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放開我!”沁水一陣厭惡,瞪眼怒喝。


    “妹妹前些天還‘哥哥’、‘哥哥’的叫得那麽甜。”蘭韶雲瘦削清臒的臉,扯出譏嘲的冷笑。倒也沒有繼續打趣沁水,將她一拋,扔出了懷抱。


    沁水從蘭韶雲懷裏落地,滿麵羞慚。當日若非萬分緊急,自己也不會對這個家夥使美人計。自己打小就看他不順眼,蘭韶雲生就一副陰險嘴臉,眼神陰陰的。每次看見他,哪怕是在晴天麗日,沁水也會覺得陰寒刺骨。就連他笑起來,也像是陽光投下的陰影在晃動,令人無端的心情晦暗。


    沁水背著小手,作倨傲狀,挑眉問蘭韶雲:“你是來給本公主解禁的?”


    蘭韶雲先不語,隻上上下下打量沁水,目光如利刃。


    沁水順著他的眼睛看自己。原來她將皮裙全部卷到了膝蓋上,在下落時皮裙更是進一步褪到大腿根,露出裏麵的褻褲。沁水微微一窘,羞惱之下,跺腳嬌叱:“你有何事,還不快說!”


    蘭韶雲不緊不慢地緩緩開口:“晉王稱兵構亂,已經攻陷尹州,護州,魏州,覃州。”


    沁水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怔在當地,眼神先是驚駭,然後變成痛惜,最後變成深深的擔憂。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她剛才還在樹上對天祈求不要發生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辰哥哥在朝中有眼線,他必是第一時間得知紫瞳刺殺父皇,並指認他是幕後主謀,因此才被迫舉事。


    然而,然而,沁水還是不敢相信。此番出征前,蘭貴妃的父兄步步為營,將晉王妃一族牽係獄中,蕭辰都未動聲色,看不出有反意。


    但是,不外露反意,不等於內無異心。何況,這次紫瞳的證詞,差不多是將辰哥哥迫上了絕路。


    隻有她沁水能夠幫助父皇查出紫瞳的來曆。紫瞳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隻要讓父皇知道,再下到有司,定能追索出這女人的身份。紫瞳身份一明,辰哥哥的冤屈就能洗雪。


    “帶我去見父皇!辰哥哥絕非謀反,而是蒙冤受屈,為自保而擁軍割據。”沁水望著蘭韶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堅定果斷地說:“隻要我去見父皇,與他一起重審紫瞳,為辰哥哥平反昭雪,辰哥哥必會偃旗息兵,歸順朝廷。”


    蘭韶雲眼裏有冷嘲的微光,淡淡地說:“晉王謀逆對聖上打擊過重,聖上如今病勢凶險,昏迷不醒,你去見他也無用。”


    “什麽!”沁水一聽父皇病重,霎時急痛交迸,抓住蘭韶雲胳臂:“快帶我去見父皇!我要見父皇!”


    “公主,皇上如今安心養病,不能見任何人。”蘭韶雲平靜如冰。


    “我不是別人,是他唯一的女兒!他見了我一定會好起來!”沁水烏亮的大眼蓄滿淚水,兩隻手緊握蘭韶雲的一隻手搖晃著,放低了姿態乞求:“韶雲哥哥,求求你讓我看看父皇,我什麽也不說,隻想看看他!求求你!”


    蘭韶雲不為所動,冷酷地用蠻勁掰開了沁水的手,就好像那不是十隻手指,而是十隻令人惡心的蛆蟲。


    沁水撲通跪下,雙淚長流:“韶雲哥哥,求求你,帶我去看看父皇,就在門口遠遠看一眼也可以!你若幫我這個大忙,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蘭韶雲低頭看著這宮裏最嬌寵尊貴的公主,跪伏在自己腳下,眼裏的冷酷更加凜冽,還有一絲得逞的快意。


    居高臨下的,蘭韶雲冷冰冰地開口:“公主若真想為聖上分憂,就去勸降晉王,讓晉王棄戈投甲,詣闕待罪。這對晉王,對聖上,都有好處。否則,晉王將成千古罪人,聖上病體亦難康複。”


    “我去,我這就出發去勸辰哥哥卸甲投降,我一定會帶著辰哥哥回來向父皇請罪!”沁水跪在地上仰起臉,珠淚縱橫:“隻是,我走之前,你讓我見父皇一次。”


    “不行!”蘭韶雲一臉寒涼,斷然說道:“隨從已經給你配好了,你立刻出發。等你招降了晉王,自有你們父女歡聚的那一天。”


    暮色漸濃,風聲越發大了,寒風怒號著撲來,仿佛一陣冰冷的浪頭。沁水嬌小的身影猶跪地仰首,扯著蘭韶雲衣角,眼淚在她白得透明的臉上泛著清光。


    她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蘭韶雲,許久。最後不得不承認,這個可惡的男人心冷如鐵。


    被激起了傲氣和怒氣,她一抹眼淚,站起身,頭一揚:“好,我這就出發。”頓了一頓,她直視蘭韶雲,目光銳利:“不過,我必須有父皇親筆詔書,承諾晉王若降,赦免一切罪過!”


    蘭韶雲勾起一絲陰笑,從懷裏拿出一卷黃絹:“詔書已經在此。”


    注釋:在紙張剛開始通用的時代,絲帛作為書寫材料仍未淘汰,尤其是詔書這樣尊貴無匹的東西,更是常用絲絹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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