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在這個時刻裏,隻有他和她,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知道這一切如煙花終究會驀然寂滅,隻餘下灰燼,而她,或許永遠都隻能是他愛而不得的指間沙。


    突然一隻溫柔的手撫上了她的耳墜,孤岫的身子微顫了一下,輕輕轉了過頭。他的動作那麽的小心翼翼,那麽輕,那麽柔,像是怕弄疼了她一樣,一滴清淚滑落,她垂下眼眸。


    “我要回去,回到他身邊,一起到白頭。”


    風中她眼中是繾綣的溫柔,君亦琅一陣苦笑,陷入沉默之中。一切都散了,夢也醒了,原來那個轉身與他毫不相幹。從在雨雪中抱起著她那一刻開始,他心底就萌生了本不該有的期望,或者說是奢望。


    明明洶湧流淌過的愛,怎會有躲不開的傷害。狠了的心,斷情的愛,卻為何還會有期待,孤岫也不明白,隻是有太多想念,太多誓言,她舍不得走遠,寧願放棄一切,忘記一切。就算真的不能一起到白頭,至少也要陪他走完最後一程,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看到她背影離去的背影,君亦琅感覺到有什麽在心裏泛濫,那種感覺像是無助的時候失去了永遠的依靠一般……


    快步的跟上,想要抓住她的手,卻連她的水袖都不敢碰到,隻抓住那一縷清風。他呆住了,風從指間飄過,空空如一。


    “聶孤岫,我陪你回去。”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孤岫停下腳步,轉身那抹淡淡的如風的身影縈繞在眼前,抬眸看著他,他嘴角的微笑似乎是洞悉了她所有的心事。


    “有始有終,我既然帶你來到雲疆,就要一路相伴……直到……”


    君亦琅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低下了頭,她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麽。(.)馬背上,孤岫低頭沉思著他方才對她說的話,心中有些忐忑……


    馬兒一聲嘶嚎,陡然間向前一傾,來不及反應兩人從馬背上墜落,順著凹凸不平的溝壑滑落、翻滾,一路上他緊緊摟著她,不肯鬆開,時間似乎停滯,他的眼太過迷離,一眼似乎比一萬年還要久遠……


    漸漸停住的一瞬,微微睜開眼眸,她看到了君亦琅的笑容,“你可好?”他溫柔地微笑,溫柔的向春日的風,那麽柔軟,沁入心神,令人不自覺陶醉。


    抬頭一彎朦朧的月亮正從羽翼般的雲層裏探出頭來,閃著銀色清輝,不過匆匆一瞥轉瞬之間他忽而閉上了眼眸。


    他的溫柔,是真的,他的關心,也是真的。


    孤岫努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突然,一抹紅光從眼前一閃而過,暗紅的血液在掌間跳躍著卻又清冷無比。看一眼君亦琅,他背上那道傷口鮮血淋漓扔在不斷地擴散,觸目驚心。在如此孤獨絕望的瞬間,她失聲痛哭。


    睜開眼醒來,眼前沒有一絲迷蒙,君亦琅看到了孤岫的笑意和藏得並不深的擔憂。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說話也無力,努力地撐起一個笑顏,他看著孤岫玩味的說:“聶孤娘,你昨晚好像對我說了什麽?”


    孤岫看了看他,眼中帶過一絲有喜又憂的神色,最終回答說:“好吧,我便告訴你吧!君亦琅,你不可以死,你答應過有始有終,要一路相伴,直到……”


    見她兀然不語,君亦琅補充道:“一路相伴,直到雅陵,直到你回到他身邊。”低下頭,忽然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他那雙溫柔多情的眉眼似乎已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心裏麵。


    從記憶中緩過神來,隻見君亦琅用一雙墨瞳注視著她,他的眉雖微微的蹙起,但是隱隱帶著一絲溫柔,雖然是那麽的少,卻是溫暖人心…….實在不敢想那沫淺淡的溫柔是為何存在,她怕自己一不經意便會沉淪其中。


    她明媚一笑,眼神中似乎有點無賴,有點憂慮,“你傷的很重,本姑娘可不希望你就這樣死了,這也太便宜你了。”


    “本皇子一定活得讓春風失色,活得讓聶姑娘咬牙切齒。”他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尋常的神色,那閃過的速度很快很快,卻還是被孤岫捕捉到了。


    眼前,一片漫漫荒漠,叢林零星點綴其間,分不清在哪也辨不清方向。孤岫攙扶著君亦琅艱難的前行,每每瞥見他那被鮮血染紅了的衣衫,這種感覺很虛無。


    遠處稀疏的林子裏,終於可見半遮半掩一座茅屋,孤岫喜上眉梢,回眸卻見君亦琅昏睡了過去。這小院裏住著一對年輕的男女,大約是剛剛新婚,眉目間洋溢著幸福。聽聞他們的境遇後,便主動伸出援助之手。


    聽聞此地處於滄於與月氏的交界地,荒涼偏僻,要到鎮上得三日的腳程。想著如今君亦琅傷勢嚴重,隻好先在此療傷休養了。


    出乎意料男子本是醫者,醫術也是極好,小心翼翼替君亦琅縫合了傷口。一整天,君亦琅一直處於昏迷之中。忽然看見門外的女子向她招手,她遂出來默默關上了門,與她坐在院子裏。


    “姐姐,她可是你的心上人。”孤岫見眼前女子一派天真浪漫,有些詫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女子一手托著腮,淺笑不止:“姐姐,不承認那便是了!你放心,我穆哥哥可是月氏國最好的醫者,比王府裏的那些大夫醫術高明多了。”


    言辭之間無不流露出對那個男子的愛慕之情。“王府,你是?”孤岫輕聲一問。


    女子淘氣的嘟了一下小嘴,起身坐在秋千之上蕩悠起來,坦率而說:“我爹爹是月氏國的將軍,我叫芙兒,穆哥哥是全城醫術最高,心腸最好的醫者,我們兩情相悅,可是我爹爹”。


    說到這兒她仿佛有些氣惱,“所以,我們便一起私奔來到這裏,雖然偏僻,生活清苦了些,但是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姐姐,你可以講講你和那個大哥哥的故事嗎?”


    芙兒似乎很想知道,雙目睜圓,孤岫想了想,“我……是薑國的太子妃,而他是薑國的四皇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既使我沒有進宮,我與他也終究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心裏隻能容下一人。”


    “那姐姐愛的是那個太子,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當她想要真正了解君亦風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是那麽膚淺。支支吾吾的她說道:“他心懷天下,很溫柔,時而放蕩不羈,時而沉穩,凡事隨心而動。”


    心中忽然一顫,她所描述的人分明是君亦琅。稍稍整理好思緒,眼神似乎有點飄忽,故意岔開話題:“芙兒,怎麽不見穆大哥?”


    芙兒一聽到穆大哥立刻來了神彩,笑嗬嗬的說:“穆哥哥去采藥草了。”


    眼前這個小院,幽靜清雅,野花纏繞籬笆盛開,樹林一片綠意,滿園春色秀麗美好。繁華盡處,尋一深山幽穀,建一小木屋,踏著青石板,晨鍾暮鼓,安之如素,就算想想都覺得勝過一切人間浮華。


    院子後是一片小山坡,花海蕩漾,香氣四溢。雅陵城此時春意也該這般濃烈了吧!她淡淡的想了想,采摘了些鮮花滿臉笑意的準備放置在屋子裏,門卻半掩著,透過縫隙她瞥見了芙兒。


    “大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姐姐?”


    孤岫正要推開門手忽然被這句話打斷,無力的收了回來,她秉住呼吸,側耳聽著他們的對話。


    “我母後對我說過不要愛上任何人,要成就大業隻有遠離一切情愛才是最明智的,不過我似乎拒絕不了那命中注定的心動,當它來的時候沒有誰可以拒絕。”


    “可是姐姐說她心裏喜歡的是那個太子,大哥哥還會一樣的喜歡姐姐嗎?”芙兒似乎對萬事萬物都抱著無限的好奇,她的單純與善良就像一個小妹妹,惹人憐愛。


    “我怕是不會在愛上其他女子了。我會做她身後的那個人,一直一直看著她,所有的溫柔隻為她綻放。”


    腳下一顫,不知道絆倒了什麽,發出一陣聲響。孤岫隻好當一切沒有聽到,硬著頭皮進了屋。芙兒一臉羨豔,笑嘻嘻的奪門而出了。孤岫放置好花,走至窗邊,打開了窗子,一抹清香融入空氣裏飄散開來。


    她似乎感覺到君亦琅的注視,便垂下眸來卻恰好撞上了他微微下揚的眸,這一瞬間,孤岫似乎想起許許多多縈繞在他們之間的感情,但是又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情,想要別開眼,卻又覺得不該這樣做。


    “剛才我和芙兒開玩笑,想必她是信了,你堂堂聶姑娘該不會如此小氣吧!”他斂眉輕笑了一下,多了幾分輕浮。


    順著自己意,倒也沒有多想,孤岫歎了口氣,“本姑娘魅力無邊,誰愛喜歡誰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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