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帝君恩準!”懿露仍舊跪在地上,身影纖細華貴,翩若驚鴻,甚有氣勢,她這一聲道下,則更充滿震懾人心的威嚴。


    眾仙皆嘩然,然後麵麵相覷,二百張不同的麵孔上便有二百種不同的情感,或驚歎,或異議。


    不過懿露並不為所動,她背對著這些個神仙,雖然從些許神明的低聲細語之中聽出了不少取笑她不自量力的意味,不過她並不在乎。


    當然,朝堂上除了這二百餘神仙都將視線放在她身上之外,還有另一個人。


    她身姿婀娜,一身鳳袍,儀態萬千,可卻如同老鼠,躲在水晶簾帳之後,窺視著懿露的一舉一動。


    懿露低著頭,唇卻微微勾起,眼角的餘光淡淡掃過那嶙峋恢宏的龍椅之後的水晶簾子,那一串一串晶瑩剔透的水晶之間,透出了淺粉色的錦繡鳳凰裙擺。


    淡雅如若三月桃花的粉色,上麵繡作金邊鳳凰圖案。大堂之上,這般雅致又不失高貴的服飾,除了蘇婉有資格穿,還有誰敢穿著它垂簾聽政?


    、


    不過蘇婉這心裏打什麽算盤懿露可是明了極了。


    她自來對神漠的條條款款、規規矩矩了解得透徹。神漠之中男女幾近平等,由於有她這三當家懿露還有那六當家燈籠娘坐鎮,故神漠之中的男尊女卑並不似其餘五界那般來得明顯。所以,神後的身份乃是切切實實的,並未有什麽不能參政一說。


    也就是說,若蘇婉想知道這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的蛛絲馬跡,那大可將鳳椅搬上堂來,正大光明地參加早朝。


    可貴為神後的蘇婉卻並沒有這麽做。而是畏畏縮縮地躲在水晶簾之後偷聽,隻怕是心裏有鬼,做賊心虛罷。


    看來,她還是對自己心存芥蒂的,還沒有因為一時的得勢忘了自己的分寸以及能力。


    懿露暗中輕笑,禮畢之後站起身來,輕輕將長發撩到背後,然後向情纓俯首請奏道:“帝君,妾身腿腳不便,自來不大習慣跪著,還請帝君能恩準妾身站立說話。”


    情纓看著她:“準。”


    懿露意氣軒昂地一笑:“謝帝君!”


    這時,早已坐回位子上的顧生煙臉上浮現出了敬佩的微笑,他將身子朝旁邊笑得悠然自得的肅罪攏了攏,低聲道:“你這娘子果真有一套,不卑不亢,實乃英雄本色啊!”


    懿露這番話的點子拿捏得的確太好,既不會讓那龍椅之上的情纓觸怒,又能保全她自己的尊嚴,一舉兩得。


    肅罪倒是笑著側臉點點頭,一點兒不謙虛地道:“過獎,都是肅罪教得好。”


    而那簾帳後頭的粉衣人兒,卻汗如雨下。


    自家君主怎會對那懿露那般寬容大度?她透過水晶簾的間隙,看著懿露亭亭而立的身影,心中大為不甘,自然還有一些後怕。


    這一戰,她是贏得了贏不了?


    “帝君以及在場眾位神君仙君,不妨此刻就聽妾身將事情道來。”懿露也不管在朝堂上背對帝君是否應了禮數,便自顧自轉過身去,對著那一排排正襟危坐的神官仙官們說道。


    整個朝堂內鴉雀無聲,似乎都被懿露的氣場給震懾住。


    “不知帝君可知那二百年前,鬼界有一位佳人,惑亂六位鬼王一事?”懿露先是問道。


    情纓點頭:“本君著實有所耳聞。”


    “嗯,既然帝君知曉,那事情便簡單多了。那次事件之中,鬼界被瓜分為十份,那亂世佳人殺了那十位鬼王之後便將這些勢力統統照單全收。後來,母樹派遣顧帝君去那鬼界稱帝之後,那亂世佳人手頭的勢力才被收回六成。雖然後來有顧帝君最終將鬼界統一一說,可細細看來,卻還是少了些東西……”懿露在最後幾個字上語鋒一轉,留了幾分懸念。


    情纓皺眉思索:“你是說那十份玉璽少了四份?”


    “帝君英明!”懿露昂頭一笑,便在堂中來來回回踱步起來:“帝君曾是神漠最強的戰將,麾下精兵戰馬百萬有餘,想必必定知道一人若占山為王,那玉璽便代表兵權。鬼界老一輩的帝君將兵權製度定得很嚴厲,若沒有玉璽,那便等同於收不回兵權。”懿露墨色美目輕輕一挑。“若收不回兵權,那還談什麽鬼界統一?”


    情纓隻是沉鬱冷靜,麵無表情地盯著懿露的一舉一動,手抵著自己的脖子,似乎在思索。


    她這番話都說完了,他還算風雨不動安如山,不愧是活了一百多萬年的神,果真不好將他的情緒牽著走,不過再看看朝中神官仙官的情緒表情,懿露可算又是抓到了些足以推進事情發展的蛛絲馬跡。


    她沉著安然地掃了一眼整個神仙席,發現已經有幾名神仙神色微變,她暗中將那些神仙的麵孔一一記了下來。


    這些麵色微變的神仙,便無可厚非就是蘇婉的同盟。他們的神色變化都並不大,可能隻是麵部一個小小的動態亦或是眼神中一閃即逝的慌亂,這些若要放在一般人看來,著實沒變化可言。


    不過懿露卻不同,她在官場、戰場打拚了足足一百萬餘年,肅罪的教導她也都學了十有八九,洞察能力乃是一般人有過之而不及的,所以要看出這些隱藏得很好的小情緒並不困難。


    懿露掃了一眼這些個神仙們之後,便以她的角度開始分析:蘇婉也不笨,倒是找了些官場老手來結成同盟,並未露出多大的破綻。


    她的當務之急是將這些麵孔記下來,然後回家讓夜桑用讀心術讀出自己的記憶,再讓他用神目去看看那些人的命格記錄。如若沒有猜錯,蘇婉的這些個同盟們,應該都乃神仙世家的長老或者長輩,隻有這些人才經得起官場的爾虞我詐,才懂得去趨炎附勢高攀那近日來得勢的蘇婉娘娘。


    就在她打量這些神仙之時,一個蒼老沙啞卻氣勢十足的男聲響起。


    “帝君,臣下有話請奏!”


    懿露抬眼,隻見那一排一排規規整整排列完好的神仙席位之中,站起來了一名滿臉滄桑溝壑的老仙。這仙人老歸老,眉宇間卻英氣勃發,發鬢斑白,整個身軀看上去卻依舊孔武有力。似乎是個久經沙場之人。


    懿露看著他的麵相在袖袍中掐指一算,嗯,這老仙有一萬五千歲,在仙人之中,算是年長的上仙了。隻是,不過一萬五千歲,便有膽氣來挑戰她這活了一百多萬年的原罪之神,嗯,近來的小輩真是勇氣可嘉,若她還在位,定賞他幾件法寶,蘇婉果真沒選錯人。


    情纓隻是掃他一眼,然後道:“準奏!”


    那老仙似乎是個官場老手,身子躬得很到位,禮數也很得體,隻見他用傳統的對帝君說話的姿勢沉聲道:“帝君,臣下以為,這事情沒什麽好勞師動眾的。”


    老仙那沉沉的聲音,響透整個空曠的朝堂,傳來三聲沉穩有力的回響。


    期間,懿露挑了挑眉頭。


    情纓看向那老仙:“為何?”


    老仙抬頭看情纓一眼,然後繼續低頭說道:“鬼界分裂縫合,一切都是鬼界自己的家務事,不管她是有一個亂世佳人,還是有十個亂世佳人,不管勢力如何瓜分,都應該由鬼帝君來解決,都不應該由神漠來插手此事!六界應該界界分明,千萬莫要亂了規矩!”


    他此言一出,便又有一個神仙自打神仙席坐上站起來,拱手道:“臣下認為極武仙君說得有道理,此事不該由神漠管啊!”


    這時,又有幾個神仙站出來紛紛附和:“就是就是!若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告到神漠來,那神漠可還有安寧的日子?”


    懿露心中冷笑,她本以為這老仙會有什麽高談闊論來推翻自己的言論,結果搞了半天,卻還是愚人神論,再看這群紛紛附和的神仙,哪個不是方才神色變樣的人?


    這朝堂上頓時混亂一團,各路神仙你說我談,人聲鼎沸。


    而那高高的龍椅之上,頭顱高懸的情纓卻板起了一張本來就無表情的臉,表情陰鬱而捉摸不定。


    站在他身旁的小廝見此情形,便知道大事不好,趕緊對著下邊那些亂做一團的各路神仙們拉長著聲音大叫一聲:“都給我肅靜~”


    那靜字拖得可長可長,不過效果卻很顯著。


    方才還討論得群情激奮的神仙們這才回過神來,各自尷尬故作淡定地整理儀表地回歸本途。


    這才將情纓胸腔中的火氣壓了下去。


    不過朝堂內剛沒肅靜多久,懿露便打破了這不大自然的肅靜。


    她沒有多看情纓一眼,便徑直走到那老仙的跟前,柔美又溫和地問了句:“那妾身想問問,仙君你本是仙族之人,何德何能足以坐在神漠的朝堂上反駁神漠的功臣?”


    她將“神漠”二字咬得很重,眼神柔和卻帶著刀光劍影的凜冽。


    “這……”那老仙瞬間啞口無言。


    懿露言畢便擾著那老仙轉了一圈,眼神輕蔑又譏諷,她就事論事,也不怎麽擺架子,道:“不知鬼界可否與仙君有什麽過節?或者是鬼帝曾經與仙君有什麽過節?再或者,是妾身與仙君有什麽過節?”


    那老仙卻對懿露的審視與疑問不以為意,仗著自己在神漠還有一畝三分地,仗著懿露此刻早就虎落平陽,沒什麽地位,便道強壯鎮定:“與你何幹?”


    “哦?那妾身可否理解仙君這番話是說與鬼界、鬼帝、以及妾身,都沒什麽過節了?”她踱步停在他的跟前,微微笑道,不過下一刻,她便語鋒一轉,繼續說道:“既然沒有過節,那仙君恐怕就是做賊心虛,心存芥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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