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在部落中間最大的帳篷裏,陳興見到了這裏的領袖。


    準確來說,是這裏的村長,因為這是一個東大陸文化的村落。在紅土大陸,西大陸文化的流民群體,一般被稱之為“部落”,最高領導者是“酋長”,而東大陸文化的,則稱之為“村落”,最高領導者為“村長”。


    村長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人,皮膚就像外麵胡楊的樹皮,爬滿龜裂的皺紋。他看上去有七八十歲了,身體幹瘦,目光卻炯炯有神,手裏端著一盞小油燈,正仔細地打量著陳興。


    大約幾秒鍾後,村長放下油燈,拄著拐杖,佝僂著腰,朝陳興行了一禮。荒野之上,強者為尊,陳興是一地之主,身份自然高出了許多。


    “您就是陳興大人?”村長抬起頭,略顯疑惑地問道。他沒想到,“紅狼”奎克所說的“大人”如此的年輕。


    “是的,我就是陳興,蘭花鎮守備隊第三小隊隊長,蘭花鎮西北方向水站據點的負責人。”陳興聲音沉穩地說道。


    “你好,陳興大人,我是噶裏村的村長噶裏德。”老人恭敬地介紹了自己。


    互相表明身份後,噶裏德邀請陳興坐了下來。雖然是最大的帳篷,但還是顯得有些狹小。地上鋪著動物毛皮,有豬的有羊的,還有一些不知名生物的。


    兩人隔著一張小長桌,盤膝而坐。坐上放著小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陳興正準備開口詢問村落的情況,比如有多少人口,有多少青壯年,又有多少老人孩子。忽然光線一亮,兩名少女掀開布簾,從外麵走了進來。她們在桌前跪坐下來,將手中的盤子依次放在陳興麵前。裏麵有些類似於山楂的紅色野果,還有羊肉幹和一些看不出是什麽東西做的糕點。


    定眼看去,兩名少女麵容姣好,隻是臉色微黃,土布衣下有些病態的瘦弱。不難看出,是營養不良所致。在流民村落,好東西肯定是留給青壯年吃的,因為他們要出去尋找食物,或是保護村落。老人孩子和女人,通常會吃差點兒。


    “這裏的條件不好,隻有這些沙棗、羊肉幹、桑果糕,您先吃著,我已經讓人去殺羊了。”噶裏德說道。


    “沒關係,我覺得挺好的。”陳興象征性地吃了個沙棗,然後問起了村落的情況。


    噶裏德說,這裏有七百六十一人,其中一百三十八個青壯年,其餘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接著,又說明了他們的一些風俗習慣。噶裏村的人信仰“青燈神”,相信神靈藏在燈芯裏,保護他們的族人。


    “紅龍公國的國教是聖光教會,你們隻能在私底下供奉你們的神靈,而且不能傳教,否則誰也沒法保護你們的安全。”陳興提醒道。


    “這個自然。”噶裏德點頭說道。


    這時,陳興發現兩名少女正呆呆地看著桌上的肉幹,目光裏閃爍著饑餓的光芒。於是他把盤子挪了挪,說道,“你們也吃點兒吧?”


    “啊?”她們吃了一驚,同時抬起頭,看看陳興,又看看村長,似乎猶豫不決。


    “陳興大人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他讓你們吃,你們就吃。”噶裏德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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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少女頓時麵露喜色,齊齊伸手去拿肉幹和糕點,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裏。


    “慢點吃,別噎著了。”噶裏德慈祥地說道。


    看到村長的表現,陳興暗自點了點頭。這個村落民風淳樸,將來肯定易於管理。


    “陳興大人,我還有問題,想向您請教。”噶裏德說道。


    “請說。”陳興做了個“請”的手勢。


    “蘭花鎮的鎮長,也就是我們未來的庇護者,是個什麽樣的人?”噶裏德問道。這個問題最為關鍵,鎮長的性格決定了他們將來的生存環境。如果是個脾氣暴躁、對民眾殘酷的人,那還不如留在荒野之中。縱然環境惡劣,饑不果腹,卻也自由自在。


    “我這個位置,就是殺了蘭花鎮第三小隊隊長汪波而提上來的。”陳興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道。


    “他犯了什麽錯?”噶裏德臉色微變,追問道。


    “他以屠殺平民為樂,所以他死了。”陳興目光一凝,說道,“被我一槍打碎了腦袋。”


    “唔……”噶裏德沉思一會兒,說道,“鎮長大人一定是位公正賢明的庇護者。”


    “是的。”陳興點頭說道。


    噶裏德低下頭,想了許久,最後下定決心般握緊拳頭,說道,“我們收拾一下,十天後就動身。”


    “好!”陳興伸出手,沉聲喝道。盡管聲音不小,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兩位少女的食欲,糕點和沙棗塞滿了嘴巴。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遷移的事情就算成了。


    傍晚時分,村落的中間架起了大鍋,煮著羊肉,旁邊支起了火堆,烤著羊腿,肉香彌漫。老老少少圍成一圈,看著鍋裏的肉,眼睛都快凸了出來。


    不過每個人隻能分到一小塊,隻有村長和幾位陪客的長老能吃多點兒。


    陳興為了籠絡人心,自然不能多吃,也和普通流民一樣,隻吃了一小塊。再者,流民的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煮過什麽東西,免得吃了不該吃的……


    晚上的時候,陳興獨自在帳篷裏,肚子餓得咕咕叫,正準備拿壓縮餅幹出來充饑,外麵卻傳忽然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大人,您,您睡了嗎?”


    “你是?”陳興疑惑道。外麵的聲音有些嫩稚,應該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


    “我們今天在村長那裏見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很緊張。


    “有事嗎?”陳興問道。


    “我,我能進來嗎?”


    陳興還沒來得及回答,簾子就被掀開了,一名少女鑽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撲進他的懷裏,肩膀微微聳動著,緊張不已。


    陳興三世為人,哪能不知道對方的意思。可是,看著少女瘦弱的身體,他實在不忍心,於是輕輕地推開對方,說道,“你沒必要這樣。”


    “你,你要了我把,不然,不然他們會打死我的……”少女流出了眼淚,看向陳興的目光裏充滿了無助。


    “誰?”陳興板起臉,問道。


    少女拚命地搖著頭,不肯回答。


    陳興想了想,放棄了詢問,轉而從背包裏拿出兩個肉罐頭,塞在少女的懷裏。


    “吃吧,吃飽了就在這裏睡。”陳興指著帳篷的角落說道,然後拿出壓縮餅幹,撕開包裝的鋁紙,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不難猜出,是村長讓她來的。若是拒之門外,反而對她不好。


    少女默默地站起來,抱著肉罐頭走到角落裏,蜷縮成一團。陳興見狀,拿起身邊毛毯扔了過去。


    “早點睡吧。”他說道。


    “嗯。”少女點了點頭,看向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既有感激,又有疑惑,還有一絲莫名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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