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長裙的邊緣掃過穿衣鏡,洛莉婭在鏡子前轉了幾個圈,她把頭發盤了起來,又添了一件絲質的上衣,好讓自己看起來竟可能地端莊一些。


    “殿下,要綬帶麽?”正幫她係緊背後綁帶的卡娜問道。


    洛莉婭目光瞟向一旁籃子裏放置的綬帶,這是裁縫剛剛趕製的裝飾品,上麵別著四枚紋飾不同的徽章,分別代表著攻陷壁爐穀、斯坦索姆和幹掉兩個天災首領的功績。


    “不了。”她搖搖頭,低頭整理袖口,“老麥格尼坐在王座上數百年了,他贏得的戰爭恐怕連他自己也數不清了,還是低調一些吧。”


    門外傳來說笑聲,是莎利亞和文潔妮雅回來了,洛莉婭搞不懂這兩個隻會點牛奶的女人為什麽會熱衷於矮人的酒館……隨她們去吧。


    “您需要裝飾一把典禮法杖麽?背在身後,尚武的矮人會對您有個好印象的。”


    “唔……還是給我把佩劍吧。”


    整座旅館都被她和她的手下租用了,沒多久,卡娜便把多魯帶了進來,後者直接把自己的劍交給了洛莉婭。


    幸好,他喜歡用單手劍。


    洛莉婭把劍係在腰的左側,盯著鏡中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過於華麗的服飾被舊劍點綴一下,襯托出了迷一樣的威嚴感,仿佛剛剛從前線離開的她瘟疫之地時就是這樣衣著華麗、優雅地殺死亡靈一樣。


    實際上她狼狽極了,直到半個月前才不需要人攙扶便能自己站起來……代表聖光和力量的半身被打得灰飛煙滅,對她的傷害頗大。


    “小姐,矮人的國王會同意見您麽?”多魯憂心忡忡地問道,“除了第一次,之後半個月的求見都被無視了。”


    “麥格尼會見我的。”洛莉婭輕輕笑笑,“因為他老了。”


    多魯斜斜眼睛沒有說話,之前都是他去申請會見矮人國王,他不相信洛莉婭親自走到那個大鍋爐前會改變什麽。


    她突發奇想的奇襲策略確實成功了,在天災日夜派遣刺客想要她命的時候,她居然一反常態地揮師北上,趁著納克薩瑪斯的天災被聯盟和部落牽製時偷襲了斯坦索姆——洛丹倫北方的重鎮就這樣被解放了,城裏的亡靈連同那些墮落的十字軍一起成為了她戲劇性審判的布景。


    雷諾·莫格萊尼在一場諸多勇士出席的審判中被公正地裁決為有罪,大小數十條罪狀包括弑父、背叛、大量謀殺和違背十字軍的正義信條,根據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法律條款,他被自己的侄女流放了……多魯對此頗有微詞,盡管卑鄙無恥的雷諾已經再也無法被世俗社會所接受,連一把武器都沒有就被趕入了瘟疫之地的荒野中,但他始終覺得,對付這種犯下滔天大罪的混蛋,應該用更殘忍更解恨的刑罰才對。


    但他也能理解自己的大小姐做出這樣的決定,洛莉婭·莫格萊尼早已不是帶著十幾個人小打小鬧的冒險家,她不在意別人把弱小和陰險的標簽貼在她身上,但絕不會容許自己有殘忍的名聲流傳在外。


    占據斯坦索姆也並非毫無代價,如今天災不需要繞過聯盟和部落的防線就能進攻血色十字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的戰爭儲備就瀕於枯竭,用於防禦城市的大量火炮早就因炮管開裂報廢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沒有多少炮彈可用了,戰士們的護甲和武器早已不堪使用,要不是有著迷一樣強大力量的愛麗絲戳在城門上,大量的人員傷亡早就不可避免了。


    正是因為他們的弱小,才讓大小姐不得不卑躬屈膝地來尋求矮人的援助呐……想著想著,多魯居然流下了淚水,他趕緊用手擦拭血紅的眼睛,他感覺自己沒辦法再待在這裏了,哪怕微不足道,他此刻也隻想奔向瘟疫之地,去多砍幾隻亡靈。


    “別回頭,卡娜,很尷尬的。”洛莉婭撇撇嘴,“其實銀色黎明一直在為我們擋刀,我猜泰蘭公爵也察覺到了。”


    “難怪他總是黑著臉,一副被侮辱了的樣子。”


    “嘛,那是來自粑粑的愛呀,他總不能拒絕吧。”


    “不能拒絕的是您的命令吧……”


    “哼,我可沒命令他留在斯坦索姆。”


    卡娜不再說話了,哪個腦子正常的軍人會因為沒有命令就擅離駐地,很快,灼熱的空氣就讓她心煩起來,穿過小巷,鐵爐堡巨大的熔爐便出現在她眼前,仿佛傳說中巨人使用的鍛造工具上不斷流淌著亮黃色的岩漿……她實在不能理解矮人的審美,也深深恐懼著那些似乎可以輕易燒死一大片吸血鬼的可怕熔岩。


    鐵爐堡國王的宮殿比起人類的那些來說簡直不值一提,它就坐落在大熔爐的一側,一邊是賣奇怪藥水的商店,另一邊居然是座民居,這種簡樸、剛硬又過於親民的作風也難以讓人理解。


    她的公主殿下一定要住在占地龐大的豪華宮殿中,就連用來放養寵物的花園也該比整座鐵爐堡更大,這才是一個國王應有的尊嚴,最不濟也要像烏瑞恩家族那樣縮在高大雄偉的城堡中。


    她還不知道洛莉婭已經打算移居到某地簡陋的禮拜堂二樓了。


    全身包裹在漆黑的厚重板甲中的矮人守衛冷漠地示意他們停下腳步。


    “是要給錢的意思麽?”卡娜小聲問道。


    洛莉婭衝她翻了個白眼,然後就安靜地站在一邊,望著大熔爐發呆。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守衛就揮揮手示意她們可以進去了。


    幾年前,這些守衛的目光還沒有如此冷漠,洛莉婭暗自思考著,麥格尼確實已經太老了。


    通過簡單卻充斥著冷峻刀鋒的小廳,洛莉婭見到了端坐在王座上的麥格尼·銅須。


    花白的胡須占據了矮人國王大半個麵龐,他看起來醉醺醺的,手邊有幾個空瓶,他又在白天獨自喝悶酒了。


    “親愛的麥格尼陛下,我們又見麵了。”當麥格尼的目光轉到她身上時,洛莉婭馬上收起了探尋的眼神,帶著無可挑剔的笑容走向王座。


    “我們沒那麽熟……好吧,好吧。”老國王無奈起身擁抱了洛莉婭,然後立馬滑回了他的王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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