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遠的神思被他的聲音帶回來,此時他們已經站在飛雪山下,抬眸煙雨迷蒙,虛虛實實看不太清,“是因為雲薑退兵之事,所以你不再是太子了,是嗎?”


    他微微側過頭,突然對她露出了一抹笑容,說道:“別動!”,暫且不管他要做些什麽,她保持著這種姿態靜靜的端視著他。(.好看的小說)


    突然,洛夜玄的手伸進了她的發中,手輕輕一揚,那固定長發的玉簪被抽離而出,瞬間,青絲飛揚,擋住了所有的視線,漸漸地發絲間染上了雨霧,雨水順著眼簾滑落,睜開眼都顯得有些吃力,此刻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狼狽的。


    “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記住我說的話,我走了!”他不露痕跡的將玉簪遞回到她手中,那雙如墨的眼睛裏籠上一層透明的憂傷。


    心中一驚,正想著是不是要說些什麽作為臨別的寄語,他卻搶先一步開了口:“不用說什麽,也不必多想,隻要這滄於姓洛便好,至於我是不是太子倒也無關緊要。”


    洛夜玄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像他這樣的男子一眼看上去便是淩雲天下的那種霸氣,更何況生在帝王家,權勢帶給他們的尊榮從小便根深蒂固,沒有誰比他們更加了解權勢帶來的一切榮耀。這種誘惑並不是凡人可以抵製的,他真的是就此放棄了嗎?


    他的手在她眼前來回晃動,想必是驚覺她呆住了。回過神來,洛夜玄的唇邊勾起完美的弧度,在這稀薄的空氣中散發著神秘的色澤。


    “我們總不能一直如落湯雞一般,淋著雨吧!”


    清冽的音色有些空無,點了點頭,她在他身後一步步緊隨他的步伐。來到附近一家客棧,他打點好了一切,隨後卻不知是走了或是去哪了。


    廂房裏的浴桶中已準備好了熱水,伸手試探了一下水溫恰到好處,雖是有所顧忌但是如今渾身濕漉漉,狼狽不堪,一來說不定會染上風寒,二來這個樣子回府哥哥一定會擔心的。


    最終她輕解羅裳,慢慢的沉入到溫熱的水中,一直往下沉,直到水淹沒了眼簾。在水中閉著眼,抑製住呼吸,直到終於忍受不住那窒息伴隨而來的沉重感,她才慢慢地從水中浮起來,探出頭深深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溫熱的感覺似乎很舒服,雖未將寒意驅走,卻也換來了片刻的溫存。


    細小的聲音在耳邊擴散著,心中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抬眸卻驚見洛夜玄站在幾丈之外正目瞪口呆的盯著她看。瞬間她本能的雙手遮擋,顯然是嚇了一跳,紅了臉頰,驚叫:“洛夜玄,你!出去!出去!”


    洛夜玄啞然呆住了,轉瞬之間轉過了身子背對著她,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有些緊張,以至於話都說的不大明白,“我不是有意的,隻是,我一不小心看到而已。我是來……送衣裳的。”


    孤岫探頭看了看確是如此,但就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屏住呼吸她大聲大氣的安排:“那你把衣裳放下,然後出去!記住,不可以偷看。”


    洛夜玄沒有再說什麽,一步一步的後退,小心翼翼將衣裳搭在屏風上。闊步離去,最後一瞬間他忽然回過頭,衝她溫和一笑。頓時她有種衝上去湊他一頓的想法,可奈何如今隻好強忍著。


    過了好久,她懸著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來,起身迅速的穿好衣服,墨綠色這是她最喜愛的顏色,穿上似乎也很合身。在原地隨意轉了一圈,不得不說她似乎很滿意。


    出了門,她刻意保持著平靜,無聲無息的看著洛夜玄,眼神中填滿了迷惑。


    “我們就此分道揚鑣!”他挑了挑眉,眼中充滿了真摯。一把紙傘,一抹背影,漸漸模糊在視線裏……


    他就這樣離開了,似乎自己好像依舊搞不清楚狀況,卻有一絲傷感流淌而出。如今哥哥說不定還在四下尋她,想到這裏著實驚了一驚,撐著傘她便快步的回府。


    “哥,我回來了!”一臉無辜的樣子她看著哥哥笑意逐漸升華,哥哥的眼中閃過深邃的愛意,扶著她進了屋。


    “剛才一下子衝散了,想到濕漉漉的如落湯雞一般,所以丫頭就去換了一身行頭。哥,好看嗎?”她起身輕移蓮步,在哥哥麵前抖弄了一下裙裾,滿眼的山花爛漫。


    她斂住笑意,慢慢地開口問道:“對了,剛才刑場上情況如何?”心中微微一顫,突然驚見哥哥的眸子中似乎帶著從未有過的深邃,忽然感覺有些陌生。


    他歎了一口氣,雙手扣住了她的肩,神情有些凝重:“死傷無數,不過聽說有幾人僥幸逃脫了。曉蝶其實昨晚已被處決了,如今屍首懸掛在城牆上。”


    如今人都已經死了,卻還要這樣加以如此殘忍的刑罰,一個女子她又怎能主宰國家的命運了。但願孟雅歌現在脫離了險境,微微定了下神,在確定自己的聲音不會顫抖之後她才慢慢地開口說:“原來是這樣!”


    雨漸漸地停了,遠方的山巒間隱隱浮現出一道彩虹,一切似乎都要重新開始了……


    雖回來了住了些時日孤岫卻極少看到爹爹,說的話自然也是屈指可數,隻是覺得自從那日開始他看她時目光便有些冷淡了。


    “聽你哥說你不願隨我們前往藍田,甘願屈居宮中淪為宮女,可有此事?”這是回到府上爹爹第一次這樣端坐著靜靜的與她對話,沒有多想她點了點頭。


    “從小到大任何事都由著你的性子,這次算是爹求你了,隨我離開雅陵吧!”


    求?心中一緊,她有些手足無措,更多的是疑慮。斷斷續續的她說出了八個字:我不可以……這麽離開。


    爹爹的眼神忽然沉重開來,死寂一般。室內那嚴肅的氣氛令有些詭異,抑鬱的讓人難以呼吸。轉過身不再看他,“若是你要留下,從這一刻起你我父女之情一刀兩斷,從此再無瓜葛。”


    驀然驚住了,這還是從小到大溫柔慈善、寵她愛她,那個陪她騎馬、讀書、練字的爹爹嗎?忽然覺得有什麽像是刺一般的東西在心頭刺了一下,感到細微卻奇異的疼痛。


    收緊眼淚,她哽咽的問道:“為什麽?爹為什麽要逼丫頭離開?”她上前握住了爹爹的手,眼中起了一層稀薄的雲煙。


    輕輕推開她的手,爹爹的眼中帶過喜憂參半的神色,終是堅定的看著她,不容商榷的說:“你若執意留下,聶家從此與你沒有絲毫關聯。現在便離開聶府,離開這個家,走吧!”


    “爹!”從來不知道爹爹會這樣無端的發怒,被他用力推到地上。“走吧!”那最後兩個字究竟帶著怎樣的撕心裂肺的感覺,罷了,一切都不想多想了!


    “養育之恩,丫頭來世再報。”重重的磕過頭後,她似乎用著最後的一絲力氣站起來,此時門外的哥哥窺探這剛才經曆的一切。最後衝哥哥溫婉一笑,她決絕的衝出了屋子,衝出了聶府的大門……


    一切皆如夢幻泡影,虛無縹緲,最後是她放棄了,還是她被放棄了,終究是說不清道不明。雅陵城,這個主宰著萬千人命運的皇城,注定是癡狂纏綿不絕。


    留下是對是錯,這一刻她還不得而知。或許這一場賭,賭注便是他對她的愛,猜得中前頭卻沒人可以預料到結果。


    白皙的手碰觸到她的臉頰,輕輕為她拭去眼角的淚,那動作輕柔的就像她是天底下最脆弱、最容易碎掉的寶貝一樣。他對著她笑,那笑意是天荒地老的延綿,微微低頭他在她的額頭處留下了一個親吻,這個吻讓她有些心慌。


    俯瞰著遠處,她仿佛覺得這是最後一眼,竟有些不舍與迷戀。上了馬車,她並不說話,腦中似乎找不到一絲清明。


    “你暫時被安排在浣衣局,你放心過段時間後一切都會回到正軌,含涼軒的主人也永遠是你。仿佛被他的眼睛所以深深吸引,點點頭,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攏過她的肩頭,君亦風唇角漾起滿足的笑,看了看懷中的孤岫,他淺淺說道:“如今你已不能再用聶孤岫這個名字了。製芰荷以為衣兮,落芙蓉以為裳。洛衣這兩個字你可喜歡?”


    “洛衣!”她閉上了眼,之後好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脫口而出,“隻要你喜歡我便喜歡。”


    一動不動的靠在君亦風的懷裏,剛剛說過什麽幾乎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或許是她根本不想擾亂此刻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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