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的母樹下,落花紛紛,繽紛炫目,她靠坐在巨大的枝幹上閉目小憩,這一日是她的第十三個生辰,照常隻有這顆樹伴著她。


    懿露活得很孤獨,她死不掉,也無法傷到自己,縱使從那聳入雲霄的母樹枝幹上跌落,縱使會頭破血流,可很快的,幾乎是瞬間性的,那些傷口便痊愈了。


    "懿露。"有人喚她,她睜開眼。


    那是她生命中第一個人,孤獨地活了十三年後,預見的第一個同類。她站起身來,看著那緩緩靠近的身影。這個身影比自己高很多,穿著一身血紅的長袍,紅色的發絲隨風飛揚,一雙紅眸裏蕩漾著十分溫和的笑意。


    她看見他的顏,落淚了。他太美,美到讓人無法以裸眼直視他的容顏。


    "你是誰?"她問他,神情很淡然,可內心卻翻滾著激動。


    "本君名喚肅罪,你該喚我一聲肅罪神君。"他的聲音極富磁性,十分神秘悅耳。


    "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她繼續問他。


    "因為本君同你一樣,是神。"他走到她跟前,脫下最外層的長袍,低下身子,將那件如血般的紅衣披在她赤裸的肩頭。


    懿露一雙大眼睛垂下,她抹了抹臉龐上的淚,再次看向他。"你是來陪我的嗎?"她很孤獨,很孤獨。


    肅罪搖搖頭。


    懿露霎時間有些失望,她轉身要走,可剛轉身,便發現他又站在了自己的麵前,帶著那柔若春風的灑脫笑意。


    "我是來帶你走的,你是神,便該有神的生活,總與母親相依為命,成何體統?"他摸摸她的頭。"隨我走,你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懿露仰臉看看那參天的大樹,這同類竟然又知道自己是這樹的孩子。[]或許真是厭倦了一個人的世界,她將一雙嫩白的小手搭在他修長的手上,就這麽被他牽著離開了這顆孤零零的參天大樹。


    轉眼一百餘萬年已經悄然逝去,可仍舊是她與他的故事。


    他掀開她的蓋頭,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然後他對著她微笑,那微笑,撩人心懷,溫柔如水。


    屋外,傳來賀喜的神仙們談天說地,然後紛紛散去的聲音。


    屋內則是一片靜謐。這間屋子很是寬敞,外屋正中心擺上一張紫玉製成的圓桌,桌子邊緣的鏤空雕花細膩精致。屋內陳設著許多自四海八荒搜刮來的飾物瑰寶,顯得十分華貴。裏屋置著一張周身散發著嫋嫋靈氣的水晶荷花形狀的床榻。榻上鋪著錦繡紅被,擱置著兩個方形枕頭。


    幾顆發著微亮的紅色光芒的包住上上下下懸浮於每一瓣荷花的尖處,將這雍容華貴,景致悠悠的房間照得很是喜慶。


    懿露與肅罪一同盤腿坐在這荷花榻中央,麵對麵,相視微笑。


    懿露打扮得很是妙,發中飾以金質雙鳳冠,那頭冠之上鑲著顆價值不菲的珍珠,身著紅色繡花的嫁袍,麵上濃妝豔抹的,眼睛大而眼尾微微上挑,唇上抹著嫣紅的口脂。一張臉顯得平靜又端莊,五官精雕細琢,整個人看上去氣勢淩厲。


    肅罪倒是沒怎麽打扮,麵貌卻溫潤絕世,狹長的紅眸,輕勾的嘴角,柔順細致的長發未束,就那麽自然地搭在肩頭,長及腰背,紅眸紅發,十分灼目。


    她甚是喜歡他,嫁給他,早不單單是因為孤獨。


    許多事情過去了,持續了幾十萬年的六界紛爭也完結了,那是一段冗長的戰爭,拜這場戰爭所賜,勝者為王,當年的神君,現在已然稱帝了,六界的帝王。(.好看的小說)她看著那張仿佛不會因為任何事物動容的溫柔笑臉,心裏萬般波瀾,他這人,城府有多深。


    那張絕世傾城的臉,將他完完全全藏匿,將他包裹成一個溫柔絕美的帝王,即便是她,學了他許多陰謀城府的她,也不曾將那張絕美的麵皮撕開,挖出心來,看個透徹。


    她看著他那雙半睜慵懶的血紅色雙眼,問他:"你用六界大好的河山來換妾身,不曾後悔?"


    他微笑:"經綸世務,阿諛奉承,我早膩了。何況情纓渴求那個位置那麽久,他既然為我倆牽了紅線,那我若不以江山交換,還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


    懿露聽到這句話,嘴角浮現了一抹冷笑。


    情纓是當今神漠的二當家,也就是一百多萬年前,先懿露一個被肅罪接走的神明。神漠的當家神明有七個,分別因七宗原罪而生。大當家肅罪乃萬罪之根,二當家情纓的罪是情欲,三當家懿露的罪是饕餮與貪婪,四當家歇雨是傲慢,五當家梵天是暴怒,六當家燈籠娘是嫉妒,七當家深烙是懶惰。


    這神漠的神不過百十來個,這七個神明的當家是按神齡,權限,神力來排的。那用懿露換了六界江山的,便是二當家情纓。


    六界大戰中,他是肅罪麾下最強的戰將,那時,懿露便是他身邊的謀士。兩人朝夕相對,曾有一段為時十萬年的孽情。說它是孽情,隻因它以悲劇收尾。懿露為情所傷,六界大戰過後,便在躲在自家府上足不出戶,不諳世事了整整三百個年華。


    如今好了很多,可一提到那情纓,懿露仍舊心裏哇涼。


    情纓看著是個冰冷淡漠,帶著厚重的書生氣質的人,這整個神漠中,最有神的模樣的便是他。肅罪太慵懶太好無所謂,懿露行事作風飄忽不定,其他神明也各有性格。可唯獨那情纓,看起來儒雅,淡漠,冰冷,好穿白袍,看起來無欲無求,十分正經。


    可終究是因情(河蟹)欲而生的神,情欲是他的根,也是他的劫。他曾經很愛懿露,可卻很是貪歡,抑製不住情火,與懿露在一起時,便三番兩次與別的女子行魚水之歡。後來,肅罪在他身上,布了些局,將兩人離間了。


    懿露也因此大傷,她縱使知道是肅罪從中作梗,可仍舊為情所傷,若他們之間的情真的根深蒂固,那即便是十個肅罪,也休想將他們分開。


    那時,情纓為了一些利益,對她淡漠疏離,現下,六界擺在他麵前,他豈有不換之理?


    然而現在時隔如此之久,懿露也不奢求有人能真情實意地愛她,六界已平,她隻想與願意要自己的人,一同過活。


    肅罪便是這個人,他既然願意與自己成婚,那懿露便會從他一輩子。


    包括他之所言,今後做個凡人。


    "你在想情纓,莫不是舍不得?你莫不是在怨本君將你們拆散?"他將她的臉移到自己眼前。


    懿露搖頭,看著他:"妾身隻是十分感概。"


    肅罪嫣然一笑,將她壓到床上,雙手撐著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那雙紅色的眼睛裏透著絲絲縷縷的笑意,笑意化作撩人心懷的勾引。"我不悔,你不怨,那便不要浪費良辰美景,趕緊做事兒了吧。"


    懿露見他將手指插進自己的鬢發中,熟練地一挑,將頭上的發髻簪子都摘了下來,輕輕地放到一旁。他順著她散開的發絲,滿眼寵溺,又將唇貼上她的唇,閉上眼睛,深深地吻了下去。


    感受著他的舌在自己口中掃蕩,懿露隻覺得渾身火熱難耐,腦子裏仿佛炸開了一般。她不自覺地將手勾上他的脖子,然後又情不自禁地扒開他的衣襟。他放開她,深深地笑了一笑,道:"露露這可是忍不住了?"


    她紅著臉,腦袋裏一片混亂,聽見他這調侃的話語,也沒有回應,她隻是撐起身子,在他精致的鎖骨上輕輕咬了一口。


    "露露,我愛你。"他俯在她耳邊,細語呢喃。


    她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麽,隻覺得,一切都亂了。


    事後,她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懷中,他要了她許多次,現下已經臨近淩晨了。他一隻手勾在她的肩頭,讓她枕著他的胸膛和臂彎,然後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哄她睡覺。


    懿露喘著粗氣,眼皮有如千斤重,渾身是汗,酸痛又無力。他看著她的倦容,隻覺得有些心疼,他一時貪歡,竟讓她累成這個模樣。


    他一邊拍著她一邊道:"


    "露露,成婚後,我們一同下凡去過凡人的生活罷。"


    "露露,我們去遊山看水,我們找個漂亮偏遠的村子,住下來。"


    "露露,我們要弄個別致的院子,院子裏種滿了紅色的花。"


    "露露,到時候,你與本君一樣穿著紅衣服成不成?"


    "露露,若能逃過天罰,本君想同你要個孩子。"


    她被他攬在懷裏,聽他說一席關於凡間生活的話。她順著他的話想象,凡間,院落,紅花,孩子……字裏行間的,她竟覺得十分圓滿。


    她靠在他的懷裏,將這些話記了一輩子。她漸漸閉上了眼睛,他為她蓋好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生怕一個不小心,她便病了。他可能忘了,神是不會病的。待她睡熟,他才輕手輕腳地滑進被子裏,擁著她閉上眼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醉君之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年幽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年幽荷並收藏醉君之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