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與肅罪敘談了一番心事兒,時間便很快地消磨了過去。


    神漠沒有凡間的雞啼,不過透過窗子,卻可以看見一些婢女已然起來忙碌了。


    是時候下床準備準備出門了。


    懿露穿好衣服,坐到桌前細細地梳了幾番自己的頭發,然後又拉開鏡奩,從裏頭拿出一根銀質的瑪瑙流蘇釵,卻看見肅罪將那支釵子奪了過去,然後微笑著說:“我來。”


    懿露微笑著點點頭,便將頭發交由肅罪來綰,自己則為自己畫眉上妝。


    就在妝容畫好,頭發綰成之時,懿露便聽見夜桑的床上傳來一聲嗬欠,然後便在鏡中看見一身褻衣的夜桑揉著眼睛,舒展著身子撩開簾帳從榻上下來。


    見他就這麽衣衫不整地下來,懿露臉紅,趕忙喚道:“你快些穿上衣服。”


    這鳳凰,男女有別,他究竟知不知道?


    強著與自己同肅罪擠一個房間便罷,竟還得寸進尺,跟個沒事兒人一般穿著褻衣就敢下榻來晃蕩?


    見她語氣慌亂淩厲,夜桑好笑地勾著唇輕笑一聲,道:“知道了知道了。”然後,便也不回避,就這麽站在那兒整理了褻衣,然後拉過一旁的黑袍,慢條斯理地穿上。


    肅罪心中稍有不悅,卻就那麽站著,並無表示。


    在穿衣服的過程中,夜桑也不忘用曖昧的眼光打量著兩人,笑道:“昨兒個你們倆做事兒到聽晚,怎的今天都氣得很早,體力不錯嘛!”


    懿露臉“刷――”地一聲紅透了。


    他全聽見了?全聽見了?全聽見了?全聽見了?全聽見了?


    昨夜二更天之時,他們的纏綿,全在他耳中暴露了?


    他竟然不動聲色地裝作熟睡,可是卻將所有過程一一聽完了?


    懿露霎時間又羞又怒,麵上的表情頓時陰晴不定,她咬唇,這事兒實在是太屈辱!


    她是神,雖然不像凡人女子那般在意名節,在意男女之別,可卻也是有些顧忌的。(.無彈窗廣告)


    雖然有時與夜桑能如同好友般打打鬧鬧,可有些事兒,她還是有底線,有原則的!


    譬如昨夜她與肅罪的一夜風流,豈是他想聽則能聽的?


    懿露美豔絕倫的麵上霎時間肅穆,她腆著臉,怒然地轉過身,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憤怒地盯著他,上著嫣紅口脂的紅唇一張,便聽見十分肅殺的一聲:“出去!”


    她這聲音挺沉,卻十分有力,也十分有震懾力,在空曠的房間內回響了幾聲才消弭。


    夜桑壞笑著瞥了她幾眼。


    今日懿露綰了個淩雲髻,飾以幾支鏤空的發簪,最中間的頭發上頭插著朵挺小,顏色卻挺豔麗的紅色山茶花,與那些顏色清雅的銀飾相輔相成,恰到好處,華美又不誇張,雍容高貴,足以鎮壓群芳。


    然而她的眼角處上則抹了些紅色的油彩,濃淡適中,大小剛好,為她本就豔麗的裝束更增加了一分妖嬈。眉毛描得如若柳枝般流暢細滑,唇上的口脂抹得嫣紅,卻襯極了渾身上下的華麗,所以看著也不過分濃豔。


    好一個美豔佳人!


    實乃不負神漠第二美人的稱呼!


    夜桑邪笑著心頭一動,妖異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又落在她的臉上。


    並未照她所說的立馬抬步出去,倒是讚揚般地說了聲:“好看!”


    懿露咬唇,這鳳凰這般輕佻的語氣是想激怒自己嗎?


    不過不待懿露親自發火,就見一旁的肅罪將懿露的腰肢攬著往自己的懷中一攬,然後對著夜桑淡然地微笑道:“我的娘子,自然好看!”


    不大不小的聲音,不卑不亢的語氣,滿含沉靜笑意的目光……


    夜桑一雙丹鳳眼眯了眯,掃了二人一眼,冷哼一聲,便抬步出了房門。


    見他終於放過自己,懿露舒了口氣,她抬起眸子,對上肅罪的臉,道了聲謝謝。


    麵對他的道謝,肅罪則是失笑,他道:“夫君保護自家娘子不遭別個兒男子的覬覦乃天經地義,你有什麽好謝的?”


    懿露也微微笑了一笑,垂下眼簾,抿了抿唇。


    這時,門外的婢女將早膳恭恭敬敬地端了進來擱在桌上,見二人正在調笑,便低著頭,提醒道:“肅先生,肅夫人,該用早膳了。”


    這婢女進來怎的也不知道通報?不通報便作罷,怎的連個叩門都不會?


    無端端被打擾,懿露有些慍怒,轉過頭去看了眼那婢女,寒聲道:“這兒是鬼君的神殿,肅先生同我乃鬼君的客人,你不過是服侍我們的下人,怎的連禮數都不懂?我方才有讓你進來?”


    “實在是抱歉,奴婢知錯。”那婢女低著頭,語氣卻很平和,也很冷漠,雖然口上說說,卻絲毫沒有道歉領罰的意思。


    懿露被她這態度氣得更惱怒,蘇婉向她發難便罷,現在卻連一個小仙婢都要同自己抬杠?


    等等,想到蘇婉,懿露倒是從這婢女身上發現了些怪處。


    這婢女似乎並非昨日的那鬼君神殿的婢女。


    她抬眼,細細打量了這個低著頭不再言語的仙婢。


    她身著七色彩裙,眉心一點朱砂印,梳著比昨日的仙婢更加繁雜的發髻,發飾看起來也更加絢麗。


    自小便在神漠叱吒風雲的懿露對這樣的裝束並不陌生――這仙婢打正神之殿而來。


    神漠雖然並無太大的男尊女卑的規矩,可卻有十分森嚴的等級製度。


    神漠的神官們,等級之分明,官大一級壓死人。然而婢女也一般,等級分明。


    這原罪六神的婢女,吃得好,穿得好,打扮得美貌豔麗,能與一些級別較低的女神一較高下。然而在原罪六神之下的各界帝君的婢女,自然就差些。


    不過即便是原罪六神的婢女,都無法與正神之殿的婢女相比。


    這正神之殿的仙婢啊,個個貌美如花,下到六界去,都是足以一顧傾城的貌美女子。她們不僅模樣好看,吃的,穿的,也都是以中等神官的標準來定位。


    這仙婢的打扮,則正是正神之殿的婢女的打扮。


    懿露心頭緊了緊,暗暗咬牙,這些婢女,不難猜測便是情纓派來的,目的也不難猜測,便是監視自己,限製自己。


    本就對情纓和蘇婉的行徑手段惱怒不已的懿露此刻則更加憤怒,她一拍桌子,厲聲道:“你這是什麽態度?是同主子說話的態度?”


    “還請肅夫人多多擔待,這些都是帝君的意思。”那婢女毫無懼色,不為所動地說道。“先生與夫人還是盡快用膳吧,奴婢還等著收拾碗筷呢。”


    果不其然,這還真是情纓的安排。


    他將原本的婢女都撤掉,換了一批他的人手,這權力用得很是靈活嘛!


    懿露瞪著那仙婢,心中怒火湧。


    今日的早膳是熱氣騰騰,噴香四溢的皮蛋瘦肉粥以及一些下粥吃的小菜。還算是豐盛。


    不過懿露氣也給氣飽了,哪兒還有食欲。


    “撤了,我們沒胃口!”懿露寒聲說道。


    那婢女儼然不動,隻是微微抬起頭,看了看肅罪的臉色。


    肅罪歎口氣,道:“撤了吧。”


    仙婢這才上前來,端了早膳,同二人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懿露氣結,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沉聲道:“欺人太甚!”


    見她真的氣惱了,肅罪便輕輕地攬了攬她的肩頭,俯下身子柔和地對她說:“婢女換了,這屋子便不一定出得去,我們還是先出去試試看吧。”


    懿露點頭,站起身來就與肅罪朝外頭走。


    二人走到大門口,懿露抬眼,那守門的仙婢果然也換成了情纓的人手。


    這些仙婢一個二個穿得光鮮亮麗,妝容精致,麵色冷淡,看在懿露眼裏很是紮眼。


    她頻頻蹙眉,腆著臉上前去,正欲推門出去,卻被兩個仙婢攔住。


    “你們這是做什麽?我要出去!”懿露不悅地昂起頭顱,寒聲說道。


    “帝君有旨,近日神漠有些混亂,肅先生與肅夫人乃神漠的貴客,要我們好好守著,莫要出去,免得受傷。”其中一個仙婢垂著眼簾,一字一句十分機械地朝懿露解釋道。


    嗬,真真荒謬!


    神漠自打戰事結束以來,在上位神明的嚴格治理之下,都一直很太平。


    各路神官也都很乖順,沒有一點造反的跡象。東西南北四極上的神獸族群們更是相安無事。


    上上下下一片祥和太平,何來混亂之說?


    不過是個蹩腳的借口,便想將他們囚禁在帝君殿中,以便觀察他們的動向,限製他們的行事?


    將他們一行人當做三歲小孩,還是當做豬狗家禽?


    懿露臉上陰鬱沉沉,她攢緊雙手,抿著唇,不過是兩個仙婢,她還敵得過,敵得過。


    “你們是鐵了心不讓我們出去?”懿露再次問道,聲音已然是咬牙切齒。


    “請肅夫人體諒。”兩個仙婢說得毫不猶豫。


    好!既然你們硬要阻擋,那休怪我不客氣!懿露心中一沉,退後幾步,從袖中抽出幾根銀針,趁著她們都以為她要放棄,打道回府的空檔,將那幾枚銀針齊齊朝前方射去。


    銀針離開懿露的手,伴著她充滿狠戾的內力,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以迅雷之勢朝幾個仙婢的脖頸處射去。


    “天真之人!你們以為,區區你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仙婢,能擋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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