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十五年,羽梁。


    現在的江湖並不太平,這是所有在刀尖上玩命的江湖人的共識,觀音現世,無疑就是這其中最讓人不安的因素。


    觀音,並不是手持淨瓶垂柳,普渡眾生的菩薩,而是一名頂尖的殺手,至今為止,沒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除了因為三年前觀音一戰成名後銷聲匿跡了之外,還因為見過他的人都已經死了,死人永遠都是最好的保密者,早在他們被觀音盯上的那一刻,舌頭就失去了說話的權力。


    小二堆著滿臉的笑容,將新鮮的還烘著熱氣的毛尖給客官斟滿,討好的說道,“爺,您看,把這觀音換成毛尖……?”


    穿灰衣的男子剛想發作,就被一旁的白衣男子製止了,隻見他如玉般纖長的手指端起茶杯,不過鄉野小店的用具,經他一握,平端的生起一股高貴來,男子將茶杯送到嘴邊,輕輕的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然後放下,開口道,“還不錯。”


    小二見這男子雖然舉手投足之間雍容華貴,但絲毫沒有紈絝子弟的驕奢蠻橫之氣,心下鬆了一口氣,才敢端詳起眼前的人來。不肖說,即使從男人的眼光看去,這男子也是極其迷人的,倒不是美到讓人無法直視,就是身上那種似月似蘭的氣質以及眉目間溫潤的淡然之感,不自然的就會攫住他人的視線。在這城裏呆了十多年,還沒遇到過這樣一個靈秀的人,讓人看著極其舒服。小二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他們,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爺,不瞞您說,現在這風口浪尖上的,您上誰家店裏也不會有觀音茶喝的。”


    “哦?”白衣男子表現出一點興趣,“這是為何?”


    “觀音現世啊”,小二提起觀音兩個字的時候,臉上一派惶恐的神色,“就是三年前在元齊消失的殺手,聽說最近在燕安出現了。”


    白衣男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小二以為他是世家子弟,不常在江湖上走動,所以沒有聽過觀音的名號,於是解釋道,“那家夥可是個厲害的主,三年前就是他單槍匹馬的殺進元齊的皇城,一人麵對三千禁衛軍還能取了皇帝的首級,那可不是一般人啊,況且…”小二露出神秘莫測的表情,頓了一頓才說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見過他的真麵目呢,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小二說的繪聲繪色,見白衣男子麵色稍霽,又繼續說道,“爺,我勸您還是不要在燕安久留,現在朝廷懸賞觀音的通緝令還在,許多江湖上有些勢力跟功夫的人都來了燕安,想拿下觀音然後去兌換朝廷一千兩黃金的賞錢,這世道不太平啊,您還是早些遠離這是非之地,免得沾上了血腥氣。”


    灰衣人聽得小二話裏有話,頓時有些不耐,但看白衣男子麵色如常,也不好發作,隻得冷哼一聲。


    白衣男子溫和的笑了笑,“這樣回去未免有些無趣。”


    小二一聽,恍然大悟道,“原來爺是尋樂子來了,那您可找對地方了。”小二的聲音鬥得升高了好幾倍,旁邊幾個桌子的人都聽到了,轉頭笑得猥褻。這讓灰衣男子更加火大,剛想出聲喝止,但在白衣男子淡淡的一瞥後隻得收住了怒氣,再次冷哼了一聲。小二直接無視他,繼續對著白衣男子說道,“放眼三國,誰不知道燕安的鸞紅閣,又有誰不知道閣裏天下第一的名妓水色姑娘,那要是被水色姑娘當做入幕之賓,可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小二一臉向往,惹來灰衣男子滿臉的鄙夷,他倒也不在意,“除了水色姑娘以外,鸞紅閣的其他姑娘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那可真是讓男人銷魂啊。”


    白衣男子聽小二囉嗦完,用眼光微微示意灰衣男子,灰衣男子立即拿出一個金錠,扔給小二,“這是賞錢。”


    小二接過金燦燦的金子,臉上即刻樂開了花,隻差沒給這兩人磕頭謝恩了。


    兩人喝完茶才去到二樓的客房,灰衣男子把門帶上,轉過身見白衣男子張開折扇,一副淡然的樣子,於是不禁問道,“主公,我們…”白衣男子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灰衣男子立即改口道,“公子,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白衣男子沒有回答,而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讓灰衣男子倒了一杯茶,纖長的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鸞紅閣。灰衣男子會意,兩人等到日落西山的時候才準備出門,而桌上的水跡早已蒸幹,什麽都沒有留下。


    兩人出門的時候,小二熱情的把他們送到門口,待他們走的遠了才進去。鸞紅閣離客棧有半座城的距離,白衣男子不急不慢的走著,還不時側身與灰衣男子說些什麽,而前方不遠處的巷子裏,正橫七豎八的倒著十幾個硬漢。兩人走過那個巷子的時候,白衣男子似是不經意間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隱約間好像有一個顏色極淡的影子飄過,一閃即逝,讓人無從捕捉。但是白衣男子還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青橦”,白衣男子開口道,“通知索冥處理掉那些屍體。”


    名叫青橦的灰衣男子有些困惑,“是堯姑娘在幫我,隻是屬下不懂,堯姑娘明知即使她不出手,客棧潛伏的那些人也會被我們的人做掉,那她為什麽還要…”


    “她是要向我證明”,白衣男子笑了笑,青橦也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其他,總覺得從不流露出感情的主公笑容裏竟含著一絲苦澀。青橦見韓慕允不欲再說,也就止了話題,跟著韓慕允的人,永遠都知道什麽時候應該停止自己的好奇。


    在快走到鸞紅閣門口的時候,韓慕允輕聲道了一句,也不知是對青橦還是對他自己說的,“現在的她不叫堯紫,叫觀音。”


    鸞紅閣三個鎏金的大字隔著很遠就能看到,甚至隔得很遠就能聽到裏麵傳來的絲竹聲,但是不同於其他的妓院,鸞紅閣的門口並沒有一群群濃妝豔抹的雛妓招攬客人,也沒有一臉陪笑的老鴇子緊盯著你口袋裏沉甸甸金燦燦的元寶,鸞紅閣的門口很安靜,甚至於連大堂裏也一樣安靜,因為大家都在苦思冥想著各式各樣的題目,根本沒有閑暇顧忌其他。青橦一進門就愣住了,這哪裏像妓院,簡直要趕上科舉的考場了。


    一旁的侍從一見兩人入內,就忙迎上來,臉上掛著熱情但絕不諂媚的笑容說道,“二位爺今兒打算登哪位姑娘的台?”


    “登台?”青橦不明所以的反問了一句。


    侍從立刻接道,“爺您是第一次到我們鸞紅閣來吧,我們這而的規矩是想要點哪位姑娘,一定要登那位姑娘的台子,然後猜對姑娘設的題目或者是完成一項任務。眼下二位爺是屬意哪位姑娘?”


    韓慕允環顧了一下大堂,隨口問道,“水色姑娘的台子在哪?”


    侍從看了韓慕允一眼,眼中帶著一些不屑,“來這裏的公子個個都是奔著水色姑娘去的,但是到目前為止真正見過水色姑娘的人不會超過五個,我勸公子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還是找個好過一些的台子吧。”


    “你這說的哪裏的話!”青橦見侍從對公子的不客氣,立馬站出來道,“哪裏有我家公子做不出來的題目,你不要小瞧了人!”


    “我可是為了公子好”,侍從說道,“要是今天點了水色姑娘,而您又沒有答對題目,依閣裏的規矩,您今天就不能再點其他姑娘了。爺來我們這不就是為了圖個樂子嗎,何苦為了水色姑娘失了這滿園的花香呢?”


    這侍從見韓慕允一身白衣翩翩,眼角還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當下隻把他當做是來園子裏圖個歡晌的公子哥。青橦被侍從的態度氣極,剛想反駁,但被韓慕允製止。反觀韓慕允的神色,絲毫不以為杵,仍是謙遜有禮,“在下隻為水色姑娘一人而來,勞煩小哥帶路。”


    侍從倒是不沒想麵前的人會執著如斯,也不再多說什麽,而是帶著韓慕允跟青橦來到不遠處的一座台子上,果真如其所說,台子前冷冷清清,大家都知難而退,尋易得的樂子去了,這裏倒是顯得冷清不少。


    台子上雜亂的插著十二條桃枝,東一根,西一根,有正的有斜的,如同隨便亂插上去的一樣,但是韓慕允仍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十二都天門陣,此陣屬陰,並不在克敵製勝,而是通過開啟死門與滅門,盡量拖住敵人的步伐,用來爭取時間。


    韓慕允微眯了一下眼睛,片刻恢複如常,隨手打開折扇,麵上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有意思,竟用玉山的第一障做題目,看來這水色確實值得他特意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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