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陽,我……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怎麽隨便一拿底足就掉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區中天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解釋道。


    易陽冷哼一聲,說道:“你不是故意的?!難道是故意的才算麽?!就在你手上出問題?!我們拿起來看,都看了那麽多遍了怎麽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聲音越來越大,非常嚴厲,對於區中天的態度,前後截然相反。


    在這之前區中天根本沒想過這點,他怎麽知道東西會出這麽嚴重的問題,當然,此刻他更不清楚,那件瓷器早就被易陽他們做了手腳了,就算他不“主動”弄斷足底,易陽也會想辦法變成這個情況的,這正是他們所期待的一幕,因為這樣他們導演的一場好戲就開始了。


    “區中天,東西是你弄壞的,你得賠錢,這隻明洪武時期的釉裏紅高足杯定價三百萬,你給我三百萬!”隨後,易陽伸出手去道,理直氣壯,除了賠三百萬,不給區中天半點餘地似的。


    () “三百萬?!易陽,你……你要得也太多了吧?!你剛才不是說這件瓷器你收來的時候才花了一百多萬嗎?!”聽到易陽重申三百萬的索賠,區中天明顯急了,激動地反駁道,“還有,你這件瓷器是不是本來就有問題啊?!任何人拿起來看都會底足都會斷的吧?!”


    “你說什麽?!”易陽兩眼猛地瞪大了,氣呼呼地說道,“區中天,你這麽說那可不行啊!你弄碎了人家的東西,你必須賠,這是行裏的規矩,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麽?!那虧你還在古玩行混了這麽多年,竟然連個新手都不如!”


    他狠狠地訓斥了區中天一頓,區中天越聽臉色越紅,他顯然心虛了,因為他心知肚明,古玩行的規矩確實是這樣的,不能隨便動別人的東西,一旦有問題那就很難說清楚了,剛才在察看那件釉裏紅酒杯的時候,他沒得到易陽的許可就隨興上手看了,結果弄成這樣,這下想明白這點時,他極為後悔,可又來不及了。


    “不對,肯定不對!”


    又急又羞之餘,區中天用力地搖頭道:“東西肯定有問題!”


    說罷他就要拿起已經放回到桌上的那半截瓷器仔細察看,以尋找問題。


    可就在這時,易陽衝過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吼道:“區中天,你還想幹嘛?!”


    見易陽阻止自己,區中天立時惱羞成怒,叫道:“我要找出問題!這件瓷器絕對有毛病!”


    易陽義正詞嚴地說道:“那也得先賠我錢,賠了錢再給你看個夠,現在你不能再碰我的東西了,如果弄壞了怎麽辦?!”


    他自然不會允許區中天繼續察看那件瓷器,盡管他深知區中天眼力不濟,隻能算半個行家,他明確找出問題來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易陽不想事情有其他的變數,這樣下去最好。


    對於區中天的為人,易陽自然很清楚,對方非常狡猾,得處處防著他。


    “易陽,你……你到底想幹什麽?!”被易陽猛力一把推開後,區中天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你小子想耍人是不是?!你想弄我還嫩了點!”


    此時此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或許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上了易陽的惡當了,對方拿一件底足本來就有大問題的瓷器來找自己商談,然後趁機敲詐一筆。


    區中天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因為他深深明白,易陽和自己上次鬧得不歡而散,對自己肯定存了一股怨氣,這從上午自己打電話“邀請”他時的態度上就看得出來了。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詐”,要不是有詐,那態度怎麽可能轉變得這麽快。


    “這小子肯定想訛我,要不然他怎麽偏偏找我?!”區中天複又想道。


    他和易陽有仇,易陽有好事怎麽可能找他,像那麽好的一件釉裏紅瓷器,這條街上想買的人一大批吧。


    “誰耍人了?!你別想耍賴!”易陽嗬斥道。


    “易陽,我知道你怨恨我,但你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想害我,算什麽男人?!”區中天振振有詞地說道。


    易陽反唇相譏:“你很男人?!你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自己心裏最清楚,不用我來評價!今天其他的我什麽都不說,你摔壞了我價值幾百萬的古董那就得賠,這是天經地義,走到哪裏都是這個道理!”


    “……”區中天一時無語以對,因為這件事對方占理,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東西碎了是事實,再怎麽說東西也可能恢複如初了。


    盡管如此,區中天嘴上還是絲毫不予承認。


    突然,他邁開了步子,不顧一切地朝包廂的門口走去。


    “哎,你想幹什麽?!就想這麽一走了之麽?!”易陽喝止道,“站住!”


    可區中天哪裏聽他的,隻是快步往前走去,他已認定了易陽是在給他下套,陷害他,麵對這麽個情況,他自然不會認栽了,三百萬對於一個開典當行的大老板而言其實可能也算不得什麽,但是易陽早就看穿了他這個人,小肚雞腸,吝嗇得很,別說是三百萬的,哪怕是三萬他都舍不得出的,如果真要他三百萬的賠償款,那無疑是在放他的血。


    易陽衝過去攔阻也來不及了,對方已走出了包廂,可便在此時,隻見區中天猛然往後倒退過來。


    很快一個趔趄摔進了門,跌了個四腳朝天,那樣子狼狽不堪。


    “摔碎了人家的東西就想這麽走掉麽?!可別想賴債啊!”隨即,隻聽一個高亢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緊接著,一個人威風凜凜地跨步而入。


    那人自然不是別人,而是和易陽一起過來的白文超。


    白文超守候已久,易陽一給他發過去事已成的短信,他就守在門口了,易陽知道區中天會賴債,所以做好了兩手準備,他當然不能讓區中天這麽輕易地走出這家餐廳。


    “白……白老弟,是你?!你怎麽……也來了?!”


    摔翻之後,區中天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一臉驚駭地注視著白文超,顫聲問道。


    白文超冷冷一笑,說道:“我就不能出現在這裏麽?區老板,還是坐下說吧,免得大家為難,這樣很傷和氣的。”


    說著他指了指餐桌前的一張椅子,示意區中天坐下說。


    區中天哭喪著一張臉道:“白老弟,這是個誤會!你和我這麽熟了,那就幫忙解釋一下吧。”


    他打出了友情牌,隻希望白文超幫他調解這件事,他知道白文超的一些情況,對方是個不好惹的主,別說他了,他們“古寶齋”也是極不好惹的,對方在“古寶齋”做了那麽久,人脈很廣,要是和他過不去,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


    事已至此,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樣的,區中天都沒有任何辦法了,隻有用和解的法子,這樣才能免受一筆巨大的損失。


    畢竟這是在古玩行,水深得很,防不勝防的,別人給你下套,如果你上當受騙了,那隻能忍氣吞聲,如果把事情鬧開了,那別人會看不起你的。


    “我怎麽解釋?”白文超淡淡地說道,“你們兩個才是當事人,我隻是個外人,這種事是不好插嘴的。區老板,還請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雖說他見過區中天幾次麵,和對方比較熟悉,但是沒有任何交情可言,為了利益,兄弟都會反目成仇,更不用說隻是一般的熟人了,易陽和他的關係那麽好,他自然願意為了這件事和區中天撕下臉皮。


    “白老弟,你……你怎麽能這樣?!你們……你們是一起的!”


    見白文超絲毫不理睬自己的請求,區中天便知調解事情無望,頓時激憤交加。


    其實他早就該想到這一點了,那就是白文超和易陽是一夥的,他們兩人合夥來敲詐自己,要不然剛剛他還沒衝進來的時候就知道“東窗事發”了,這隻有一個可能,便是他們有備而來的。


    “是啊。”白文超冷冷一笑道,“我和易陽是同事,我們經常在一起吃飯的。怎麽了?這個你也有意見?聽說上次易陽離開‘聚緣坊’的時候你還欠人家工錢。區老板,做人可不能這樣啊,那不厚道!”


    “那是他自己曠工了!”區中天叫道。


    “你們這是敲詐,是犯罪!”


    頓了頓,區中天大聲嚷道,此時他激動得渾身顫抖,說完他就朝前衝去,準備開溜。


    可白文超就擋在門前,他哪有機會,人還沒跑到門口就被推了回來。


    “坐下吧,最好老實點!”白文超厲聲喝道。


    他力大無窮,在他的推搡和抓持之下,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區中天半點動彈不得,隻得乖乖地在位置上坐了下去。


    易陽也坐了下來,開始和區中天“對話”。


    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區經理,你這個態度是不對的。”易陽不慌不忙地說道,“現在東西就在這裏,事實是你打碎了,如果說出去你說是別人相信你,還是別人相信我?明洪武官窯釉裏紅瓷器,價值連城,隻要你賠三百萬,你應該賺了啊!”


    “哦,不是!”區中天忙不得地搖頭道,“易陽,白老弟,求你們這一次好嗎?!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那是我的不對,我鄭重地道歉!”


    他已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白文超現在站出來了,隻會幫著易陽說話,其實他壓根兒就是跟易陽一夥的,在對方兩人的夾擊之下,他無計可施,唯有好言相求了。


    因為他心裏清楚得很,這種事情放到外麵去是說不清楚的,就算報警那也恐怕沒那麽容易澄清自己的清白。


    隻是他忽略了一點,沒想過那件瓷器是個贗品,一查便知。


    “你做錯什麽了?”易陽淡然反問道。


    區中天忙道:“我不應該扣你的工資,我現在就補給你好不好?!大家熟人一場,就請放過我吧!易陽,你也知道,現在典當行不景氣,一年以來也沒賺到多少錢,三百萬對我來說一時之間是不可能籌來的。”


    言畢,他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個精美的錢包,待要打開錢夾子掏錢,易陽卻擺了擺手,端正神色道:“區經理,免了吧,我可不稀罕那麽點錢!你現在付不起三百萬也沒關係,先給我一百萬的押金,然後一個月之內再籌齊那兩百萬就是了。這樣我夠意思了吧?”


    “不行啊,我哪有那麽多錢?!易陽,你……你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區中天皺緊眉頭道,他都快哭出聲來了。


    “我有嗎?”易陽卻一本正經地說道,“一分錢一分貨,我這件瓷器本來就值這麽多錢,如果不是急用錢,那我送去拍賣公司,那不定能拍出上千萬的天價呢!”


    “可你打死我我也沒有錢!”區中天搖頭晃腦地道,他想站起來,卻又被就站在一旁的白文超摁了下去。


    此刻他儼然是待宰的羔羊,掙紮不得。


    這不能怪別人,要怪隻能怪他自己太貪心了,如果不是貪求小便宜,那麽急切,那又怎麽可能落到這個下場。


    “你沒有錢,你可以向雷子借啊,聽說你最近不是跟雷子走得很近嗎?”易陽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話終於切入主題了,因為他這次來找區中天算賬就是為了這件事,雷子是他的隱患,他得及時解決。


    “我……我沒有啊,你聽誰說的?!真是胡說八道!”區中天否認道。


    “真的沒有?”易陽臉色登時一寒,說道,“你要是不坦白,那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賠錢吧!”


    “易陽,你聽我說!”區中天急忙說道,“最近雷子確實來找過我幾次……”


    他欲言又止,易陽追問道:“他找你做什麽?”


    “沒……沒做什麽,就一些瑣碎的事情。”區中天吞吞吐吐地說道。


    “瑣碎的事情?”易陽冷冷地哼道,“幾天前雷子帶著一夥人來找我麻煩,他說你告訴他我現在撿漏賺到很多錢了,所以他故技重施,想再來敲詐我一筆,幸好我們早有防備。”


    “他說的?!怎麽可能?!”區中天詫異道。


    “怎麽不可能?!”易陽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什麽都知道的!你最好把你和他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否則沒得談了!”


    “我,我全都說!”區中天沉思了片刻,然後連連點頭道,“之前雷子來找我的時候,我確實跟他提起過你的情況——是我嘴賤!”


    說著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接著道:“我知道他後來去找過你,但事情沒辦成,因為有白老弟幫你。為了避開白老弟,把你引出來,雷子就叫我想出來了一個辦法,後來……後來的事情你全部知道了。”


    他一五一十地說明白了事情,一切都在易陽的預料之中。


    聞言,易陽和白文超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果然是雷子是搞鬼。


    “易陽,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我發誓以後也絕不會和雷子一起打你的主意,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區中天懇求道。


    “你叫我怎麽相信你?!”易陽冷冷地道。


    “那你要我怎麽做你才相信?”區中天無奈地反問道。


    易陽沉吟片刻後道:“為了確保你以後不再和雷子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寫一張欠條,數額是三百萬,如果哪天我發現你還和雷子玩那種把戲,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我會去找你要錢的。”


    說完之後隻見他從包裏取出來了筆和紙,還有一個小盒子,那是印盒。


    區中天明知這麽做對他極為不利,但是又無可奈何,當下在易陽和白文超的催促之下,他隻有寫下了欠條,白紙黑字三百萬,還在欠條最下端簽名的地方按下了紅色的手印。


    “我現在可以走了吧?”一切搞妥之後,區中天問道,他唯恐易陽反悔,自己脫身不及。


    “嗯,可以了,希望你說話算數,可別想玩什麽花樣!”易陽威嚇道。


    “不會,絕對不會,借我九個膽我也不會!”區中天不住價地點頭答應著。


    “那我就放心了。”易陽緩緩地站起身來,猛地裏,他一手抓起了擺放在桌子上的那半截釉裏紅瓷器,並使勁往地上一摔,酒杯立刻摔得粉碎。


    “啊?!”這一幕區中天看得目瞪口呆,那件瓷器雖然斷了底足,但是上麵部分還是完整無缺的,如果真是明朝官窯釉裏紅,那同樣價值不菲,還具有不小的收藏價值,可誰知道易陽一點都不在乎似的,隨手摔碎。


    “區中天,你讓我很失望知道嗎?”易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沒想到你這麽無知!我會告訴你這件瓷器其實隻是一件新出的仿古瓷麽?以前你經常罵別人棒槌,今天我替別人罵你一句,你這個棒槌!!”


    他罵得痛快淋漓,區中天的臉色卻霎時白了。


    他這才明白,折斷高足杯的底足那還隻是一個開始,自己寫下欠條才是重點,現在把柄落在了別人手上,不管那件瓷器多麽不堪,他也挽不回這一切了。


    當然,他也沒辦法從易陽手中搶回那張蓋下手指印的紙條。


    最終,區中天麵無人色,渾身顫抖地離開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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