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登上麵包車,車子迅速向鎮外駛去。</p>


    謝妍將包子、豆漿遞給王磊:“辛苦你了。這家的包子很好吃。”</p>


    王磊瞥了蜷縮在後排一動不動的謝慧一眼,接過包子吃起來。</p>


    吃了幾口,王磊一愣。</p>


    謝慧瑟瑟發抖,喉間傳出抽泣的聲音。</p>


    她的身材嬌小,裹在厚厚的被子中,看起來格外的無助、可憐。</p>


    謝妍注意到王磊的目光,解釋道:“慧慧從小就膽小,這次生病……”</p>


    她看看抽泣的謝慧,湊到王磊耳邊,低聲說道:“據說是因為那個王八蛋男友劈腿,她受不了打擊,才抑鬱的。”</p>


    “現在她一想起抓包前男友的一幕,就會發抖。”</p>


    謝妍怕謝慧聽到,湊得離王磊很近,隨著汽車一顛,嘴唇不小心觸到了王磊的耳垂,熱氣伴著柔軟的觸感襲來,讓王磊一陣麻酥酥的。</p>


    謝妍反應過來,趕緊後退,臉蛋紅暈一染即逝。</p>


    王磊同情地看了眼謝慧,原來是情傷抑鬱,真可憐。</p>


    難怪有人說談戀愛的都是傻子,不去折騰那玩意,不就永遠不會受傷了嘛。</p>


    大口吃完包子,喝掉豆漿,王磊的目光再度凝結。</p>


    謝慧本來已經平靜下來,此刻突然又開始發抖。</p>


    但王磊總覺得這發抖有點怪異,想了想,他也湊到謝妍耳邊,低聲問道:“你確定是情傷以後這樣的嗎?”</p>


    同樣的熱氣襲來,謝妍不自然地掠了一下發梢,點了點頭。</p>


    “你找個理由掀開她被子,我總覺得不太對。”</p>


    “你懷疑另有問題?”謝妍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不好吧,聽說這一兩個月,她就沒離開過被子。要是強行掀開,我怕刺激了她。”</p>


    她說的沒錯,嚴重抑鬱的情況下,確實會裹著被子不放,有的人甚至一裹經年,連人帶被子都臭不可聞。</p>


    這被子就是患者的小世界,如果有人想暴力打破這個小世界,肯定是對患者的嚴重刺激。</p>


    </p>


    “這麽說,豈不是精神科醫生都沒掀開她被子看過?”</p>


    謝妍楞了一下:“我不清楚。早期病情輕,醫生應該看過她沒裹被子的模樣,但後來可能就真沒看過了。”</p>


    王磊點點頭:“那就別刺激她了,我跟她聊聊看。”</p>


    “她不理人的。”</p>


    “沒關係,試試看吧。”</p>


    王磊站到謝慧身前,假意跟她談話,暗中開啟透視能力,往她身上看去。</p>


    抑鬱症的病理基礎應該在大腦,王磊首先看向頭部,立刻發現了異常。</p>


    謝慧的一部分大腦呈現炎症樣改變,雖然受限於透視級別不高,無法看到細胞層麵,但依據病理學,可以想象到腦細胞必然大量水腫。</p>


    若是表現在頭顱磁共振上,應該就是“T2、FLAIR序列上皮質高信號”。</p>


    這是腦炎的表現。</p>


    腦炎對腦功能損害不小,完全可能出現類似抑鬱的症狀。</p>


    這麽說,可能並非抑鬱症?</p>


    王磊立刻看向謝慧四肢,剛才就感覺她的“發抖”不連續,不太像傷心恐懼的表現。</p>


    果然,沒有被子的阻擋,王磊一下就看清楚了——哪有什麽發抖,明明是輕微的四肢抽搐。</p>


    抽搐原因有很多,抑鬱症也會出現抽搐。</p>


    但是結合大腦炎性變,腦炎的可能性就更大了。</p>


    那麽,是哪一種腦炎?</p>


    王磊目光回到頭部,更仔細地審視著腦組織。</p>


    謝妍見王磊“自言自語”了好一陣,謝慧卻根本不搭理,而且山路不平,王磊被顛得搖來晃去,不由說道:“要不算了吧?”</p>


    王磊沒理睬她,彎下腰,湊近謝慧頭部細看。</p>


    剛看到大腦顳葉部分,麵包車駛過一個大坑,猛地一跳,躺平的謝慧還好,站著的王磊一個趔趄,往地上倒去。</p>


    謝妍就在他身邊,眼疾手快地一攬,王磊頓時換了個傾倒的方向,整個人壓在她身上。</p>


    感受到王磊的重壓,謝妍心跳快得有如奔馬,想要推開王磊,卻又推不動。</p>


    王磊卻沒有自覺起來,身體伏在謝妍身上,腦海內卻全是謝慧顳葉的影像。</p>


    就在剛才他看清楚了,病灶主要局限於顳葉。</p>


    如果是磁共振所見,那就是“雙側大腦T2WI、FLAIR像顯示高度局限於內側顳葉的異常信號”。</p>


    這是自身免疫性邊緣性腦炎的四大診斷標準之一。</p>


    不過沒有抗體檢測結果,沒有腦脊液、腦電圖結果,最多算是疑似。</p>


    “王磊,你,你快起來。”</p>


    耳邊忽然響起有如蚊呐的聲音,王磊過了一會才明白過來,趕緊起身。</p>


    謝妍平時活潑爽朗,此時卻難得地沉默著,好一會兒,才嗔怪地白了王磊一眼,似是恢複了往日的神氣。</p>


    王磊卻壓根沒注意她的變化,又蹲到謝慧身前,再次細細檢視她的身體。</p>


    自身免疫性腦炎簡稱自免腦,多數由病毒感染引起。但病毒肉眼不可見,以王磊現在的透視級別自然看不到。</p>


    所以王磊想找找有沒有其他證據,如果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話,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p>


    合理排除其他疾病:自免腦的四大診斷標準之一。</p>


    這一次花費的時間特別長,直至檢視到卵巢,王磊才眼睛一亮。</p>


    那裏長著一個包塊,但和前天剛開的卵巢巧克力囊腫完全不一樣,那個囊腫裏麵是巧克力一般的黑色液體,這個包塊裏麵卻都是油脂,甚至還有毛發、牙齒!</p>


    沒錯,就是人類的牙齒。</p>


    這是畸胎瘤的特征性表現,它可以產生抗NMDA受體抗體,這種特異性抗體可以攻擊腦組織,使其炎性變,從而導致極其複雜的症狀——</p>


    因病毒或者腫瘤產生自身免疫反應,並導致腦炎,就叫自身免疫性腦炎。</p>


    見王磊盯著謝慧看,謝妍疑惑地嗔道:“你看什麽嘛,被子有啥好看的?”</p>


    王磊找到病因,心情大好,笑著答道:“這被子繡的圖案難道不好看嗎?”</p>


    謝慧的父母坐在前麵,時刻注意著女兒那邊的動靜。</p>


    起初聽到王磊跟謝慧“聊天”,他們還挺感動的。</p>


    久病成醫,他們發現精神科的醫生們看病就是聊天。</p>


    這個王醫生,聽說很有錢,卻熱心地幫忙介紹專家,現在又主動給女兒看病,真是個好人。</p>


    但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太對勁。</p>


    看病你就看吧,跟我侄女謝妍瞎聊啥?</p>


    聊也就算了,你倆拉拉扯扯幹啥呢?</p>


    拉扯也就算了,畢竟汽車顛得厲害,可你竟然說被子好看,這是看病?</p>


    哎算了算了,畢竟人家是來幫忙的,幫是情分,不幫才是本分,我們有什麽資格要求他認真看病?</p>


    兩人正準備眼不見為淨,就聽謝妍問道:“說真的,你有沒有看出啥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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