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人答道:“楊主任巡視病房去了。”</p>


    “咱們也去看看。”</p>


    江婉柔帶路,一行人抬步下樓,直奔17床。</p>


    接近護士站,忽聽前方病房隱約傳來叫聲,那聲音有些熟悉。</p>


    “王老師,您一定要帶我上台,我在肺大皰這塊還是有些研究的,可以給您做一助。”</p>


    “老孔他開闌尾不錯,開肺麽,可能就差了點意思。”</p>


    孔一刀凶狠地瞪著楊主任。</p>


    姓楊的,我老孔割了半輩子闌尾,好不容易逮著割肺的機會,你跟我搶一助?</p>


    你以前在縣裏當你的胸外一把刀,對我們鄉下醫生不屑一顧,現在知道巴結了?</p>


    晚了!</p>


    孔一刀仰著臉大聲叫道:“你知道剝除胸膜時一助應該做什麽嗎?你知道使用化學物質時一助應該做什麽嗎?”</p>


    楊主任毫不示弱:“手術細節我可以事先學習。麵對新術式,想要配合好主刀,基本功才是最重要的。”</p>


    “哈哈哈哈,學什麽學,”孔一刀狂妄地叉腰而笑:“我已經學會了,而且掌握得非常好,一般醫生,比如什麽姓羊姓牛的,學一年也未必能掌握到這程度。”</p>


    水柔姨父姨母震驚地看著醫生們。</p>


    他們萬萬沒想到,王醫生說出手術方案後,這兩個已經中年的醫生會如此爭搶上台機會,幾乎完全不顧場合了。</p>


    明明那姓楊的醫生是什麽上麵來的專家,一開始還那麽傲。</p>


    走廊上一幫評審團專家領導也驚了,丁主任推開小劉,大步走進房間裏。</p>


    身後一堆人快步跟上,然後一起呆滯地看著楊主任。</p>


    沒錯,就是這個老楊,堂堂的胸外一把刀,竟然跟個暴躁小子一樣,跟一臉混不吝的孔一刀在吵架。</p>


    而吵架的內容,竟然是爭奪一助的資格。</p>


    丁主任心裏感覺不妙,他們爭的是什麽手術的一助?</p>


    他走到床尾,伸手抓起標識牌。</p>


    沒錯,17床,肺大皰,明天早上禁食。</p>


    鄒主任叫道:“楊主任!”</p>


    楊主任背對著門,沉浸在搶奪中,恍若未聞。</p>


    鄒主任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低聲道:“別吵了。”</p>


    楊主任對此完全無視,毫不示弱地瞪著孔一刀:“咱們是外科醫生,要憑刀子說話,而不是靠嘴巴亂吹。”</p>


    孔一刀麵對著門,看到一幹領導進來,嘿嘿一笑:“嘿嘿,手術團隊已定,你明天可以觀摩。許主任,丁主任。”</p>


    楊主任這才驚覺,尷尬地回頭招呼:“許主任,丁主任。”</p>


    許主任笑道:“楊主任,你這是?”</p>


    楊主任頓時又激動起來:“許主任,您知道嗎?我研究肺大泡很久了,很想有所進展——別看這病一般情況下可以不管它,但嚴重的病例手術難度極大,甚至沒有辦法手術。”</p>


    “就比如這個17床,複發多次……”</p>


    許主任耐心聽完他嘮嘮叨叨的病情解說,然後問道:“明白了,你在肺大皰上長期沒有進展,17床的手術非常難,然後呢,你想說什麽?”</p>


    “王老師能手術!”</p>


    楊主任激動地叫道。</p>


    丁主任這次聽得明明白白,“王老師”三字,就是楊主任嘴裏發出的。</p>


    他呆滯地瞪著這家夥,你是瘋了嗎?</p>


    許主任卻放下心來,嘴角不由顯出笑意,上下打量著王磊。</p>


    難怪婉柔如此有信心,這小夥子竟然能讓孤僻高傲的楊主任當眾叫老師。</p>


    打量一會,她低頭搜索了一下,找到矮矮的小劉:“小劉,楊主任已經看過了,也發表了他的意見,你有沒有不同看法?是不是還要找其他胸外專家來看看,以便找出符合實際的治療方案?”</p>


    小劉暗暗叫苦,本縣哪還有別的胸外專家?</p>


    呃,有倒是也有,江南市一院的專家,他們正在與縣醫院展開合作。</p>


    從這個角度說來,楊主任屁都不是。</p>


    說起來縣醫院早就有了胸外科,實際上就做些穿刺引流,在一二級手術上打轉轉。</p>


    象楊主任惦記的肺大皰切除術,正常情況下是三級手術,在一院不算什麽,在縣醫院已經屬於最高難度的項目。</p>


    楊主任之所以是一把刀,就是因為他能完成一部分三級手術,比如非難治的肺大皰切除術。</p>


    但真正困難的手術,他根本不敢碰。</p>


    可是,當著楊主任的麵,我能說楊主任不行,得請一院專家看嗎?</p>


    小劉想了想,還是認栽道:“楊主任都認為可以開了,我當然沒看法。”</p>


    許主任又看向丁主任,丁主任平靜地和她對視,然後緩緩移開目光。</p>


    “看來大家的意見都統一了。謫仙醫院能開展高難度手術,這是謫仙人民、玉清人民的幸事,也證明醫院的改製非常成功。”</p>


    “好了,我們不要打擾患者休息,回去總結吧。”</p>


    許主任一聲令下,眾人往兩邊一分,讓許主任丁主任兩位老大先走。</p>


    一行人又緩步往樓上走去,與此同時,幾個男子拎著水果鑽進一間病房,裏麵住的,正是那位釘子入腦的大叔。</p>


    隨後病房裏就響起了大嗓門:</p>


    “老牛啊,你這次真是九死一生,你知道嗎,你這情況,再慢一點點,人就沒了。”</p>


    這是老板得意洋洋的聲音,緊接著就有人拍馬屁道:“對是這樣,全虧了老板親自指揮救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謫仙醫院,晚一丟丟就拉倒了。”</p>


    馬屁A拍完,馬屁B緊緊跟上:“也多虧了老板當場拍板,要是聽了別人的,再往清平醫院或者縣裏轉,路上耽擱了時間,那就完了。”</p>


    病房裏稍微靜了一會,隻有一個顯得微弱的聲音,是老牛在表示感謝。</p>


    老板聽得很是受用,得意笑道:“哈哈,應該的。另外送來快是一方麵,醫生本事大更重要。”</p>


    馬屁A馬上又說道:“對是這樣,全虧了老板看出咱謫仙醫院本事大,有把握。換成我,嚇都嚇傻了,哪還能看出醫院有沒有把握。”</p>


    </p>


    馬屁B不甘示弱:“那王醫生看起來多年輕,還沒我兒子大,換成我,哪敢相信他有這本事。嘿,也就是咱老板,眼光毒,一眼就看出王醫生能行。”</p>


    老板越發得意:“哈哈哈老牛啊,我後來問了市裏的醫生朋友,他說你這情況都能救過來,還能沒什麽後遺症,是奇跡啊。給你開刀的醫生,那不是一般人啊。”</p>


    病房裏又靜了一會,老牛再次感謝老板的慧眼。</p>


    許主任緩步而來,然後站在病房外麵聽了一會。</p>


    一群人靜靜地跟在她身後,沒一個出聲。</p>


    連丁主任也老老實實地站著,沒有任何動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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