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遠征臉色白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魏晴覺得穿著高跟鞋站那麽久小腿和腳跟都難受,緩緩走到沙發坐下,抬頭靜靜看著他,眼神極為銳利:“看來是真的了。”


    楚遠征想往她這走,她揚聲:“別過來,離我遠點。”


    “魏晴,我……”


    “你想解釋嗎?這一個又怎麽解釋?你第一次喝醉了酒,好,喝多了,喝瘋了,那麽,這一次呢?傳言僅僅是景如畫坐進神秘轎車離開,而不是一個醉醺醺的軍官拖著人家走了,那麽嚴密,你是早就有計劃?那時候人家家庭都穩定了,過得安安穩穩的,你竟然做得出來?你讓一個丈夫蒙羞,讓一個小女孩抬不起頭,你是不是人?別告訴我她情願——真情願早幹嘛去了,何必嫁人?再說她身體素質不錯的,怎麽回家之後沒幾天就死了?一年多?她怎麽過的?你喜歡她就這樣喜歡的?”魏晴深吸了口氣,又道,“不是說男人真心喜歡了一個女人,就是要給她個名分嗎?你看看人家陸維鈞,費了再多力氣也把林若初給娶了,哪怕以前的秦風,拚著不要陸家的扶持,去過普通日子了也想娶她,你呢?你的決心呢?別說什麽顧忌著我,我不是那種死皮賴臉抱著男人的腿求著他留下的人?你是想著家裏有一個能幫你的,外麵再來個如花美眷取樂?齊人之福聽起來真是滋潤,你打的好算盤?我被你蒙蔽了那麽多年?我憑什麽,我的尊嚴呢?我的感受呢?我就是你一個裝台麵的工具?”


    楚遠征臉色灰敗,他個子很高,可是這樣微微低頭的樣子,看起來莫名的矮了不少。


    “這事,我不能辯解什麽,是我造的孽。我對不住你,對不住楚驍,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後悔。”


    “後悔?多少罪犯在監獄裏也後悔?楚遠征,你自己想想你的所作所為?你是個軍人,是人人尊重的將軍?你竟然犯罪?你還好意思提楚驍……楚驍一直把你當他心中的神,他最敬愛的父親,他的榜樣?維維也一直把你當父親,尊敬你,崇拜你?那樣做不是小打小鬧,不是無關痛癢的失誤,是犯罪,是造孽?你就算沒把我這個老婆當回事,可你當時已經有了孩子了?你為什麽不想想你是個父親?”


    “……”


    “你覺得你可以瞞著是不?可你瞞了這麽久不也是透出來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還真敢冒險啊,咱們這樣的家庭不是夫妻之間鬧一下就能了事的,你想想你的身份,想想咱們兩家,再想想楚驍,還有一直支持你的那些人,你這樣的大事被人利用了,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嗎?你不要臉無所謂,楚驍呢?維維呢?”


    “有多少人知道了?”


    魏晴閉了閉眼,用力揉了揉太陽血,說道:“我不清楚,你注意點風聲,目前看來風平浪靜,即使有人知道,你也有時間應對?還有——”她用力咬了下唇,幾乎咬出血來,“你必須得知道一件事,因為那是你犯罪留下的活證據?不僅你,楚驍和維維也得知道,到時候萬一有什麽事他們好應對?林若初,她是你的女兒。”


    魏晴的聲音很輕,是極度痛苦心力交瘁之後的疲乏語調,傳入楚遠征耳中,不啻雷擊,他愣了好久才啞啞開口:“這……真的?”


    魏晴諷刺道:“你自個兒去查。[.超多好看小說]你如此瘋狂的想占有景如畫,雖然你這人精明,沒有自毀前途鬧離婚娶她,不過真感情應該還是有那麽幾分的,她給你生的孩子想必你不會等閑視之,不過我好歹提醒你,注意分寸。你也放心,我不是冉墨,她也夠可憐,我不會去為難她。”說罷,她緩緩站起身往門口走,楚遠征見她腳步有些不穩,去扶她,卻被她用力推開,“別碰我?我嫌髒?”


    楚遠征愣愣的看著妻子走出書房,掩上門,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良久,他坐了下來,捂住了臉。


    ☆


    林若初醒得很早,一睜眼便看到陸維鈞熟睡的麵龐。他醒著的時候一向嚴肅,隻有這種時候凜冽的麵部線條才會柔化,看著說不出的可愛。她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抹著他的唇,描摹那漂亮的唇線,他冷不丁張嘴咬住她指尖,嚇了她一跳,抽出手嬌嗔的在他肩膀上一拍:“你裝睡?討厭死了?”


    “那你呢,一醒來就亂摸,不老實。”他把她拉進懷裏用力揉了下,接觸到她睡衣之下單薄的身軀,輕輕一歎,“多吃點。”


    她眼神暗了暗:“才幾天……況且,也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呀。”


    他低頭親親她的眉心,撫平雙眉之間的折痕,柔聲道:“那多吃幾口,每天都多吃,就會慢慢胖起來了。”


    她抓住他的衣領,揭開他衣襟,把頭湊在他鎖骨下深深吸了口氣,他身上的氣息從呼吸道傳入她身體裏,讓她覺得每一個細胞都滿足的舒展開來。她的小臉在他胸口蹭了蹭,下定決心,戀戀不舍卻推開他:“你該起床了,去上班。”


    他揉亂她的頭發:“瞧你嘴巴翹得,明明舍不得……”


    “你想太多了,我巴不得你快走呢。”


    “矯情?昨晚臨時有個應酬,是誰和李嫂抱怨個不停嫌我回來晚了的呢?”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她瞪了他一眼,背過身去,把頭埋在枕頭裏。


    他笑著坐起來,摸了摸她的臉:“既然醒了就跟著我起來,吃一點早飯後再睡,或者做別的,你不是說要停止當米蟲嗎?現在就開始調生物鍾,免得到時候人家說總裁夫人帶頭遲到。”


    她蹭了蹭柔軟的被單,不情不願的起了床,他給她理了理家居服的領子,攬著她走進浴室,給她擠好牙膏灌滿漱口杯遞到她手上,又笑著捏捏她鼻子:“瞧你這沒睡醒的懶樣,難道還要我幫著你刷?”


    她瞪了他一眼,徑自刷牙,薄荷清涼芳香的氣息漸漸飄散開來。她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中做著同樣的事的兩人,心情莫名的好了些,往他這邊擠了擠。他刷完牙看著她笑:“越來越愛撒嬌了。好了,嬌氣包,站好,給你洗臉。”


    熱熱的毛巾擦在臉上,說不出的舒適妥帖,她被他伺候得半眯起眼,他挑眉,趁她享受得正高興的時候手用了點力,把她擦得嗚嗚叫了幾聲才作罷,笑眯眯的說:“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出去給我看看王叔做的什麽早飯。”多他林有。


    她輕輕哼了一聲,走出臥室。


    廚房的香味已經飄到了餐廳,她咽了咽口水,走過去看,隻見王叔正在切培根片,看到她笑了笑:“太太起來了?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現在給你加菜?”


    她搖搖頭道:“已經很豐盛了,那個,培根和煎蛋我來做,您去休息。(.無彈窗廣告)”


    王叔意味深長的一笑,也沒堅持,轉身離開。


    培根下鍋就發出誘人的肉香,壞蛋鼻子靈,立刻拋棄了它還剩下一半的狗糧,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獻媚,林若初白了它一眼:“吃了又不吃狗糧了,不給。”


    陸維鈞換了衣服下來,倚在門口看著壞蛋眼巴巴的坐在她腿邊不停搖尾巴,時不時伸出前爪撥拉她的膝蓋,不由得笑出聲,林若初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什麽笑?不許當懶人,去把砂鍋裏的湯盛出來涼著,免得等會兒燙嘴。”


    他過去拿碗,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輕輕說了聲“等等”,夾起一片剛煎好的培根吹了吹。他微微一笑,壞蛋也激動起來,張大了嘴眼巴巴的瞧著,林若初看看他又看看壞蛋,終究還是把肉喂進他嘴裏。壞蛋失望極了,不滿的叫了幾聲,哀怨的看著她,不停扒拉她的腿,鬧得她最後還是就範,給了它一片肉它才作罷。


    吃完飯,林若初給他係好領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親了親他,他笑著捏捏她的鼻子:“小豬乖乖在家等著我,我處理完那些事就會回家。對了,今天風大,又降溫了,你不許出門,不能受一點涼,知道不?”


    她點了點頭,又用力的抱了抱他。


    他溫柔的輕撫她的發絲:“乖,我會盡早回來的,你在家高高興興的,知道不?也別忙著看那些文件,不著急的,精神不好就去睡覺,好好養著。”


    林若初和壞蛋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車沿著小路駛走,漸漸成了個小黑點,最後沒了蹤影。她逗著壞蛋玩了一會兒便去書房看陸維鈞挑選給她的那些資料,正看得認真,李嫂敲了敲門:“太太,有客人。”


    林若初有些吃驚:“什麽客人?怎麽沒聲沒息的就來了?”


    “是楚將軍,就是和陸家關係很好的那個楚家。”


    林若初的身世被瞞著,李嫂並不知情,繼續道:“可能是來看兒子和侄女兒的,因為關係好所以來看看你,這也說明和陸家關係不一般,太太你千萬慎重對待。”


    林若初緊緊抿著唇,過了幾秒,漠漠道:“我自然會慎重對待。你讓他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衣服,還有,說不定他有些機密事要說,你們上了茶點麻煩回避下。”


    李嫂依言離去,林若初攥緊了拳,眼裏閃動著凜冽的光,深深呼吸了幾下,去臥室拿了套端莊的衣服換好,仔細理好頭發,化了個淡妝遮掩自己尚且有些憔悴的麵容,給陸維鈞打了個電話,他沒接,想必在開會,她便發了個短信,定了定神,緩步走向客廳。


    “楚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她悠然在他對麵坐下,血液在心中洶湧流動,她忍著,平靜的問,“不知道您來有什麽事?我剛才已經給維鈞說了,他會盡快回來的,如果很緊急,如果可以,先告訴我也好,或者直接聯係他。”


    她的語氣和神態稍顯疏離,明顯是對他很警惕,端莊是端莊,可並非麵見世交長輩時應有的溫和熱絡,楚遠征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知道她自己必然是知道了身世,並且,她的態度一定是抵觸的,又見她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林知閑的影子,他心裏堵得慌,良久,低聲道:“和我說話,有必要這樣客氣嗎?”


    林若初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是第一次見到你,想著禮貌些總是沒錯的,如有冒犯,真是抱歉了。”


    “若初?你知道你是我女兒,你還怨我是不是?可是我……”


    林若初淡淡一笑,拿起茶杯想喝口水鎮定下,可是她畢竟曆練少了,杯中水晃蕩著,搖碎了日光。她喝得很慢,想借機平複下心中洶湧的痛楚,過了會兒,說道:“楚將軍真是說笑了,我姓林。”


    楚遠征臉色發白,伸手去拉她,她吃了一驚,想掙脫,可是楚遠征用力巧妙,她掙不脫,咬牙道:“你想幹什麽?”


    “孩子,你別這樣冷淡,我對不住你,但是咱們這關係是抹殺不了的,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委屈了,以前欠的,我會都補上,咱們好好說話,行不行?”


    林若初閉了閉眼,終究是忍不住流下淚來,紅著眼眶看著他:“對不住我?你對不住的不隻是我,我爸爸媽媽怎麽說?爸爸媽媽他們結婚多高興,可你做了什麽?直接把那麽高興的事情弄得那樣淒慘?一次還不夠,我們一家人過得高高興興的,是你毀了我們?為了護著我,爸媽瞞著真相,我一直不知情,冤枉媽媽那麽多年?你怎麽補償?爸爸受的那些屈辱你能補?媽媽呢?媽媽能回來嗎?你又怎麽補償我?你是軍委委員,上將軍銜,有妻有子,忽然爆出個私生女,還是你犯罪的結果,你能讓我認祖歸宗?軍人犯錯是怎樣嚴重的後果?就算你本事大,沒人敢說你什麽,可是,你夫人你兒子能接受嗎?再說,我不稀罕?”


    “若初……”楚遠征深深吸了口氣,說道,“爸爸知道,這麽多年你委屈,爸真的後悔,也不會否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林若初定定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清晰:“我再說一遍,我姓林,我的爸爸是林知閑,w院院長,知名學者。”


    “我不是逼你改姓,我隻想你我兩個能好好談談,好好相處,血濃於水,這是沒法抹殺的。”


    “是啊,沒法抹殺,所以我覺得很恥辱?能抹殺該多好,我一定選擇流著我爸爸的血?楚將軍,你說的好好相處是什麽意思?想讓我和維維一樣對你笑對你孝順?可是你以前做的事真是沒法原諒?你這麽多年帶給我全家的隻有痛苦和屈辱,你要我怎麽認你,怎麽對你好?這爸爸是那麽輕巧就能當的?我不是聖人,你做下的事我釋懷不了,這也對我爸爸不公平?你放心,我不會挑唆維鈞什麽,世交還是世交,我會把你當個長輩以禮相待,可是,今天這樣的話,請你不要再提?”


    “若初……”


    林若初擦去眼淚,臉頰因為她手背太過用力而紅了一片,她趁著楚遠征怔忡的時候甩開他的手,說道:“不好意思,我現在身體不大好,精神也差得很,這樣挺失禮的,我去洗把臉。您稍等,需要什麽的話千萬別客氣。”


    說罷她站起身往臥室走去,到了門口,手機一響,是陸維鈞打來了電話。


    “若初,沒事?”t7sh。


    “還好。”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是哭泣之後的嗓子難免有些沙啞,話語不可避免的帶了些鼻音,他自然聽出來了,安慰道,“你別急,我正去取車,馬上就回來,你如果覺得難受,就說一聲,回房間休息,我回來了會處理好的。”


    她用力“嗯”了一聲,去浴室卸去殘妝,洗了把熱水臉,敷了敷眼睛,平靜了一下,回到客廳。


    基本的禮儀還是得維持,和楚遠征關係搞太僵了,陸家和楚家的關係難免會受到波及,她不能太自私,憑著感情用事。


    楚遠征見她回來了,眼前一亮,可是看到她的表現依然如此淡漠,他眼中的光又迅速黯淡了下來,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再提認親的事了。


    她被冉墨強製打落孩子的事他已經知道,看到她瘦弱的身體,他不能刺激她。


    再說,他心裏也清楚,他哪兒有資格讓她認他呢?她以他為恥,她也從未享受過他的養育之恩。


    他試著和她攀談,問她從小到大的生活,努力了解著她的一點一滴,她淡淡回答著,提及林知閑疼她寵她,連夜背著生病發燒的她去醫院,耐心教她書法繪畫,教育她為人處世的道理時,滿懷感情,驕傲而溫柔。楚遠征心裏不知道是苦還是甜,怔怔聽著她敘述,她說了好多次“爸爸”,每一次都像對他的諷刺,像在他心上紮刀子。


    陸維鈞開車開得很快,急急趕回來,見林若初表情大體平靜,稍稍放了點心,可是看到她眼眶微紅,眼裏水光潤澤,心又疼了起來,向楚遠征問了好,又說道:“楚叔叔,真不好意思,若初身子不大好您也知道,每天這時候她都得吃藥了,醫生說了吃完藥得休息,我先照顧下她,失陪一下,可以嗎?”


    楚遠征點點頭,深深看著林若初,痛苦,茫然,疼惜,期待,等等夾雜在一起,讓他眼神看起來讓人莫名的心酸。陸維鈞心底歎息,叫取來配好的丸藥,兌了溫熱的蜂蜜水讓她服下,拉著她去了臥室,緊緊抱住她:“寶貝,這太突然了,我回來晚了,委屈你。別憋著,有委屈就給我說說,嗯?”


    林若初被他的氣息環繞,他的味道溫暖而讓人安心,莫名的讓她想流淚,她把臉埋在他胸前,輕輕道:“你在就好,我……反正已經知道了,心裏已經有了準備。雖然說想瞞著,可是瞞著總是提心吊膽的怕他會知道,更怕他來找我的時候時機不對大家下不來台。他來了也好,早點說清楚,維鈞,我,我沒法接受他,我……”


    “我知道,你和他呆了那麽久,已經很了不起了,你放心,接下來的事交給你老公做,好不好?”


    她點了點頭,他低頭吻了吻她,把她抱到床上,給她換好了睡衣,溫言道:“乖乖的,不哭了,去睡一覺,吃午飯叫你。”


    她扯過他的袖子擦擦眼睛,他輕輕一笑,給她掖了掖被子,看著她閉上眼睛才離開`房間,回到客廳。


    陸維鈞在楚遠征對麵坐下,給他的茶杯裏加滿水,說道:“楚叔叔,特意前來,您該先說一聲,我們準備下的。”


    楚遠征沉默許久,說道:“我才知道這事。你應該早知道了?是她不想你們告訴我的?”


    陸維鈞點了點頭,問道:“楚叔叔,這次你來找若初,隻是來看看,還是想私下認了,還是想了萬全的法子,讓她認祖歸宗?”


    --


    明天見,不出意外的話,要虐,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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