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像是被人鋪上了一層厚重的絨布,沉悶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位於東楚京城西北一處斷崖峭壁之上,此刻正站著一位身著單薄紗衣的女子,她臉色蒼白的毫無一絲血色,比女鬼還要讓人膽顫。更讓人驚訝的是,她那隆起的腹部和以及正流著鮮血的大腿。


    鮮紅的血,染紅了她純白的紗衣,她臉上表情淡漠,雙眸無神的與站在她對麵,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對望。而男子的身後,則是一排排身著統一、手握長劍的侍衛。怎麽看,都像是一出貓捉老鼠,並將老鼠逼入絕境的劇情。


    “自古帝王皆薄幸,最是無情帝王家。皇甫昊辰,你終於讓我體會了這兩句詩的真實含義。”站在那斷崖峭壁之上的女子,赫然就是上官菱惜。


    “朕娶你,隻因你是帝皇玄女。‘得玄女者,得天下’,這傳言果然不假。如今我已得到這楚國天下,坐擁如畫江山。而你......”他轉向她,直視她雙眸深處,冰冷的目光已無昔日柔情蜜意:“帝皇玄女上官菱惜,對我再無用處,不要也罷......”


    “嗬嗬嗬嗬......”上官菱惜仰天長笑,笑聲傳遍整個山間,聲聲回蕩。那笑,卻一絲未及眼底。最後,她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卻還在不停的笑。


    “帝皇玄女...原來,這便是你娶我的原因!”原來,他娶她,隻因為她的降世,是成就他雄霸天下的墊腳石。原來,他給她的愛,都是虛假;原來,自己一直生活在華麗的謊言裏;原來,一直執迷不悟的,是自己。


    心,早已痛的麻木,早已碎成殘片。為何,她還是感到從胸口傳出的悶痛,讓她喘不過氣來。


    上官菱惜抬起形如枯槁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處,原本蒼白的小臉,更顯慘白,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在寒冽風中搖晃的身體,不自覺的又後退了一步。身下的血,依然不停的在流,像是要將身體裏所有的血都流光。


    “斬我兄長,弑我父親,逐我胞姐,流我母親。皇甫昊辰,你毀了我全家;我殺了你的骨肉,拆了你的後宮,從此你我,各不相欠。”上官菱惜抬起蒼白無一絲血色的小臉,眼裏滿滿都是恨,再不見以往看他是的一往情深。


    皇甫昊辰的眼裏閃過一絲痛,卻轉瞬即逝。


    “對自己的骨肉下毒手,上官菱惜,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比你更狠毒的母親了。”皇甫昊辰咬牙切齒的說。


    “因為,這是你的孩子。在我的肚子裏,我覺得惡心!!!”


    “你!!!”


    “皇甫昊辰,我從來不欠你什麽。從此,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我永生永世不相見。”


    轉身,上官菱惜毫無留戀的跳入身後那萬丈深淵。


    ——————————————————————————————————


    “啊——————”


    一聲驚叫,上官菱惜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沾濕了她身上的錦緞綢衫,小臉因為夢中那鮮血淋漓的場麵而蒼白如紙,原本紛嫩的唇瓣因為緊張害怕而被貝齒咬住,甚至咬出了血。


    上官菱惜下意識的將手伸到旁邊,想要觸碰那熟悉的溫暖。可,傳入掌心的,是滿手的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上官菱惜心下一驚,夢裏的場景,再次浮現眼前,人頭,血腥,哭喊聲,求饒聲,不絕於耳。她害怕的將自己卷縮起來,腦袋埋在雙膝之間,淚水不經意的落下,無聲的呢喃:“昊辰,你在哪裏?我好害怕,快回來好不好?昊辰......”


    為什麽會做這樣可怕的噩夢?為什麽昊辰會變成那樣?為什麽他要殺光我的家人?為什麽我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孩子???孩子!!!


    雙手慌亂的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錦被,覆在依然隆起的小腹上,感受著與自己血脈相連的生命,在自己體內安然的存活著,上官菱惜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還好還好,隻是噩夢,孩子還在,還在。


    可是,昊辰呢?為什麽沒有回來?他在哪裏?


    “小姐,怎麽了?怎麽了?”聽到聲響的盼香,急匆匆的從外麵衝進來,撲到床邊,將人轉過來上下左右前後的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後,才鬆了口氣。


    “小姐是不是做噩夢了,怎麽出了這麽多的汗?”盼香用自己的衣袖輕輕地擦拭著上官菱惜臉上的冷汗,擔憂的問道。


    “現在什麽時辰了?”上官菱惜抬頭看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問道。


    暗是血鋪被。“回小姐,快寅時了。”盼香回答。


    “皇上呢???”已經這麽晚了,為什麽皇甫昊辰還沒有回來休息,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想到夢裏的場景,上官菱惜再次打了個寒顫,太過可怕的噩夢。


    “這...我,我不知道......”盼香心虛的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顯然是有事瞞著她。


    盼香向來不善說謊,一說謊,就不敢看人的眼睛,說話打結,哆哆嗦嗦的,每一句完整的。


    “你在說謊,究竟怎麽回事!!”上官菱惜板起臉,冷聲問道。


    盼香下了一跳,趕緊跪倒在地,顫聲回答:“那個...就是...皇上差人來報,說今日奏折太多,需挑燈夜審,會直接歇在禦書房,就不來棲鸞殿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上官菱惜,渾身散發著一股冷冽之氣,拒人於千裏之外,高貴如天山雪蓮,不容他人褻瀆。


    奏折太多?挑燈夜審?


    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借口來敷衍她過。即使以前父皇剛過世,天下因為動|亂尚不穩定,奏折堆積如山,他依然會每晚都歇在自己這裏,哪怕是回來的再晚,都會回來和自己同榻而眠。


    她一直就覺得皇甫昊辰有什麽事情在瞞著她。但,想到自己也對他留有秘密,便不去追問。等到他想告訴自己的時候,便會對自己說。


    可是,在她一場噩夢之後,卻知道皇甫昊辰找了借口不來,這讓她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究竟,他們之間出了什麽問題???


    “小姐,你沒事吧......”盼香擔憂的看著她,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是皇上說過,如果你已經睡了,就不要來打擾你。我想,皇上或許真的很忙,隻一個晚上而已,便沒有將這件事說與你聽。小姐對不起,是我的錯,如果你不高興的話,盡管那我出氣好了,不要悶在心裏,這樣對寶寶不好。”


    “不管你的事。”上官菱惜擺擺手,歉意的說道:“隻是剛才的噩夢實在太真實太可怕了,我還沒有緩過神來。剛才對你發脾氣,是我不對。”


    “沒關係,隻要小姐不生氣便好。隻是個夢而已,小姐不要想太多,可能最近你都悶在屋子裏,明天天氣好,我扶你出去走走,散散心。身體放鬆了,心情也就開朗了。”盼香起身,將上官菱惜扶著躺下,一邊為她掩好被角,一邊建議道。


    “嗯......”上官菱惜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遂而又說:“夜深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我沒事。”


    “好,那小姐如果有什麽事記得叫我,我就在外麵。”看到小姐蒼白無色的小臉和茫然無措的眼神,盼香哪裏還敢休息,如果小姐和小公主再出什麽問題,她萬死難辭其咎。


    她雖然不知道皇上究竟意欲何為,但隻要他敢傷害小姐,即使他是一國之君,她也會恨他一輩子!!!


    盼香看著上官菱惜迷上眼睛,等到她呼吸平穩,確定已經睡著之後,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直到盼香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寢殿,上官菱惜才緩緩的睜開雙眼。


    一雙鳳眸無神的看著床頂,腦子裏麵亂作一團。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從剛才的夢境來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是上天選中的“帝皇玄女”。隻因,“得玄女者,得天下”。哥哥含冤入獄,到死都沒辦法為自己伸冤;父親因勾結他國朝臣而被冠上“賣|國|賊”的罵名,鋃鐺入獄,最後,含冤而死;姐姐和姐夫被發往南部邊境小城;母親被發配邊疆。她的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隻留下她一人,孤獨的活著,最後含恨跳崖。


    皇甫昊辰說,娶她隻因她是“帝皇玄女”轉世,能夠成就他的宏圖霸業,一統天下。


    都是帝皇玄女,為什麽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帝皇玄女,究竟是什麽?他究竟隱瞞了自己什麽?16y97。


    這個夢,是老天給她的預警嗎?還是,這將是她未來的命運寫照?為什麽她會覺得,這般真實,這般痛徹心扉?


    自己,真的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嗎?


    上官菱惜雙手覆在小腹上,無聲的問:寶寶,媽媽真的是這樣的人嗎?媽媽真的會殺你嗎?


    為什麽要讓我做這樣的夢?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些可怕的事情?昊辰,為什麽在我最孤獨無助的時候,你不在我的身邊?


    是不是,我們的愛情,走到盡頭了?


    帶著一連串的疑問和心痛,上官菱惜昏昏沉沉的進入夢鄉,卻再沒有做那個可怕的夢。


    翌日,上官菱惜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女人會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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