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初聞言就像被冰水兜頭澆上來,刺骨的寒浸入血液,讓她牙齒格格打架。她用力掐了下掌心讓自己冷靜再冷靜,凝視著冉墨:“你把爸爸怎麽了?”


    “他睡著呢,不過,睡多久就要看林小姐的選擇了。是一直睡下去呢,還是睡個幾天呢?你的想法是怎樣的?”冉墨隨手撥了下剛剛理過的發端,精致利落的造型讓她看起來更加年輕。


    “怪不得……怪不得……”林若初喃喃道,驟然揚聲,對著視頻裏的那兩個男人喝道,“讓我看看我爸爸?”


    視頻開始抖動,模糊,想必是攝像頭被移動,過了一會兒畫麵靜下來,林知閑昏迷不醒的麵容出現在麵前,他躺在病床之上,身上插著管子。


    “我打不通電話,都是你搗的鬼?”


    冉墨揚揚眉,端詳著自己保養得白皙的手,看都不看她:“移動,電信,都有屏蔽特定號碼的服務,隻不過一般人沒法見識罷了,正巧,冉家在這些地方還蠻說得上話,讓你聯係不到某幾個人還是做得到的。”


    推測被印證,林若初隻覺得眼前一黑,冉墨繼續道:“你比我想象的難對付些,一般的小姑娘怕是已經哭哭啼啼的去醫院做掉孩子了,你卻自己去采血鑒定,如果不是我早有準備……算了不說了,你看到了鑒定結果還沒有徹底崩潰,出乎我的意料,可惜,發現得還是晚了。”


    “你真能編故事,你一派胡言,你……”林若初一向被父親教育要言辭文雅,如今心中激湧的憤懣竟然無法用一本正經的言語找到宣泄口,憋得臉頰緋紅,眼睛裏仿佛燃著火。


    忽然很羨慕那些粗俗的女子,至少憤怒的時候,還能痛痛快快的罵一場。


    冉墨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說道:“林小姐言重了,你的確不是林知閑的孩子,景如畫以前的確不止跟過林知閑一個男人……”說著她雙眸被陰翳籠罩,微微揚起的唇角看起來有些扭曲,“她就是個婊`子?”


    “閉嘴?”


    “嗬嗬,半真半假才會讓你真假莫辨,驚惶萬分……如果陸詡沒有對她起那些心思,甚至做夢都想你是他的孩子,自己留下那麽多證據,如果景如畫為人本分點,老老實實的跟著林知閑,林若初,你自己去怪你上一輩造孽?”


    林若初咬緊牙:“你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我,到底是為了什麽?繞了那麽大的圈子,花了那麽大代價,造彌天大謊,不過是想我打掉孩子離開維鈞,你何必?你那麽有能力,找個機會把我綁架了直接殺了,一了百了,弄這麽複雜幹什麽?你害怕我出事別人就直接找上你對?可是你現在這樣對我,你以為別人不會懷疑了?”


    冉墨微微眯眼:“所以,你死不得,我還得借你的嘴,說點什麽話。”


    “你讓我說什麽話?你有多高明?從你做的那麽多事情來看,你也未必多聰明……”話音未落,她臉頰劇痛,已然挨了一個極狠的巴掌。


    如今即使隱忍,也挽不回她的敗局,她疼得眼中含淚,可是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深,眼裏滿滿的都是諷刺:“我看你能讓我說什麽話,能哄住爺爺和爸爸多久?一天,兩天?還有維鈞,他比我精明,你就不怕你終究有事情敗露的一天?你收買那麽多人,威脅那麽多人讓他們為你所用,本事的確很大,可是涉及的人越多,今後可能發生的意外就越多?”


    冉墨臉色一凝,漸漸的,秀麗的麵容扭曲起來,森然如鬼:“不錯,不錯?一開始那件事發生了,後來我都是在不停的做更大的事補漏洞,做一件,過段時間有敗露的趨勢,然後再做個更大的事補上……”


    林若初不敢多探究麵前這個女人都做了什麽,隨便拿出一件肯定都是血淋漓不堪入目,她現在又要做什麽?


    冉墨漸漸冷靜,微微一笑:“能拖一天是一天,景如畫已經夠讓我惡心,她的女兒竟然要進入陸家,搶走我兒子,再搶走陸家女主人的位置,我怎麽能忍呢?我就算最後慘不堪言,也得先把你給拖下去?”


    林若初隻覺得自己身上纏繞了無數條毒蛇,冰冷的信子嘶嘶吐著,毒牙隨時可能嵌入她皮膚,用毒液徹底毀滅她。她顫抖著站起來,想往房間跑,今天能脫險已經是不可能,她會麵對什麽?無論如何,她得留下點什麽證據,她必須讓陸維鈞知道她遇到了什麽,這痛苦她不能白白的受了?


    腿軟得像麵條一樣,加上身子不太靈便,冉墨輕而易舉的拽住她的胳膊,陰冷的笑:“林小姐,你忘記了誰在我手上了?做事之前還是考慮一下,林知閑幫別人養這麽久女兒不容易,你不能一知道他不是你生父就不管他死活。”


    腳就像踏入了水泥裏,拔不出來,林若初懵然轉頭,看著屏幕裏的父親。


    冉墨淡淡揚聲:“給林小姐一點提醒,別讓她以為咱們是在鬧著玩。”


    攝像頭被移得遠了些,視野裏除了躺在床上的父親,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那人手上一把雪亮的匕首,她失聲大叫:“不要?”


    匕首並未因為她的聲音而停頓,直直紮進了林知閑的手臂,病號服立刻洇出紅來。


    “爸?”她聲音都變了調,撲過去,雙手掰著電腦的屏幕,全身遏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林小姐如果再想耍什麽花招,就剁下林知閑一根手指。”


    林若初隻覺得胃開始收縮,惡心欲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心就像被一把刀絞個不停,痛得她蜷起身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父親的手,修長,有力,靈巧,他是遠近聞名的才子,畫得一手好畫,書法也一流,如果他不能再創作……


    冉墨還可以做出比剁去手指更加殘忍的事。


    “看林小姐這樣子,應該是清醒了。”冉墨身上的香水味裏透出一絲清冽的氣息,散發著苦意,吸入肺裏,連血液也仿佛苦了起來。


    “你非要這樣……”林若初臉上憤怒的潮紅一點點的褪去,皮膚蒼白如紙,死氣沉沉,仿佛一朵花迅速枯萎。


    冉墨對著守在門口的手下遞了個眼神,立刻有人過來把她拽起來往外拖。


    一路上有什麽風景,冉墨說了什麽,手下說了什麽,她根本聽不見,隻蜷在後座,雙手繞在腹部,就像抱住自己的生命。


    這樣的機密事自然不能驚動什麽人,這一層的人都被清空,她被按在手術室外坐著,靜謐的走廊裏回蕩著冉墨輕輕的踱步聲,做工精致的杏色小羊皮高跟鞋,鞋底是紅色,豔如鮮血,在麵前晃啊晃。


    林若初木木的坐著,不哭,不說話,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痛到了極致便是麻木,那個按著她肩膀的男人手指如此用力,她知道皮膚已經印上了指痕,可是她連出聲抗議的精神也沒了。


    掙紮有用嗎?


    痛恨有用嗎?


    哭泣有用嗎?


    後悔有用嗎?


    麵前的女人除了恐怖的掌控欲和嫉妒心,是否有一絲一毫的人姓?陸維鈞還在南美,被困於狂風暴雨和洪水之中,音信全無,她沒有想方設法去尋找兒子的信息,而是趁此機會除掉她這個眼中釘。[.超多好看小說]


    怔然之中,肚子裏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通過神經傳入大腦。


    就像魚在吐泡泡,咕嚕幾聲。


    她愣了下,低頭看著肚子,手覆在上麵。


    冒泡的感覺又出現了,她心裏忽的湧過巨大的喜悅,而後又被無盡的絕望吞噬。


    寶寶動了,第一次動了,可是,她要沒了……


    林若初忽的抬頭,死灰一般沉寂的眼裏忽然漫出光芒來,滿是哀求,聲音哽咽:“求求你了,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她已經會動了,她想活下去……我保證,我會和爸爸永遠離開陸家的視線,我會根據你的想法給維鈞留下話讓他死心,就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她是我的命,求求你……”


    眼淚接連不斷的往下掉,落在身上,浸濕了衣衫,她哀戚的看了冉墨很久,對方笑了,她的心就像熱炭被澆上了水,幾乎能聽到熄滅的嗤嗤聲,火紅變成了灰白,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


    和這種女人求情,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冉墨細細端詳著她的神色,看著她眼中的光一點點的熄滅,冷冷道:“會用麻藥,不會疼的。”


    醫生出來,口罩帶著,看不出表情:“手術設備和人員準備就緒。”


    她頓時覺得一把大錘子劈頭砸過來,眼前金星亂冒,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按住注射了麻藥,身子一寸寸的失去了感覺,不論被怎樣觸碰,都隻有輕微的觸覺罷了。


    她看著自己被拖上手術台,看著自己被擺成一個屈辱的姿勢,感覺到有東西深入進去。明明打了麻藥,卻依然能感覺到器械冰冷的寒意,她睜大了眼,想哭喊都沒有能力,隻能讓眼淚來宣泄她的恐懼,她的恨。


    眼前一片黑暗,她很累,卻在不停奔跑,麵前有一個模糊的光團,她拚命的伸手去夠,可是夠不著,她想開口讓光團等等,卻隻能張嘴,無法發聲,四周充斥著她的喘息,一聲一聲。


    手臂被什麽刺入,冰冷的液體流進血液,刺得她一瑟縮,漸漸的,她張了很久的嘴終於發出沙啞壓抑的喊叫,人也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被白熾燈刺得生疼,眼淚汩汩流出。


    光被擋住,是一個女人,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她,手指夾著一張紙,然後一鬆手,紙張飄落在被子上。


    “給你打了興奮劑和營養針,別做出虛弱樣了,林若初,好好看看,你應該在維鈞麵前說些什麽。”


    林若初的手臂就像生鏽的機械,動的時候那樣僵硬,幾乎連關節摩擦的聲音都能聽見。她盯著紙上一行行的字,以為自己會哭,或者冷笑,或者斥罵,可是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千萬種情緒皆被壓住,不想讓冉墨為她的痛苦而愉悅,也不想自己失控,讓冉墨轉而拿林知閑讓她鎮定一下。


    她冷靜得自己都不認識。t7sh。


    “我想睡一下。”她倦倦的開口,把紙放在一邊,合上眼。


    冉墨冷冷道:“到時候別耍花招,別忘了,林知閑……”


    林若初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


    高跟鞋的聲音遠去,門被關上,林若初緩緩睜開眼,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很輕,卻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凜冽冷意:“冉墨,你不得好死。”


    她是真的累極,重大的變故摧殘了她的神智,更不用說懷胎五月卻被生生剜去腹中一塊肉,冉墨是絕對不會讓人照顧她的,不過是維持著她的生命,不讓她死去罷了。


    身子越弱,精神卻越發的清晰,冉墨過來過幾次,看她是否把紙上的言語記熟,確定之後,一把火燒了那張紙,焦臭的氣息在病房繚繞,久久不散。


    她大多數時間都在睡,混沌之中,隱隱約約有著細細的哭聲,絲絲縷縷不絕於耳,是誰在哭?


    是尚未出生便殞命的女兒,還是她自己?


    這哭聲伴她入眠,一天又一天,從未消散,又是一日昏沉,她被那哭聲攪得神經虛弱,雖然倦得要命,卻也漸漸的醒了。


    這次的哭聲是真切的,仔細一辨認,她厭惡的蹙起眉,卻也疑惑,冉墨哭什麽呢?


    她緩緩睜眼,心髒就像被狠狠的踢了一腳,痛不可抑,連跳動也開始紊亂。


    陸維鈞,他回來了。


    黑了,瘦了,手臂有傷,還裹著紗布。他的神情看似平靜,可是痛苦,憤懣,茫然,哀戚,糾纏在一起分辨不清,從他緊抿的唇,從他眉梢眼角,從他眼裏深不見底的濃黑裏傾瀉出來。


    冉墨站在他身後,對她遞了個警告的眼神,臉上卻一片晶瑩淚痕。


    她迅速扭過頭,手在被子之下用力揪住床單,牙根咬得發酸,出血,嘴裏漸漸泛出腥甜的味道來。


    “我被困郊外,村子被洪水圍繞,失去一切與外界的通信,我怕你擔心,用盡全力逃脫到了裏約熱內盧,找到大使館,被安排回國,然後,你用來迎接我的是,孩子被你打掉的消息?”


    林若初緩緩的抱住胳膊,用指甲一下一下的掐著自己的皮肉,用痛楚讓自己冷靜。


    下巴被輕輕抬起,他身上還帶著風塵仆仆的塵土味,她被迫與他直視,他的眼睛已經,亮得逼人。


    “為什麽?”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離開之前,她的小腹還是隆起的,即使蓋著被子,也看得出圓潤的弧度,可是現在,被子掩蓋著一片平坦。


    彼時他正在郊區勘察,陡遇變故,村子斷水斷電,餘糧極少,他隻身外出求救,為了村民,也為了自己。


    她一定很擔心。


    如果沒有在部隊出生入死的經曆,他早就死了一萬次了。洪水之下的暗流,饑餓的野獸,被水淹沒了窩而遊走在水上的毒蛇……他憑著一把匕首艱難的突圍,聯係了救援隊伍,去使館給林若初打電話,她卻關機。


    打家裏的座機,卻聽到李嫂顫聲說,林若初把孩子打掉了。


    她說——


    林若初自從他走了,便姓格大變,小黃小趙做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瓶子,便被她趕走,王叔做的菜不合口味,也不管人家一把年紀,狠狠的斥責。


    她總想外出,卻反感被人陪著,因為走了兩個傭人,家裏人手不夠,她找準了機會獨自外出,去了醫院想做掉孩子,卻遇上了來探望重病的陸桓之的冉墨。


    她的隻能折回,冉墨跟隨回來想問清楚,卻吵了起來,如果她和孩子有三長兩短,所有人都會懷疑冉墨,冉墨害怕衝突太激烈造成這樣的後果,隻能忍住氣,自行離開。


    她終究還是找到了機會,做掉了孩子,因為她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


    陸維鈞手上的力度加大,又漸漸鬆開,眼裏竟然浮出了水光,顫抖著問:“告訴我,為什麽?”


    林若初發覺,自己也能做出違背心意的表情。


    她輕輕的笑,聲音涼悠悠的:“你應該打聽過了,還想問原因?陸維鈞,你以為我真的會愛上你?你強`殲我的那一刻起,就永遠不可能。我為了秦風,是答應了要呆在你身邊,可是我不想?但是你竟然愛上我,你不可能放手……我得讓你死心,得用有力的方式讓你死心……再說,你的孩子……嗬嗬,多惡心,我怎麽可能生下你的孩子?”


    陸維鈞盯著她的笑容,熟悉又陌生,他出國之前她也對他笑的,俏皮可愛,眼神清澈如小溪,那樣靈動,可是現在她的表情冷酷,尖刻,眼神渾濁,仿佛暴雨來襲時的天空,一片晦暗不明。


    早聽李嫂說過,他還不敢相信,可是涉及孩子,他沒法如往常那樣冷靜了,再聽到林若初親口說出來,這樣的痛,簡直難以言喻。


    他聽到自己攥緊拳時關節發出的爆響,他聽到自己倏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從病床揪起來時床架搖晃的吱嘎聲,他聽到自己失控的帶著哭腔的吼叫:“不可能?你恨我?你怎麽恨我都行,你怎麽可以拿孩子動手?這也是你的孩子?你怎麽拿她來報複?”


    冉墨一直不說話,她知道,此時她說點對林若初不利的話,很容易讓陸維鈞聯想到挑撥,沉默反而比較好。


    此時是開口的機會,她露出慈愛而痛心的表情:“維鈞,慢慢說,你別急了,你傷口……”


    時著能麽。陸維鈞看了一眼手臂,上麵的紗布沁出血色,傷口崩裂了,他顫抖著鬆開手,她落回床單裏,即使有柔軟的褥子,身子也被撞得生疼。


    她忍著疼,繼續笑,直直看著他的眼睛:“現在你死心了?還要留著我嗎?我可不知道會不會做出更加慘烈的事……總之,直到你死心。”


    陸維鈞此時身體狀況並不好,在疾風驟雨中行進這麽久,連休養的時間都沒留給自己,又驟聞變故,在回國的飛機上就已經發起高燒。被林若初的話這樣一激,頓時頭暈目眩,身子一晃,冉墨連忙上前扶住,不由分說的拽著他:“先去裹傷吃藥?”


    陸維鈞耳中一陣一陣的亂響,眼前浮現著她冷酷決絕的表情,她問他,死心了嗎?


    他隻知道,她用譏誚輕蔑的語氣說起自己打掉孩子時的快意表情,讓他瞬間有殺了她的衝動。


    他被帶進一間病房,醫生圍過來,有人給他紮吊針,有人給他處理傷口,紛紛擾擾的聲音讓他幾乎窒息,冉墨溫和的聲音悠然響起,聽起來不真切:“你睡一會兒,我去那邊看看……”


    他說不出話,太陽血一下一下跳動,痛得他眉心糾結成一團,冉墨哭了起來:“是媽不好,媽為了避嫌,沒敢多問,多關注,媽應該早點阻止的……”


    他張了張嘴,喉頭卻似乎被哽住,最終疲倦的擺了擺手,冉墨又呆了一會兒,離開病房。


    陸維鈞聽到她腳步聲遠去,閉上眼,良久,驟然睜眼,手指顫抖起來,抖抖索索的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但願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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