色的小火焰開始疲於應對,靠近她的那一團撿起了她掉在地上的項鏈,將掛墜扯了下來拋還給她。


    它們繼續毫無規律的亂竄,毫無還手之力,除了在行進過的地麵上留下一串串經久不滅的火焰外,再無值得一提的地方,某一隻被抓住,被黑暗吞沒,它們便接二連三地消失了,終於隻剩下最靠近洛莉婭的那一隻。


    “夠了!玩夠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夢魘惡魔在保護你,但你的力量是我的了!”


    她終於又聽到了聲音,那團扭曲的黑暗爬行到了離她很近的地方,而僅剩的那隻安洛先此刻居然躲在她身後瑟瑟發抖。


    “安洛先沒能保護好小姐。”火光黯淡的安洛先抱著洛莉婭的小腿哭哭啼啼,它的火焰甚至沒法讓洛莉婭感覺到溫度,“安洛先會被懲罰的。”


    懲罰?洛莉婭已經沒辦法思考了,她抱著頭跪坐到地上,連恐懼也變得淡漠,反反複複地折磨讓絕望在心底裏擴散,如果一開始就放棄抵抗的話,她是不是能夠舒服一些。


    “好可怕,嗚嗚嗚嗚……但是好期待……”


    那隻小鬼還抱著她的腿嗚嗚咽咽地哭泣,她甚至都懶得踢開它。


    靠近中的怪物突然停住,它麵前不遠處的項鏈再一次變得通紅。


    “還有?你到底和惡魔有什麽關係?”


    即便已下定決心放棄,可隻是這樣一點點征兆也能讓人重新撿回希望,人類就是如此卑微又堅強,但希望也往往預示著更深重的絕望。


    通紅的項鏈終究把自己燒盡了。


    什麽也沒發生。


    如墜入地獄一般,世界重新回到了最深邃的無光的死寂的黑暗之中。


    直到下一瞬間,世界變成了紅色,那是單純的鮮紅的顏色。


    即便洛莉婭也被這異常的景象所吸引了,和安洛先那軟綿綿的陰綠色火焰不同,這暴躁猛烈的紅色的火並沒有照亮什麽,它正在灼燒著黑暗,灼燒著所遇見的一切顏色,直到人的目光中隻剩下它為止。


    “啊啊啊!感受這地獄的業火吧,在主人的憤怒之下毀滅吧蠢貨,哈哈哈!”


    安洛先也被點燃了,除了洛莉婭,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幸免。


    至於那坨黑乎乎的東西,早在一開始就消失了。


    一道門……準確地講,是一個被火燒開的窟窿出現在前方,隱隱約約地能看到正常的景色,那些由許許多多顏色組成、並不十分漂亮但讓人覺得安心的景色。


    “還在等什麽?快出來吧。”


    一個軟軟糯糯的、慢慢的、好聽的女聲透過那個破洞從外麵傳來,即便今天已經經曆了太多討厭的事情,疲憊快要讓身體倒下,但這聲音也仿佛有種讓洛莉婭覺得必須跟從的力量。


    她站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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