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個……說不定……有辦法……”


    “還能有什麽辦法,你認識那兩個把灰燼使者炸成碎片的笨蛋?”


    “也不能說是笨蛋吧……說不定當時情況特殊,有什麽難言之隱呢……”


    “不,就是笨蛋,這世上絕沒有人能做出更蠢的事了!”


    洛莉婭沉默了。


    她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


    “所以說你究竟有什麽辦法?”


    “你隻要告訴我怎麽做就好了……”


    麥格尼不可置信般地瞪大眼睛,好像看怪物一般從頭到腳反複審視洛莉婭幾次。


    “這麽說你就是那個笨蛋?哪一個?聖光還是暗影?”


    “……光……那個,其實……”


    “天呐,這可是一把神器,你究竟對它做了什麽?別人要是有這樣的傳家寶,恐怕連擦拭武器得時候都會小心翼翼,你的小腦袋裏究竟裝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是對誰有什麽不滿麽?是在發泄情緒麽?你知道那個詞怎麽寫麽?對,就是暴殄天物。”


    洛莉婭已經將腦袋徹底低了下去,她想捂住臉,想奪門而出,想離開這殘酷的世界,是僅剩的意誌在支撐著她。


    “好吧,但願當時真的有什麽特殊情況。”矮人國王的大鼻子都泛紅了,他捶捶胸口好像想讓呼吸順暢一些,緊接著從鐵砧上取下一柄劍來。


    那是一支表麵粗糙的灰白色的單刃長劍,單刃劍並不是常見的款式,獸人中的劍聖偏愛它們,因為它們更利於斬擊與劈砍,而非削刺或格擋,這支劍還要更特殊一些,它的劍刃很細,看起來很輕巧,即便體型嬌小如洛莉婭般,握著它也絲毫沒有違和感……靠近劍前端的地方有一個小凹槽,邊緣篆刻著細小到難以看清的幾圈符文,而劍柄上則纏著厚厚的棉布。


    “給你,拿好了。”


    麥格尼將一枚雞蛋大小的白色晶體塞到洛莉婭手中,又將劍放在熔爐中加熱,“邊角料就當做材料費好了。”


    洛莉婭忍不住去看手中的水晶,它被切割成一塊美妙又勻稱的多邊體,每一個邊角都反射著熔爐紅色的火光,看起來美極了,其中甚至浮現出矮人語拚成的微小符文,麥格尼同樣是位珠寶大師……亞曆山大從獸人手中搶來的暗影水晶無比珍貴,哪怕碎屑也價值不菲,但洛莉婭直到,麥格尼重鑄所用的材料也一定十分珍貴。


    他畢竟是位以慷慨著稱的國王。


    “別發呆了,快用另一隻手握住劍柄。”


    在洛莉婭為水晶的光澤所迷醉的時候,麥格尼已經將劍放到了鐵砧上,粉毛小姐依言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握住了劍柄……那些纏著劍柄的布很特別,她一點沒感受到那燒紅的劍傳來的熱量。


    “好了,現在你可以釋放魔力了,兩隻手同時,別害怕,盡你所能吧。”


    洛莉婭點點頭,刺眼的白光便在她雙手間綻放,並且變得越來越強,直到這地下的密室變得如同位於白晝的日光下一般。


    “亮瞎我的眼”,麥格尼低聲抱怨一句,還是為這灼目又咄咄逼人的聖光感到吃驚,看起來他所聽到的關於她的傳聞確實沒有太多的誇張……但這究竟是好是壞?麥格尼無法判斷,但太過純粹刺眼的光,總讓人感到不安。


    他舉起手中厚重的鐵錘,低聲念誦著什麽,少許,在刺眼的白色光芒中也清晰可見的藍色光暈覆蓋了鐵錘,它好像突然變得無比沉重,就像某種看不見的存在降臨其中一般。


    “不會砸到我的手吧……”


    “安靜!”


    麥格尼用力揮下鐵錘。


    一瞬,洛莉婭感覺自己好像失聰了,又好像雷霆在她近前炸開一般,握著劍柄的手腕也在發顫。


    兩下、三下,每次,麥格尼都好像很吃力地舉起鐵錘,再狠狠揮下,他的眼中早就沒有了一切,隻是注視著眼前的劍與手中的錘,花白的垂到胸口的胡須隨著他健壯雙臂的動作舞動著,他看起來不再年邁也不再虛弱……不僅僅如此,在這狹小的密室之中,他的威嚴猶如天神。


    漸漸地,洛莉婭進入了一種迷茫的狀態,她有些搞不清自己在哪了,周圍出奇的寂靜,又好像有人在低語……要不是手腕的疼痛不斷刺激著她,她覺得自己就要觸摸到什麽了……


    烈焰突然從劍身周圍湧出,她本能地畏懼著,就要鬆開握住劍柄的手。


    別害怕。


    隨著麥格尼手中的鐵錘落下,一個低沉而有力的聲音製止了她,她搞不清這聲音是不是來自麥格尼的……從剛剛開始,矮人國王就一直大喊著什麽,但她卻聽不清。


    麥格尼手中的鐵錘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火焰和光,乃至一切,都仿佛被他一點一點砸入了劍身之中。


    伴隨著又一次敲擊,突然之間,洛莉婭察覺到有什麽東西碎裂了——就仿佛隔絕兩個世界的屏障被打破了一個小孔。


    以凡人之身鍛造非凡之物,坊間一直有種傳言……麥格尼·銅須是這世上最接近神的存在,沒有之一。


    而洛莉婭,她真的搞不清自己身處何處了,手腕的疼痛已經消失,她看到五色的長著翅膀的巨大多足蜥蜴在天空中翱翔,而它們相比於那個男人來說,隻不過像幾隻沒斷奶的小貓一樣大,更遙遠的地方,是遮蔽整片天空的畸形的怪物。


    那畸形的不可思議的怪物被殺死了,而巨人的手臂也斷裂了。


    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她又看到……理解到一個……生物,它仿佛是聖光的化身,卻被惡魔般的獸人囚禁,無視它的悲鳴,他們一點一點用法術抽幹了它的靈魂,隻剩下一塊漆黑的殘片。


    納魯……瑞澤布……暗影水晶。


    下一次,她總算看到了熟悉的人……卻又不太熟悉他的樣子,他的須發還沒有被衰老沾染,眼中飽含著痛苦的淚水,怒吼著用鐵錘擊打鐵砧上的劍,他剛剛得知,自己的兄弟在諾森德死於霜之哀傷,帶著對亡靈的憎恨,他發誓要鍛造出一把足以擊潰它們的武器。


    來一千,死一千,他一個人就擊垮了一整支天災軍隊,但卻死在了自己兒子的偷襲之下。


    聖光在夢中給予他啟示,他奪回了父親的遺物,但世上最強大的聖騎士卻也對這支被腐化的劍無能為力,隻告訴他,如果還有什麽能救贖它,那便是愛。當亡靈即將攻陷聖光之願禮拜堂的時候,他想到了弗丁的話,輕呼著我愛你們,將劍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我的靈魂將永遠承載你的犧牲……我們受到了一次珍貴的教訓——希望,永不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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