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皇後,左律王的援兵到了!”


    兩軍作戰,其實也是間諜戰。(.好看的小說)蕭辰有偵騎,舒雅當然也有偵騎。但是,蕭辰的偵騎是他這三年刻意交結的江湖人士,而舒雅這幾年控製朝政很得力,與江湖門派卻素無接觸。她的偵騎,都是從禁衛軍裏挑選出來的。


    蕭辰的偵騎幹掉了舒雅的偵騎,使得舒雅在得到消息之前,杜放就已經全殲左律王兵馬,冒充左律王,鑼鼓喧天、煙塵四起地往牧京開來。


    城樓上守衛的將領,想都沒多想,就認定是左律王的援兵。立刻去報告舒雅。


    舒雅站在城頭,望著浩浩蕩蕩揚塵而來的大軍,遠遠望去,不論是服色,旌旗,手中揮舞的馬刀,還是那滿頭細小麻花辮的頭式,都應當是大漠騎兵無疑。舒雅沒有產生一絲懷疑,臉上揚起了許多日不見的喜色。


    她一回身,雷厲風行地下令,“討逆將軍,你率領五千人馬,從西北門去迎接左律王的援兵。”


    “克晉將軍,你專門對付蕭辰,率領兩萬人從東南門殺出,進攻蕭辰所在的中軍。”


    “振威將軍,你帶人去將牧河的橋梁毀去。蕭辰若兵敗,必從這裏逃遁。”


    “建武將軍,你帶一萬人埋伏在牧河南岸的蘆葦叢裏。我記得聽誰說過,蕭辰水性很好,如果他涉過牧河,你就在那裏截殺他。我給你禁衛軍中武藝最高強的五千人,專門給我攔截蕭辰。記住,務必生擒活捉。這個大反賊,畢竟是皇上親兄弟,要等皇上回來親自處理。”


    話雖這樣說,舒雅卻知道,即使這一戰能勝蕭辰,即使蕭羽兵敗後能全身而退,他也不可能回來做皇帝了。


    舒雅鼓動民眾“為合法帝王蕭羽而戰”,都是政治說辭。實際上,一旦打敗蕭辰,她就會立刻把江山拱手讓給父汗。


    當然,如果蕭辰勝了,蕭羽同樣回不來。回來就是廢帝。


    對於蕭羽的這個絕境,舒雅比誰都清楚。


    早在蘭韶雲死的時候,舒雅就抱定了與蕭羽恩斷義絕的決心。


    “等皇上回來親自處理。”雲雲,也隻能欺騙目前還在擁護舒雅的衛國人了。[]


    這樣一番調兵遣將後,舒雅開始在幾個重要城樓來回巡視,她要親自坐鎮打敗那個男人。


    她今日穿了鎧甲,配了長劍,也是銀盔銀甲,隻有披風是紫色的錦緞。城樓上,隻見天後的紫色披風獵獵飛揚,淡淡的日光在銀色頭盔上映出一片清冽的寒光,映得那五官分明的絕美容顏,越發冷豔奪目,神情高貴傲慢,有著女王一般豔傾天下、光華四射的無匹氣勢。


    但是,她很快驚恐地發現,去迎接左律王的軍隊,如同潰巢的蟻群般敗退下來。而所謂的“援軍”,很快吞沒了討逆將軍的兩千人,殺聲震天地向城門這邊湧過來。


    那些人揮舞著大漠馬刀,在陽光下攪動起一片白浪般的寒光,像一道道壁立的潮頭,帶著淩厲凶猛的殺氣接近城門。


    而她就在這時看清楚了,他們不是父汗的兵馬,他們是漢人。


    她中計了!她又敗給了那個男人,敗得這樣可笑,這樣慘。


    她一壁暴怒地喝令趕緊關城門,傳令鎮守此門的將軍組織抵抗,一壁瘋了一樣從城樓往下跑。七個胡力郭緊緊跟在後麵。她飛身騎上颯露紫,揮鞭狂抽,疾速地馳馬欲往東南門去看那邊的戰況。才騎到半路,就被洶湧的人潮、鼎沸的聲浪堵住。


    好幾個她的心腹朝臣都跑來牽住她的馬頭苦勸,“皇後,東南門已經被蕭辰攻破,敵軍從那裏一擁而入,不要再去那裏了。”


    她呆呆地勒馬停在那裏,臉色慘白,風吹動她鬢邊的發絲,襯著那絕世美豔的眉目,眉目間的慘淡與絕望,幾乎讓所有臣下動容。


    他們的天後,怕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了吧。


    蕭辰的檄文中有“來日必斬妖後之頭”,隻怕,如果真的斬她的頭,需要如當年周公斬妲己一樣,將妲己的臉蒙上,才下得了手。


    呆立片刻後,舒雅調轉馬頭,向宮城方向疾馳而去,路上又得到消息,西北門破了,南門破了,開陽門破了,建春門破了……


    整個京城已經陷落。


    舒雅知道,現在唯一的一條路就是趁亂逃跑。


    進入宮城,雖然這是最裏麵的內城,還沒有敵軍的影子,但是也已經混亂不堪。[.超多好看小說]內官,太監,宮女,妃嬪們,都如同驚飛的鴉群,尖叫著、呼喊著、哭號著,盲目地四散奔逃。


    混亂的人流像幾股交錯旋轉的水渦,疾速地打著轉。地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各種行李、物品、還倒著被擁擠踐踏致死的宮女們。


    如果沒有七個胡力郭開道,舒雅根本沒法順利到達昭陽宮。


    昭陽宮中可能是後宮唯一還有次序的地方,舒雅平日調.教下屬恩威並濟,很有章法。所以她的侍女和內監,個個都處變不驚、井然有序地等候女主人回來。


    舒雅一回來就將昭陽宮的人一分為二,原屬於北衛宮廷的人,“你們留下,不必擔心,晉王素有德名,多年來拔城上百座,未聞屠一城。因此,他就算稱尊,也不會屠戮舊皇的侍從。你們服侍過我這個妖後,可能會吃一些牢獄之苦,但是性命應該無虞。”


    對自己出嫁時從大漠來的那些陪嫁侍女,舒雅很幹脆地一句話,“你們跟我走,咱們都是疏勒人,大可汗就在離此八百裏的鹿頭關。我們去找他!”


    疏勒侍女都會騎馬,舒雅派人去打開禦馬苑的門,將禦馬全部放出,一人一馬。舒雅一馬當先,雖然是敗逃,卻依舊英姿勃勃,披風飛揚。鞭策著颯露紫,帶領著七個胡力郭和一群疏勒侍女,奔向宮城北麵。這裏離城外較近,隻隔一道正北門,名為廣德門。


    就在遠遠看見廣德門的時候,突然間,颯露紫仰首長嘶,高高地揚起了前蹄,幾乎人立而起。因為舒雅拉扯韁繩的動作太過猛烈,颯露紫差點將主人甩下來。


    還好,舒雅騎術精湛,緊夾雙腿,伏身馬背,沒有讓自己落下。


    她身後的馬隊也隨之驟然停下,發出一大片馬匹長嘶。


    廣德門,在蕭辰授意下,早已領兵守候在此的裴炎澤,已經布好了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對準了舒雅和她的馬隊。


    蕭辰的命令本來是要裴炎澤進宮城以後控製昭陽宮。裴炎澤剛帶兵進廣德門,就遇到從宮裏跑出的內監告訴他,皇後已經收拾了行裝,帶著一群疏勒人,往廣德門方向跑。


    於是裴炎澤臨時決定,就在這裏等。


    “妖後,還不快下馬受降!你若投降,饒你不死!”裴炎澤遠遠地喝道。


    舒雅製住自己的坐騎,輕輕拍了拍颯露紫的脖頸,低聲安撫了它幾句。然後緩緩抬起頭來,微揚下頜,靜靜地注視著裴炎澤。


    這是一個半陰半晴的天氣,整個上午都隻有淡淡的欲晴不晴的陽光。直到此刻,厚厚的雲層方才慢慢散去,太陽露了整張臉,陽光越來越強烈。


    絢爛的春陽灑下來,映照著颯露紫上,紫緞披風、銀白大鎧的女子。她的皮膚,遠比中原女子白得多,遠遠看去,襯著銀盔銀甲,竟覺得宛如冰雪雕刻而成。


    那美豔絕倫的五官,在冰雕般的臉上,閃耀著奪目的光華。


    到了這一刻,她剛才的急怒與絕望,反而消散了。遠遠的,隻見她儀態萬方地笑了,“小裴,沒想到又是你。幾年不見,你還是那麽憨態可掬,好像沒有多少長進。”


    這一番邪謔的調笑和嘲弄,令裴炎澤一時間有些窘迫,耳根下麵微微地升起一絲紅潮。


    這個女人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尖銳桀驁。


    五年前,裴炎澤帶兵攻入南漢驃騎大將軍的兵營,謝安世已經逃遁。他剛闖入謝安世的大帳,就呆在那裏,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一個美得驚魂的女子,安靜地坐在席墊上,仰起頭來看著他。


    “你……你是誰?……”第一次從軍、年紀尚幼的裴炎澤,不由得結結巴巴,不知所措。


    “我是謝安世的侍妾。”她長而大的媚眼,無所遮攔地直直盯著他,冷銳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那一刻,他完全無所適從。禮法森嚴的中原,很少有女子,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打量男人。


    她桀驁的目光竟令他一個大男人,不敢對視,垂下了眼睛。同時,在心裏微微歎息:這樣的絕色,給謝安世那個老頭做妾太辱沒了。把她獻給殿下吧,不然真是可惜了。


    五年來一直追隨蕭辰,耳濡目染之下,裴炎澤也很想學到蕭辰那份冷酷鎮定。


    雖然隻學到一點皮毛,但他還是盡力地打點起氣勢,放射出淩厲的目光,與舒雅對視,“妖後!你淫惑君主,穢亂宮闈,居然想把我們衛國出賣給夷狄。禍國妖後,今天是你的末日!我們北衛晉王義師入城,吊民伐罪,救國紓難,聲威遠震。你還不速速受降。我數三聲,你再不投降,弓弩齊放!”


    舒雅勒馬而立,依舊綻開光豔四射的笑容,目光落於遠處天際,視麵前黑壓壓的弓弩如無物。遠遠看去,她宛如一朵盛開於雪山峰頂的紫蓮,那樣高傲,冰冷,絕美。


    她的語聲簡潔而冷絕,“要我投降,可以。你讓蕭辰本人來。”


    裴炎澤一愣,這是他沒有估計到的狀況。他鎮定了一下心神,清了清嗓子,模仿著自家殿下的那份氣勢,做出一副剛毅果決的樣子:“妖後,少談條件,我數三聲,不投降我讓人放箭!一,二,三――”


    都已經數到三了,裴炎澤的手也已經舉起來,弓弩手們也都身姿繃緊,拉滿了弓弦。隻等裴炎澤手揮下,就要放箭。


    如此箭在弦上,危在旦夕。騎在馬上的舒雅,卻輕鬆悠閑得好像在看戲。隻拉著馬韁,含著嘲諷的笑意,遠遠地看著。


    這下,倒是裴炎澤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當然不可能下令放箭,殿下是要他活捉妖後的。他隻不過是做樣子威嚇妖後,以使她投降。


    裴炎澤在舒雅麵前,真的是太嫩了。他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殺氣,舒雅一眼就看出他是在嚇她,他根本不像真正要放箭殺她。


    一瞬間,舒雅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蕭辰必定是下令生擒自己。不管他說的斬妖後的頭,是真是假。至少此刻,他一定有命令,不許傷及自己。


    果然,裴炎澤很快就改變了策略,下令弓弩手們棄弓箭,拿武器,上前活捉舒雅。


    舒雅冷笑一聲,“嗆――”地拔出佩劍,寒光四射間,她橫劍於頸,“誰敢動一步,我馬上自殺!裴將軍,我若死了,你沒法向蕭辰交差吧?”


    裴炎澤頓時像被霜打蔫的蘿卜,心裏暗暗叫苦:豈止是死了沒法交差,殿下有令,傷了一根毫毛都沒法交差啊。


    裴炎澤不禁暗恨自己蠢笨,怎麽他在這個女人麵前,還是這樣手足無措、束手無策。


    裴炎澤和舒雅就這樣僵持著,舒雅將三尺劍鋒就貼在頸邊,清幽的寒光映得一雙紫眸冷光熠熠,她隻堅持一句話:“讓蕭辰本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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