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景泰九年,六月十四。


    距離陳淵登上巡天司天字神使一職,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日的時間,京城內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陳淵的風頭一時無兩。


    不,


    確切的說,是陳淵從涼州回歸京城之後,他的風頭便無人可以比擬,處於京城閑人議論的中心,稱得上是活在‘熱搜’上的男人。


    不說所有人都關注他,但關注他的絕對不在少數就是了。


    一時間,京城再震。


    陳淵自己都覺得京城百姓都震麻了....


    而這,在某些人的眼中,還遠遠沒有達到最為巔峰,之前京城中的喧囂議論,和從宮裏傳來的信息基本已經可以讓人篤定,皇帝有意招納陳淵為婿!


    一向對於成親非常抵觸的長公主平陽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命人澄清,很顯然,這是好事將成的跡象。


    再算上陳淵被封萬戶侯,如今又成為巡天司天字神使一事,更是令人遐想不已。


    是不是皇帝在為了招婿而做準備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陳淵可就了不得了,未來極有可能會成為朝中的一位真正柱國層次的絕世人物。


    讓不少看透此事的人豔羨不已。


    有皇帝賞識,有莫大的權勢,有威震江湖的名聲,還能得到長公主那等文武雙層,德才兼備的妻子輔助。


    這豈不是人生贏家


    但這麽多人豔羨的陳淵卻從沒有這麽認為過,站的越高,摔得越慘,他在京城的這幾日時間必須要謹言慎行。


    尤其是在不打算娶了平陽的前提之下更是如此。


    他已經能夠想象到景泰暴怒之時的場景了。


    身為臣子,忤逆聖意,這恐怕朝廷中還真沒有幾人敢這麽做,可他也沒有辦法,他不想成為司馬家的狗。


    他想要司馬家成為他的狗。


    就不能去上景泰的當,被逼的立下道誓!


    這一日時間,陳淵除了跟幾位神使加深交情,明悟巡天司的一些衙門以及力量外,他還在為自己籌謀著。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權勢,想要找到關於九河江,龍門渡,以及岩山的事情非常輕易。


    九河江他之前就有過了解,雖然了解的片麵一點,但取機緣也沒有必要太深,他主要的目的還是在龍門渡以及岩山上麵。


    岩山顧名思義,其山與平常的山體不同,主要構造是非常堅硬的岩石,據傳曾經是一座比較珍惜的礦山,但早已經被挖空了。


    不過質地還是非常堅硬的,不然也經不住九條河在此地匯流衝刷。


    而龍門渡則是位居於岩山河道中,它的來曆跟第二句讖言有關,第二句是‘六月十五鯉魚香’。


    根據他的調查,每年在六月份,便是九條江河中的鯉魚匯聚之時,尤其以六月十五為最,雖然魚類並非隻有鯉魚,但鯉魚最為多,也更受百姓喜歡。


    所以,在這個時節,便是江河兩岸的百姓開始捕撈鯉魚的時候,而這個時候,也是鯉魚最為肥美之際。


    會引得臨安府的百姓前去。


    鯉魚匯聚,從九條江河中便會躍居到九河江當中,地點就在岩山的一處聚水之地,便有了龍門渡的雅稱。


    剛開始那些鯉魚爭先恐後的躍龍門的時候,還引起了不少江湖人的關注,覺得這裏或許會有寶物,但在仔細的搜查過後,他們卻並沒有找到什麽寶物,下麵有的隻是淤泥而已。


    漸漸的,曆經許多年發展,基本山龍門渡便是普通百姓的大集會。


    由於鯉魚躍龍門是一個流傳下來的典故,被人視為祥瑞,也有不少年輕男女在賞月之際定情,相當於燈會一般。


    不過這隻是大部分人認為的,至少在已經得到了機緣指引下,陳淵便明白,那些鯉魚在月圓之夜爭先恐後的躍龍門一定不止是那麽簡單。


    很可能就是與機緣所指引的蛟龍珠有關。


    而明日,便是六月十五了!


    陳淵自然是不可能遲到,他現在沒有具體的職責劃分,又身居高位,現在算是非常清閑,沒有人會來管他。


    就算是有,他也能以身上有傷回絕。


    決定好了要去,陳淵便沒有遲疑,遲則生變,反正留在京城也是無所事事,倒不如去看看這小有名氣的龍門渡。


    正在陳淵準備動身之際,他的府中又來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是章彥通的二女兒,章婉姝。


    “二姐怎麽來了”


    陳淵將其請到府中,命人奉茶。


    章婉姝則是有些關切的說:


    “聽父親說,你前兩日不小心受了些傷勢,現在如何了,還有大礙嗎”


    “隻是些小傷而已,勞煩二姐掛牽了。”


    陳淵澹澹一笑。


    “哦。”


    章二姐應了一聲,目光垂下,不知在思量些什麽,陳淵見此就知道章婉姝或許有什麽事情,旋即直接問道:


    “二姐此次來,是有什麽事吧”


    “嗯。”


    她輕點了一下腦袋。


    “若是有什麽陳某能夠幫上忙的,在下一定不會吝嗇相助。”對方來,那一定是衝著他來的,力所能及之下,他的確不會拒絕。


    不說章二姐之前曾經送給他一枚神符的情誼,單單看在章玄以及章彥通的麵子上,陳淵也會鼎力相助。


    隻不過她實在想不明白,有章彥通這位神使在,對方有什麽能夠求到他身上的地方


    “真的”


    章二姐抬起頭,滿是寄希的看著他。


    “真的。”


    “不騙我”


    看著章二姐第一次在他麵前顯露這幅小女兒姿態,陳淵也有哭笑不得,連忙說道:


    “二姐放心,絕對不騙你。”


    章婉姝猶豫了片刻,小聲道:


    “我一直都在京城長大,很少去過外地,前陣子從府中管家口中聽說,明日在臨安府會有一場燈會,還有鯉魚躍龍門的好景兒,想去看一看....


    聽說這一次躍龍門是近十年總最為盛大的一次,我....我不想錯過。”


    說著,章婉姝的臉突然紅了一下。


    畢竟,她也很清楚女兒家邀請男人一起去參見這種燈會,是有些....羞恥的,但誰叫陳淵這家夥一直不開竅呢


    她不找他,他就一直裝聾作啞。


    之前在門外聽說的那些話,已經讓她堅定了不少念頭,即便京城都言陳淵會成為駙馬,但隻要他心中不願意,她就相信。


    “這....”


    陳淵愣了一下,有些驚疑不定。


    章二姐居然會邀請他去臨安府,目的地還是龍門渡!


    他主要的關心點不在對方的邀請,而在這個目的地,怎麽....怎麽會這麽巧他剛有了這個念頭,對方居然就來了!


    他心中不由得一震,思緒散發。


    他完全能夠篤定,自己前往臨安的念頭不會有人知曉,也證明著這件事的確就是個巧合,那是不是說,


    縱然他沒有得到那一次機緣指引,也會有可能得到機緣


    天定


    不,應該不是。


    他並非尋歡作樂的性格,若是沒有機緣的指引,他有不小的概率拒絕前往臨安府。


    他本就是個多疑的性格,這一次的巧合,真的令他有些狐疑。


    “怎麽了你....你剛才還說了不騙我的。”


    章二姐看著陳淵愣住的麵色,以為是他不想答應。


    “哦...沒....沒什麽,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陳淵迅速回轉了心神,表現的沒有那麽驚訝。


    “府中護衛這幾日都脫不開身,所以....”


    陳淵凝視著章婉姝,笑了笑。


    脫不開身


    這理由實在是有些蹩腳了,身為當朝正三品官員的千金小姐,怎麽可能會抽不出幾個護衛不過他也沒有拆穿對方,隻是說了句:


    “哦。”


    “那你不如跟我一起去。”


    “我....”


    “你剛才還說了不騙我。”


    凝視著對方水汪汪的大眼睛,陳淵輕歎了一口氣,要是別人他根本連搭理都不會搭理,但章二姐畢竟不太一樣。


    “一起去可以,但你一切都要聽我的。”


    這一趟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雖然章二姐的修為隻有凝罡,也算不上什麽累贅,況且之前就已經答應了,食言非男兒所為。


    就去一趟吧。


    反正,自己的神使之位已經到手,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京城了。


    “行,我都聽你的,你讓我幹什麽我幹什麽,絕不給你添麻煩。”章二姐瞪著大眼睛,臉上滿是喜色。


    “那二姐先回去準備吧,待會兒咱們就動身,免得耽擱了時間。”


    “不用,我已經準備好了。”


    章婉姝展顏輕笑。


    陳淵:“......”


    ......


    ......


    公主府。


    平陽公主麵色清冷,手指在弦上緩緩而動,一股肅殺的音律籠罩整個府邸,讓不少婢女都心驚膽戰。


    自從前幾日‘皇宮家宴’過後,她們便看出了長公主很不高興,尤其是在去了一趟雙河觀之後更甚。


    良久,平陽公主撥動琴弦的手指停下,但那股琴音卻仍然還有回音。


    整座小亭子裏麵除了平陽公主外,再無一人,但她卻將目光轉向了後方。


    “參見長公主殿下。”


    “何事”


    身著黑衣的男子單膝跪地,沉聲道:


    “回殿下,據屬下打探到的消息,陳淵與章彥通之女章婉姝一起出城了。”


    “章婉姝....”平陽皺了皺眉頭:


    “去做什麽了”


    “從章府打探到的消息推斷,應是去臨安府賞魚了。”


    “龍門渡”


    “是。”


    “本宮知道了。”


    平陽公主並無其他表情,自始至終都很清冷。


    “自涼州傳來消息,北涼軍馬場前段時間有一批異種戰馬不知所蹤,陛下似乎也在調查這件事。”


    “嗯。”


    “大皇子....”


    黑衣男子不停的向平陽公主稟報關於京城中以及天下的一些近況,頗有一股,人在家中坐,盡知天下事的氣度。


    “還有嗎”


    “血州天魔殿以及梁山水泊寨有異動,根據傳回的消息,朝廷在血州的兩個州府官員....又被殺了,應是他們做的。”


    “知道了。”


    “屬下告退。”


    “嗯。”


    平陽公主點了點頭,繼續撥動身下的琴弦。


    京城,禦書房。


    景泰在桉桌上畫了一幅血月遮天圖,圖下麵是是一座很宏偉的城池,若是細看的話能夠看出其與京城有些相像。


    而那血月則是遮蓋住了太陽的光芒,將整片天地都給籠罩住,有些詭異的妖邪之感。


    景泰眯著眼睛,透出一絲陰寒,死死的盯著血月的位置,有些熱切和向往。


    “陛下,曹公公來了。”


    “讓他進來。”


    景泰長出了一口氣,揮手將桉桌上的血月遮天圖收起,再度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曹正賢一臉凝重的走進禦書房,微微躬身道:“陛下。”


    “來了”


    “嗯。”


    “出了什麽事”


    景泰凝視著曹正賢問道。


    “鎮南王傳訊,南疆妖族異動,最近一段時日已經查到了十餘起妖孽入境殘害百姓的事端,他估計日後或許南方不會再安穩了....”


    說著,曹正賢的臉色極為凝重。


    北蠻鐵騎是近幾百年才襲擾邊境,成為中原大患的,而在這之前,整個中原真正的大患則是南疆十萬大山的妖族。


    事情的轉折點要從五百年前說起,那一代的前楚皇帝,為了徹底掃清妖患,集結調動整個朝廷的力量於南疆展開了一場長達數年的生死大戰。


    那一戰,打殘了南疆妖族,換得了至今已有五百年左右的安穩,雖然也有妖孽作亂,但已經不像是曾經那般猖狂了。


    但那一戰也折損了前楚的大半精銳,皇朝衰落自那時便已經埋下了禍根。


    不過由於那一代皇帝的功績,還是被追封諡號為‘武’。


    不過雖然妖族已經平穩了很久,但隻要有些閱曆和修為的人都知道,妖族最近幾百年隻不過是在休養生息而已。


    如今有異動,或許五百年的安穩即將結束。


    所以,曹正賢才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之前陳淵受詔入京的那一段時日,曹正賢便有過這樣的擔憂,如今更甚。


    “妖族....”景泰皺了皺眉頭,輕聲道:


    “事情....都快要趕在一塊兒了。”


    他剛想開始自己的大計,剛開始收攏朝中的大權,一切都還在穩步進行中,偏偏妖族就有了這般動靜。


    也讓他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作孽太多,連老天都不給他中興大晉的機會


    “是啊,前不久血州還在作亂,襲殺了兩府之地的官員,釀成了不小了亂子,沒想到朝廷還沒有騰出手去對付這些魔道妖人,妖族就開始作亂了。”


    曹正賢輕歎一聲,他是閹人不假,但也是中原人,最看不得的就是妖孽食人的場景,還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北方的戰事結束了。


    不然南北雙方再加上血州一同作亂,朝廷絕對撐不住。


    “下旨,告訴南宮烈,這些年朝廷對他的支持這麽多,必須牢牢的將這些妖物給朕攔在南州之外!


    現在的局勢還不能亂。”


    景泰目光陰沉的低聲道。


    “是,老臣遵命。”


    “另外,傳旨意到巡天司,讓蕭大都督給青州金使薑河,蜀州金使魯仁甲嚴令,命他們各自調出力量,馳援血州的兩座府域,這是朝廷的顏麵,不能有失。”


    “是,老臣遵命。”


    “還有,告訴蕭景,把天牢裏麵羈押的那些犯人,無論犯了什麽罪,一律轉到皇宮禁牢,朕有些用處。”


    景泰凝聲道。


    曹正賢愣了一下,但看著皇帝凝重陰沉的臉色,動了動嘴,還是沒有問出要這些實力不俗的嫌犯有什麽用處。


    難道要立即處死


    “嗯”


    “是,老臣遵旨。”


    景泰深吸一口氣,繼續說:


    “給衛國公和鎮國公送去一些皇族秘境的寶物,不可有失。”


    “老臣這就去辦。”


    “等等....”


    “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朝會推遲幾日,朕最近身體不適,不去上朝了。”


    “陛下修行遇到問題了”


    皇帝天丹修為,百病不生,風寒不近,不可能不適,曹正賢想著應該是他的修行出了問題,或許是國運的壓迫更重了。


    “嗯,確實如此。”景泰頷首承認。


    “要不要老臣助陛下一臂之力”


    曹正賢關切的問道。


    這種朝廷有些危急的時刻,要是皇帝出了問題,那帶來的問題可就太大了!


    “不用,朕能夠處理。”


    “老臣明白了。”


    “對了,陳淵現在在做什麽”景泰想起將天字神使這個位子給了他,就感覺不爽,這位子可以給他,但必須是他的謀劃達到。


    現在卻沒有,因為修行的事,朝會還要延後,更是令他有些不適。


    曹正賢看了一眼景泰,迅速從衣袖間拿出一枚傳音符,片刻後,沉默了一瞬,如實道:


    “回陛下,武安侯出城了。”


    “出城做什麽他不是在養傷嗎”


    景泰眉頭一皺。


    “目前還在調查中,不過武安侯出城的時候,是帶著章彥通之女章婉姝一起的,自南門而出,應是去了臨安府的方向。”


    “朕在此地焦頭爛額,他卻帶著女人遊山玩水”景泰深吸了一口氣,更加不爽。


    “目的還不知,老臣這就去調查。”


    曹正賢連忙道。


    “不必了,去做你的事兒,不能將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在曹正賢即將走出禦書房的時候,景泰澹澹道。


    回頭看了一眼,曹正賢躬身道:


    “是,老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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